《夜之时》李耙耙

1、告诉我，你的名字

　　“告诉我，你的名字。”
　　　又是这个亳无感情而又冰冷的声音，似裹挟着霜雪，却又来自贺絮的灵魂深处，具有穿透力的声音敲击着他的理智。
　　　他想要回答、回应，多次尝试换来的只有如哑巴般“哎哎”地哼着，身后好像被铁链禁锢住了，他无数次地挣扎换来的是身体的大汗淋漓，是铁链碰撞的尖锐声音是黑暗深处的默不作声……
　　　终于，
　　天亮了。
　　贺絮猛地坐起，面无血色，双手紧紧抓在床单上，艰难呼吸着空气。
　　　随后又寻着记忆摸索到了一个药瓶，贺絮利索拧开瓶盖吞下药片，还是熟悉的苦涩。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了他的身上，鼻尖的小绒毛因阳光照耀而显现出来，是温暖的感觉。
　　贺絮渐渐意识回笼，喃喃道：“又是梦……。”
　　　贺絮是一名高中生，今年应该读高三，因为身体因素，贺絮选择了休学，对外宣称患有抑郁症，患病原因不得而知。
　　　休学最多三年，贺絮已经在自己的公寓蜗居了一年半，但最多半年，贺絮的选择就只有两条：要么退学要么留级继续学习。
　　　贺絮家庭情况也并不乐观，父母在他十二岁时离异各自组成家庭，而他从小被“自家人”推来推去，什么“这阵子家里麻烦，你先照顾孩子。”或者“我家里也有事儿，没办法。”这些话语贺絮已经听了无数次，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就像石子丢入海中没等泛起涟漪先沉了下去。
　　父母各自的家庭并不欢迎贺絮，但吝啬的他们也不会给贺絮多一分钱，未成年不抚养构成犯罪，贺絮以此要挟为自己争取了每月两千的生活费，包租婆对于贺絮的经历表示痛心，所以将每月两千五的租金降到了一千，仅剩的一千不仅要交药费还要让贺絮自己吃上饭。
　　贺絮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次低血糖犯了恰好被包租婆看见，于是包租婆允许贺絮每当没饭钱时都可以来她住的地方“蹭饭”，这才让贺絮活了一天又一天。
　　贺絮的童年原本也并不幸福，但是靠邻居婶婶嫂嫂编织而起共同创造的一场美好的幻梦，也让贺絮沉溺了整个童年时代。
　　在十二岁之后，梦醒了。
　　贺絮扭头看看时间，7：43。
　　他平常也这个点睡来，洗了把脸后，贺絮翻了翻冰箱……很好，连根毛也没有。
　　贺絮这个人平时并不爱出门，不在医院时更多时候他会把自己自虐般锁在卫生间。
　　这样能让他获得更多安全感。
　　可今天好像不太行，不仅仅是家里没有吃的，更多是因为今天是他到医院复查的日子。
　　贺絮简单收拾了一下，穿了件针织衫和阔腿裤就出门了。
　　贺絮并不符合常人的阳刚男性审美，可能是因为不常出门的缘故，贺絮的皮肤异常的白，拥有羊羔般湿漉漉的眸子和较长的头发加上立体的鼻梁眉骨，别人很经常将他误认成女性，但这也并不算是什么坏事。
　　贺絮走出门先去麦香买了两个肉馅包子。麦香的老板一直待人很好，所以生意火爆。走之前还问贺絮要不要来杯豆浆，免费送你，贺絮看着老板以自己不爱喝摆手婉拒了。
　　出了早餐店贺絮手捧着袋子边走边吃，脸颊一鼓一鼓地，活脱脱像只仓鼠，唇上沾染了油渍，就像小女生涂了唇膏一般，光滑油亮。
　　正当贺絮经过公寓时，看到周围围了一群人，乌泱泱一大片，额头青筋猛地一跳，心脏好像也漏跳了一拍，将手中包子猛地一丢穿过令人窒息的人群，看到的景象却让他瞳孔一震！
　　不可能不可能，或许只是长得像了一点呢。在阵阵耳鸣的“嗡嗡”中贺絮得到了一个这样的想法。
　　熟悉的面孔在贺絮眼中不断放大，似乎是为了推翻贺絮的想法，面前倒在血泊中的人还带着平时和煦的笑颜。
　　“ 快报警打救护车啊！！！”贺絮在人群之中跪倒在地上崩溃地大吼道。
　　这时众人好像才反应过来，络绎不绝地掏出手机拨打号码。
　　后面贺絮已经听不清了，耳鸣更严重了，脑子已然变得混沌不堪，他感觉自己的头好重好重……
　　好累啊。
　　怎么想哭却哭不出来呢？
　　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这是贺絮昏倒前的唯一念头。
　　“呃……”再次清醒时贺絮口干舌燥，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片白，贺絮强撑着坐了起来，发现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是……？”贺絮哑着嗓子问道。
　　忽然，贺絮猛地抓住面前之人的衣襟：“李奶奶呢？”
　　李奶奶就是包租婆，也是贺絮现在唯一的“亲人”。
　　“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面前之人缓缓拨开了贺絮抓在他身上的手，亮出了自己的警证：“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公安局警察，周阔。”
　　浓厚而性感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贺絮的脑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还是在警察面前。
　　这次他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稳定但还是染上了哭腔：“求求你，告诉我李奶奶怎么了？”
　　周荡看着他的神情，于心不忍但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声音暗哑道：“李淑萍女士已经确认死亡，但还请你还得跟我们做个笔录。”
　　贺絮听到有人证实李奶奶已经死亡，倏地又平静下来。
　　周阔有些诧异，但只有贺絮知道，自己又发病了。
　　贺絮的手又开始不听使唤了，控制不住地颤抖，心脏就像被挤压般疼痛，耳边的耳鸣又开始一阵阵出现，周而复始。
　　病症不会感到病惫，而贺絮是真的感到累了。
　　他下意识般去摸床头柜上的药瓶，却扑了个空，他的思维瞬间呆滞，随后又是止不住地颤抖和心脏被挤压的痛苦。
　　贺絮现在脸色发白，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之上。
　　“先生你怎么了？！”周阔见贺絮脸色实在不好急忙询问。
　　“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