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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⑩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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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谁啊!大早上就把窗帘拉开了。”
我延续睡懒觉的习惯,断断糊糊的感受到光线的照射,用交叉的双臂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么没有生气吗?”
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我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有些陌生,床不是我的,房间不是我的,就连衣服……都不是我的。
“我做好早饭了,过来吃吧。”
大叔又对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却让我的大脑更加混乱。
“等等,让我……先缓一下。”
我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那天中午我们吃的是蛋炒饭和烧茄子,下午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吃火锅,于是两个人去唐人街买了汤料和食材,路过一家超市时,顺便带回来一捆冰镇啤酒。晚上吃的很尽兴,大叔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喝太多的酒,我就把剩下的啤酒全部一扫而光。然后醉的很利害,朦胧中似乎有人对我说:“干脆……住下来吧……”
那以后的事情,就完全没有了印象。
“大叔!我醉酒后!没有对你做出什么越轨的行为吧!”
酒后能乱性,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没有啊!你睡得很死。”
似乎对我过激的反应感到惊讶,男子被问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我……怎么会爬到你床上。”
真是丢脸,身为一名记者,我竟然用不出更好听的词句。
“是我……把你拖上来的。”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的一脸愁容,不知道我在苦恼着什么。
“那……我们昨晚同床了……”
我的鼻子有股要喷血的冲动。
“没有,我睡得是沙发。”
很不幸,这股冲动又退了回去。
“好啦!快起来吃饭了!”
不好意思再让他催促,听话的我一个翻身滚到地下,床柜上依旧放着他和马克的合影,我在冲进浴室前冲着照片做了一个不爽的鬼脸。
“喂!往煎蛋上洒番茄酱!你这是什么吃法。”
眼睁睁的看着我把一整瓶红色的液体倒入盘中,男子的表情堪称崩溃。
“这是我的吃法啊!”
不以为然的用蛋青沾满酸甜的酱汁,我细细品味着这与众不同的滋味。
“你要不要试试?”
我满意的看到对方的脸颊冻成一块冰棱。
“不用了,我胆子很小。”
他委婉的拒绝道。
“不会啊!我觉得你有时候挺勇敢的。”
一想起他曾经的经历,我由衷的感叹道。
“那……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思绪像漩涡般游移不定。
————————回忆继续————————
1998年1月末
自从进入到10月,天气开始渐渐冷却下来,虽然暗室装有壁炉和空调,马克还是在一番矛盾挣扎后,允许叶锦荣穿上柔软的睡衣。男子焦躁的情绪在近一个月来有了很大的缓解,睡眠也在药物的帮助下稳定了许多。甚至还能接受偶尔被青年拥着入梦,俩个人的关系比起刚开始的针峰相对有了很大的改善,只是自始自终都没有展露过笑颜,不论青年做出多么大的努力。
“哎!大叔!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喝酒呢!”
因为男人昨天提出了这个要求,马克在下班的时候特意提早了一个小时,坐在车上的青年来来回回的思考着该如何选择。啤酒?没营养,白酒?伤身。洋酒?喝不惯。红酒?有益健康……
“对了,就是红酒。”
叶锦荣鲜少对青年提出要求,所以只要是他有求的,对方必应。
“老板,我要这瓶1978年的。”
对酒文化一向知之甚少的青年在酒窖转了一圈之后,直接抄起了年份最久的一瓶。
“先生,您真有眼光,这瓶酒是……”
“是我的了!”
马克头也不回的甩下了一张金卡,像抱着婴儿般的抱着那瓶宝贝红酒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
“你买的酒,看样子好像很贵。”
叶锦荣对品酒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明眼人一看到那瓶子便知道价格不扉。
“是最贵的。”
青年的语气充满了炫耀。
“这样的话,我会有罪恶感的。”
男子略带愧疚的说道。
“那你就补偿我好了。”
马克一脸憧憬的回答。
“你想要什么?”
男子轻声问道。
“要你开心……”
叶锦荣的双手在一瞬间有些颤抖,他知道这个男孩儿一直很认真,很认真的爱着自己,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出手便会伤害到对方。在他答应过小雪,一定要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那我……敬你一杯吧!”
他将偷偷放入安定片的酒杯递到马克面前,克制着不断翻腾的苦涩,断断续续的说道。
“如果……我伤害到你……你一定要明白……那不是我的本意……”
“大叔,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欺骗……因为是你……我才答应原谅的……”
青年没心没肺的从男子手中接过杯子,就着永远醒不过来的危险,将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对不起……我也并不想……这样对你的……”
看着渐渐陷入昏迷的青年,叶锦荣心疼的将被单盖到了他的身上,顺利的人马克身上搜出了暗室的钥匙,他带着不安和彷徨终于踏出了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
“叶先生,你要去哪里?”
原以为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男子却在听到李景仁的声音后僵在了原地。他默默的转过冰冷的身体,视线正好,对上了那双充满审视意味的双眸。
“少爷呢?他应该……不会主动,把你放出来吧!”
李景仁一步一步的问着,像是要将他推到悬崖边缘才肯罢休。
“他……他在暗室里睡着了。”
叶锦荣的脊背有了丝丝凉意。
“是吗?那你应该去陪着他啊!”
懦雅的男子抓起对方的手臂,重新向着阴森的地下走去。
“求求你!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我只是想去看一眼,看完了就回来,到时候你们想怎样对我都无所谓。”
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叶锦荣干脆跪倒在男子的面前。
“你……”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工作没有了,自由没有了,我除了今天这个机会也许再也见不到孩子一面了。就一次,求求你!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虽然性格是温柔了点,但叶锦荣鲜少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看着那个双眼已经由微红变为通红的男人,李景仁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拽着男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算要走,你也不能穿着睡衣出门啊!”
像是在跟自己制气,懊恼的口吻让人禁放松了警觉。
“谢……谢谢……”
万分感激这个曾不止一次帮助过自己的男人,当叶锦荣再次仰望到天上的繁星时,他幸福的呼吸着还带着凉意的空气。
他真的很容易满足,所以才显得那幸福更加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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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仁叔那个人还真不错呢!”
也许是睡的太久的缘故,我一边口齿不清的发出感叹,一边往嘴里塞入第三个煎蛋。
“你今天的胃口可真好。”
他只吃了一片面包,就羡慕的看着我微笑。
“我昨晚光喝酒了,跟本没吃下什么东西!”
我替自己进行着辩解。
“珍惜吧!这就是年轻人的福气,能吃能睡。”
他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那是猪的福气,好不好!”
我不满的进行着反驳。
“你也跟小猪快差不多了!”
一拖面包让你吃的都见底了。
“我……我在长身体呢!”
这真是个让人汗颜的借口,不过有句话说的很对“二十三,窜一窜”吗!
“真不愧是当记者的,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
他的口吻听起来并不是像在讽刺。
“最起码,我没把活的说死啊!”
所以,就当他是在夸奖吧。
“有些人活着,他却死了。有些人死了,却永远活着。”
我们的谈话似乎触动了他的某根思绪,引发了这样的感悟。
“这句话……说的很对呢。”
他低下头轻轻呢喃着。
“是不是无法忘记一个人的话,他便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里。”
我对于太过哲学的东西一向感到头痛,能说出个字面意思已经是难得之中的难得。
“maybe yes,maybe no.”
他明明知道我的英语不好,还偏偏打击着我的信心。
“大叔啊,你不要老是把自己装的很忧郁,那会让人想欺负你的。”
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假不正经。
“不要说这种话,没有人……是心甘情愿被人欺侮的,哪怕……你有再充分的理由。”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只是开个玩笑……”
虽然知道这么做我还是很像在推卸责任。
“对不起,是我太敏感了……”
他有些懊恼的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双眸的忧伤深不见底,我没有去打扰他的思绪,只是安静的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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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1月初
从地下室里逃出来的这几天,叶锦荣一直不敢回家,他的身体被烙上了属于马克的痕迹,每块皮肤上都沾染着爱欲的气息。这幅景象要是让小雪看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况且,醒过来的青年极有可能会找到这里,他不想给这个快要支离破碎的家庭再增加一抹危机。
所以,很多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公寓的楼下,抬头仰望着自家的那扇窗户,看到妻子偶尔从窗前经过,就会觉得很满足,很满足。
由于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阳光,哪怕只是初秋的太阳,都会让他全身脱皮,他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防晒霜这类奢侈品,他要用兜里仅有的钱每天给小雪打一通电话,虽然他见不了她,但他不想让她担心。
而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便会在公寓附近的小公园里找张椅子睡觉,不需几天的功夫,男子的形像早已跟一个流浪汉没有太大的差别,参差不齐的胡渣,蓬头垢面的脸庞,衣杉不整,狼狈不堪。甚至会有人在经过他身旁时,给他扔下几块或者几角零钱。叶锦荣自嘲的笑了笑,当初来到北京,艰难到吃不上饭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呢!
然后,笑着笑着他又觉得有些难过,因为就连小雪有一次从他身边经过时,都没有任何反应。在她心目中,自己的老公应该是穿着整洁的西装,出入研究所上班的佼佼者,而不是一个天天坐在公园里,日晒雨淋的流浪汉。
你的生活……已经全都毁了,他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所以,尽力让别人得到幸福吧,他决定一旦孩子出生,就跟妻子提出离婚,既然他逃不出马克的撑控,还不如在一切尚未走入绝境的时候,守护住可以守护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不是他没有把握住机会,而是机会……没有等他……
在经过洗胃、输液等一系列抢救措施后,马克终于从死亡的边缘退了回来,在昏睡了三天三夜后,他睁开双眼的第一句话就是:
“快去看看大叔怎么样了,这酒喝的我……好难受!”
但奇怪的是,守在他床边的李景仁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用一种近似痛心的神情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你看着我干什么!快去呀!看看大叔到底怎么样了!看看他有没有出什么事!!!”
刚刚恢复清醒的大脑在几阵暴躁的怒吼下又重新出现了晕眩的状况。马克推开了想要替自己检查的男子,虚弱的躺倒在病床上大口的喘息着。
“叶先生……他……走了……”
反复思量片刻,身为管家的男子实在不忍心继续欺骗自己的主人。
“你……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死呢!一杯酒而已!怎么会死掉呢!”
青年显然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不是死了!是走了!他逃跑了!但是……过几天……就会回来……”
不忍心再看到青年眼中的绝望,李景仁的音量逐渐减小,直到悄无声息。
“他逃了?!所以……我不是因为酒精中毒才住进医院的?!他对我做了什么?往酒里下药吗?”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马克在心底声嘶力竭的怒喊,他那么相信那个男子,却一次又一次的遭到背抛弃的命运。
“少爷!你冷静一点!叶先生说他只是出去几天,等到孩子……”
人们在慌乱的状态下最容易表露出真实的想法,就像在突然的刺激下会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一样。面对着已经失去理智的青年,李景仁居然犯了一个在他人生中最愚蠢的错误。
“孩子?!他去找李雪了是不是?!他又想,像上次一样把我一个人扔下!总是这样!不论我付出多少努力,他从来没有珍惜过我的感情!!”
“少爷!不是这样的!叶先生说他只是想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你要体谅一个当父亲的心情。”
“那他就可以不体谅我的心情吗?!”
由于没有过多的体力,马克只能无力的瘫倒在柔软的病床上。也许他的身体能够康复,但他的心却已经无药可救。
“他其实是希望我死掉的……否则的话,你也不必把我送到医院进行抢救!”
青年的话听起来也许有些任性,但却是不无道理。
叶锦荣……你放心……就算我拼掉自己的性命,也会让你永远都无法忘记,马克这个名字,你要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青年的眼角有了一丝湿润,但更多的是无法释怀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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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爱,因为有人可以因爱生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恨,因为爱恨只在一念之;但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执着,因为任何人,都是绝无仅有、无法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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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中止回到现实——————————
“你为什么放那么多安定?我是说……做为一名药品研制者,你应该知道……那些份量……足够……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我的问话显得很犹豫,事实上,我的确也非常犹豫。
“当时,我只是想让他尽快入睡,因为我并没有多少时间,可是……在放入药片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我想过上平静的日子,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希望他可以一觉不醒……”
男子的眉毛开始扭曲在一起,神情看似异常痛苦。
“别去想了,别再让自己陷入过去的记忆当中。”
我有些心疼的制止了他自虐式的回忆。
“你累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我的目的是希望他能摆脱过去的阴影,而不是精神崩溃。
“你能不能……”
他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请求,但话说道一半,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明天见……”
他最终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嗯,明天见……”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有一些失落。
“迈克啊迈克!你就这么不值得被信任吗?!”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这样问着自己,看着向西的路口处那一大片金色的余光,我突然很想和他一起分享这幅美丽的风景。
“你不就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吗!”
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明明有时候是很勇敢的人嘛!”
我郁闷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向着夕阳的方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