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怎么还不死？》十三行

5、第 5 章

　　等裴秀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肚子咕咕地叫。

　　月光是隔了树从镂空的雕花窗桕里照进来的，投在房间当中的花梨大理石大案上，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

　　裴秀拢了拢因为睡觉而敞开的里衣，掀开被子坐在床沿，连续叫了两声青阳，没有人应，只好自己披衣下床，打算去寻摸点吃的。

　　学武之人夜里也能看得清楚，裴秀懒得费心找蜡烛，直接推门出去了。

　　周围静悄悄的，黑色笼罩了一整片后院，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裴秀边走边把衣服穿好，系上腰封，刚过垂花门便听到风中传来丝竹管弦声，抬头一看，一片沉寂的夜色之中，前院大厅显得灯火辉煌，把那片天空都衬得红澄澄的，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交谈调笑声。

　　哪怕不踏足，裴秀也能看出十分的热闹。

　　裴秀不想去前厅人多的地方，过了垂花门便在去前厅的路上候着，等侍女端着佳肴盘盏从他身边走过，顺手牵羊捞走碗肉糜，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神不知鬼不觉。等侍女走远了，才悠悠地走到一边树下品尝起来。

　　裴秀：“沈赞真是会享受，庄上厨子好手艺。”转念一想，过不了多久说不定这厨子就是他的了，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笑什么？”

　　树后突然传到一道低沉的声音，裴秀吓了一跳，肉糜洒了些在手上，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抹红色。

　　裴秀顾不上这个，绕着树过去看，青年一身落拓白衣，端坐在木制轮椅上，几枚细叶落在他的头发、肩膀、膝盖上，愈发显得温柔细致，清隽出尘。

　　乍然撞上肉糜的主人，裴秀稍稍惊讶便面不改色道，“沈庄主，好巧。”

　　沈赞微微一笑，“裴公子。”

　　“公子”这个称呼裴秀有点不适应，江湖上多用“少侠”称呼年轻人，公子文邹邹的，倒是适合沈赞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是适合。

　　沈赞推着轮椅上前，拉过了裴月收在身后的左手，强硬地把肉糜碗接过来放在一旁轮椅的扶手上。

　　裴秀：“……”一碗肉糜而已，姓沈的也太小气了吧。

　　在裴秀有些埋怨的目光注视下，沈赞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把裴秀沾着肉糜的手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低下头对着烫红的地方轻轻呼气。

　　裴秀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却没想到沈赞的力气这么大，他竟然没抽动，只好无措地站在那里任由沈赞动作。沈赞的气息喷洒在手背上，裴秀觉得痒痒的，又说不上来哪里痒。

　　索性沈赞擦完了就放开了裴秀的手，裴秀的尴尬麻痒倒没持续太久。

　　沈赞的目光落到裴秀微微泛红的耳根上，眸光一动，“裴公子想吃肉糜可以吩咐厨房做，别弄伤了自己。”

　　“这怎么好意思。庄主知道我？” 裴秀在旁人眼里不过是钟九生的陪同，没想到沈赞不愧是一庄之主，居然连他这种小人物的姓名都记得清楚，果真细致。

　　“听钟少侠说过，你是秋实姑娘的师兄？”

　　裴秀面带笑容，把轮椅扶手上的瓷碗拿过来，往嘴里灌了一口，“是啊。”

　　“敢问师承何处？”

　　“芳兰山。”

　　芳兰山么？沈赞眸色一暗，怪不得他打听了那么多家江湖门派都没有裴秀的消息。

　　沈赞：“听说芳兰山早已隐世不出了，没想到还有弟子在外行走。”

　　“瞧您说的，山里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呢，不出来哪来的银子？”裴秀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

　　沈赞含笑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眉眼，“的确如此。”

　　裴秀囫囵几口把肉糜吞咽完了，正想着碗怎么办，沈赞便已经自发地接过去了，“我正好要去前厅，顺路带过去。”

　　“多谢庄主，在下告辞了。”裴秀摆摆手就要离开，沈赞叫住他，“裴公子等等。”

　　裴秀回过头，手里被塞了一枚香包，“这香包夜里点上，有驱蚊助眠的奇效，我看裴公子脖子上被蚊虫咬了些包，想来是需要的。”

　　裴秀摸了摸脖子，出门随便，忘记把脖子也缠上了，笑眯眯地收进袖袋，“我实在是太需要了，再多谢庄主一回。”

　　沈赞：“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裴秀笑了笑，没放在心上，转头便走了，留沈赞一个人在原地心痒难耐。

　　他的阿秀，隔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门吱呀一声打开，夏夜的冷风还没来得及刮进来便被来人匆匆关在了门外。

　　屋内点着熏香，淡淡的梨花香气充斥在鼻尖，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月光，沈赞的目光穿透层层床幔直直落在锦被里的清瘦身影上。

　　裴秀侧着身，面朝着他的方向，红唇因为熟睡而微微张开，露出一两颗贝齿，隐约可见猩红的小舌，眉眼秾丽，漂亮得惊人，只一眼，就攥住了沈赞全部的心神。

　　沈赞走近，撩开床幔坐在裴秀身边，右手拇指缓缓摩挲着裴秀的下唇，直把唇色磨得艳红才肯罢休，冷不丁裴秀忽然伸出舌头轻轻扫过了一下他的拇指，微软黏腻的触感，几乎让沈赞控制不住的起了反应。

　　沈赞握住裴秀的肩膀，极其克制地俯下身在裴秀唇上落下一个吻。

　　不能像昨晚那样放肆了，沈赞心想，事不过二，他的阿秀猫儿一样机灵，发现了是会逃跑的。

　　沈赞露出一个微笑，跟白天在裴秀面前的笑容完全不同，那是一个隐秘的，充满占有欲的，邪恶的，肮脏的笑。

　　“我的阿秀。”沈赞忍不住咬着裴秀的下唇吮吸，抹了又心疼地舔了舔，“一夜好梦。”

　　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等候已久的夜风再次闯进去，却被出来的人挡在门前打旋儿。沈赞饱含留恋地看了裴秀一眼，合上门离去。

　　一室寂静，仿佛从未有人造访过一般。

　　裴秀翻了个身，双腿夹住被子，嘴唇挨到枕头上传来一阵刺痛，秀气的眉头皱了皱，眼皮动了动却没打开，呜咽两声转头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