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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南征 ...

  •   明明暗暗,隐隐幻幻,锦鲤飞空,荷莲遮天,赵熹觉得身子又沉又轻、周身又暖又凉,他被托举着下拽,像雄鹰掉落的翅羽,盘旋着跌入尘埃。他尝试挣扎,结果只坠得更快,他索性闭上了眼,向后倒去--伸展的臂膀被人一把抓住,水流纷纷涌向身后,他被拽出水面。

      赵熹睁开眼,入目便是怀章焦急关切的面容。

      “大君、大君你怎么样,听得到我说话么?”

      赵熹抬手替怀章擦了下脸上的水珠,可他浑身湿透、非但没将水珠擦干反而将塘泥摸在了怀章脸上,原本俊秀雅润的面容变得滑稽,赵熹不由大笑起来。

      岸边的侍女七手八脚将将人拉上岸,怀章这才将赵熹放开、被侍女托着站在一旁,转眼见赵熹坐在藤椅上不动、怒他不顾怜身体,反手拍了他一下:“快快起来,我扶你回去把衣服换了,这五月天虽暖也经不得吹,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赵熹连连摇头:“怀章可真是越来越凶了,不知敬德怎么受得了你!”

      怀章早已不是当初任人揉捏的温顺小双,虽暗悔再急也不该打他、口中却仍回了两句:“可快住口,敬德一向稳重有分寸的,什么时候要我操心?都快三十多岁的人了,别人都是越来越沉稳的,怎么大君就越发调皮起来,还非要学游水、不教就直愣愣往池子里跳,您忘了当初在宫里的事了么!真真吓死个人!”

      赵熹站起身,也不要别人扶,自己往屋子里走:“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营里将士们无论汉夷都学了游水,我毕竟是双元、不好同他们一起在河里扑腾,回来你们又这么管着我,都三年了,我竟一点也没学会!昨日我去营里正好遇上秦尉宁,那个胖冬瓜竟游得又快又好、还笑我!嘿,他一个要去漠北的人学什么游水!他一个去漠北的都会了,我怎么能不会呢!”

      说来也怪,赵熹武学天分奇高,骑马射箭舞枪挥剑无一不精,尤其他勤学不辍日日苦练从不懈怠,多年积累武艺大进、在北朝中除赵福外再无敌手,可就这么一个勇武盖世之人、偏偏学不会游水。

      其实也不能怪他,所谓熟能生巧,无论多么有天赋、不勤加练习也无法烂熟于心,赵熹身为双元从小到大除了沐浴再没下过水,也不可能到河里去学,只能在家里挖了个半人高的池子练习。池子本就不比河湖,他先前又坠过湖、大家对他格外小心,他只在池子里扑腾两下就要被大惊小怪的捞出来,如此这般如何能学得会呢!

      怀章随赵熹进了屋,屋内已准备好了热水,侍女们也陆续将干净衣服送来放在屏风外,怀章则在屏风内帮赵熹除去浸湿的衣物。赵熹已年近不惑,但他常年习武、又捂得严实养得精致,皮肤白腻肌肉紧实,豹背蜂腰养眼得很,只是四肢有许多疤痕,趴在润玉一样的身子上,叫人心疼。

      怀章叹道:“我也知你是想着南征,但又没个信儿,慢慢地学就是了,何必着急呢?何况你是将军又不是士兵,坐镇三军即可,就是不会水也不妨事啊。”

      赵熹踏入浴桶,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道:“那怎么成,战场上瞬息万变、谁知会发生什么!咱们与伪朝隔了天堑、那边又水系众多,水战不可避免,我若不会游水、万一不慎落了水因此丢了命败了仗,岂不可笑!”

      怀章其实想说既然如此、你就别去了,如今朝里人才济济、难道还没个能打仗的?可他知道一统天下是赵熹和承平的宏愿,赵熹三年备战为的就是统领大军挥师南下平定九州,他无法劝他放弃,只得道:“那就叫我跟着你,我水性好、定不会让你有事!”

      赵熹笑道:“那是一定的,听说江南风物天堂有人间稀,我也带你去仙境一探!不过游水也是要学,你还是想想怎么教会了我为好!”赵熹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望着怀章道,“对了,今天的事可别叫承平知道!”

      怀章只觉好笑:“这时候知道怕了?我偏不,等王爷回来我非叫他知道知道!”

      赵熹伸手拉他:“哎呀好怀章,你又不是不知道,承平每日光政事都处理不完,早起晚归的,有时候连家都来不及回、只在宫里暂住,好容易回来自然要好好歇歇,这点小事怎么好叫他担心?”

      承平受封摄政王,虽名为王实为帝、可毕竟差了那个名头,便不肯住在宫里,仍每日往返皇宫和平园。赵熹练兵之处不定,有时在京都、有时在卫州,三年中南方也曾数次进攻北朝,赵熹也会领军出征,这样一来夫君二人并不能日日相见,甚至承平照顾家里比赵熹还多。赵熹感他辛苦,自然不愿他为自己多费心思。

      怀章也明白:“好吧好吧,我不去做那多嘴的麻雀,不过王爷对你的用心比你以为的还深,我看啊,你是瞒他不过的!”

      此时承平正在宫中处理政务,他的案前堆满了奏折、笔墨砚台都被挤在一边,他伏案批读时大臣们甚至看不见他的脸。

      “去年赵将军攻下胶州三江诸城,臣等不敢怠慢、即刻前往胶州探查水文清理河道修筑河渠,如今燕州上安、胶州三江、京都三地河船畅行;胶州三江本就联通长明,只是三江往南流域仍在胶江掌控,咱们想要通过还是得先兵后船。”

      说话的是承平的舅舅刘汤,如今担任工部侍郎,在宋容声手下任职。如今北方几州除胶州外具归朝廷、承平又几次加强中央权力,刘氏不满于留在平阳、借着李夫人的力到京都谋职立足。毕竟是自家亲戚、又非不得力,承平自然给母亲这个面子。

      承平头都没抬,问:“河坝修葺如何了?”

      刘汤看向宋容声,宋容声上前奏道:“三年前我朝计划新修河坝三十处、加高加强河堤二百八十处、挖凿三条大渠及数百引水渠,至今除容阳县堤坝和沪惜河外,其余皆已竣工。这三年雨水了虽多,并未有大灾。”

      户部尚书卢静冷哼一声:“三年前有人妖言惑众、称之后数年有大汛大洪,咱们连仗都没打、费尽心力穷库举民修了这么多河堤,结果也没瞧见罕世大雨啊!反倒粮仓不满、百姓疲敝。还要想办法筹粮给军队,分明兵卒未动、消耗都抵得上战时了!说是休养生息,实则上下饥疲!”

      陈平之也被调来京都,现任光禄大夫,笑道:“水利之功在千秋,哪怕没有大雨、日后也是风调雨顺。我北方富饶本就不及南方,又时旱时涝,不修渠疏汛,粮从何来?卢大人也不必忧心,如今各地工程皆已收尾,大家可以歇一歇了!”

      卢静又是一哼:“听说南边又有动静,想歇?早着呢!”

      承平这才抬起头来。殿中除了方才说话四人还有丞相常辉、尚书令闵汝诚、兵部尚书赵招胜、礼部尚书兼大学士陶希仁等十人,皆是朝中肱骨,另还有十六岁的李温,垂手站在案边。承平扫过诸臣,道:“既然卢静提到,正好说了,下月黄安文就要强娶静安公主,我朝万不能坐视不理。三年前伪朝自立我朝就当行道斩逆,只是那时朝中多事、加上征战连年,我朝不愿百姓不安,又顾及太妃公主安全,并未兴兵,盼他们能翻然悔悟、放回太妃公主。岂料伪朝非但未能自省、反而得寸进尺,如今更妄图霸占公主,实在可恶。他既如此,我朝只能行雷霆手段,南征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卢静暗想果不其然,奏道:“便如臣方才所奏,如今各地官仓不实、国库未充,工事连番丁口辛劳。何况黄安文娶公主,咱们又不能一月攻下长明,以此为借口出兵,岂不可笑?”

      承平不禁发笑:“黄、吴等人乃是反臣逆贼,残金瓯、裂华夏、挟民反国罪不容诛,我朝去讨名正言顺,哪需什么借口?官仓国库确实不满,但这些年风调雨顺、各地皆有屯粮,虽不算富、筹军粮也足。军士已有百万、不必再征,只征些民夫运输军粮,也不需很多,如此算来,今年正常征赋税徭役即可,怎的就没人没粮了?”

      卢静辩道:“虽是如此,但三年辛劳百姓也该休养,微臣以为还是免徭役一年、赋税减半,以慰民心……”

      “卢静,”承平语淡威严,“吾意已决。”

      卢静吞下未尽之言,躬身称是。承平又看向其余诸人,并无人反对。常辉上前问:“国不可无主、将不可无帅,不知此次南征谁人挂帅?”

      承平轻轻笑了起来,幽而无底的眸子竟荡起了光,尽是骄傲和喜爱:“自然是赵熹!”

      诸臣毫不意外。虽说赵熹是个双元、论理别说领兵、就连家门都不该出,可这么多年他征西逐北、攻守皆有奇功,更收服胡蒙、辽金、西川三国,开疆扩土、功盖当世,除此之外这三年备军练兵全由他负责,上面偏爱如此明显,此次南征,舍他其谁?大家面面相觑、只有陶希仁短叹一声,并无一人质疑。

      南征事大,需好好商议,今日不过也是通知大家一声、叫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定完统帅、也就暂罢了。大家已准备回去忙碌,承平却道:“本王还有一事……”

      承平从案上拿起案上奏折,一本本扔在地上:“京都粮米涨价、平阳降雨、湖州生一双元、庆州唐县公纳妾、安乐两人闹事斗殴、浦阳猿猴能作人言……这些还算好,吏部李成逛了两次青楼、中书舍人元敬七天未向母亲问安、工部秦文醉后咒诅上峰,还有言之无物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甚至要给赵熹做义子延续赵家香火的……”承平又好笑又烦躁,一把将左边堆着的奏折全部推下桌案,“天下任重,勤政乃我之应为,日日所观该是国家大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呈到案上?你们是做什么的!”

      众臣慌忙下跪请罪,承平声音不高,威怒隐隐:“诸位不单是朝廷肱骨,更是本王的长辈、本王的亲朋好友,本王信任你们,可你们呢?装巧卖乖、媚上谄谀,党同伐异、争权夺利!不过三年、竟推劳抢功、畏责怕难,有好处呼朋引伴蜂拥而至、没好处一推四五甩手不理,怎么真当本王是昏庸傀儡任尔等左右么!”

      众臣讷讷不敢言。承平站起身,绕过桌案走下台阶:“君子和而不同,同朝为官难免有些龃龉,可你们该知道,你们是替百姓、替朝廷做官,没有片铜半米是你们能动的!回去好好约束下面的人,南征势在必行,胆敢在这关头内斗掣肘,无论是谁,尽斩不恕!”

      众臣连连称是,承平这才叫他们退下。众臣离开后,李温慢慢走上前,承平转头看他:“怎么了?”

      李温想了想,问:“这三年除京都朝廷原本人马外平、卫、燕、青乃至夷狄许多人入朝,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加上这几年太平无事、有些繁华相貌,财利一显、大家心思也动了起来,父王将他们找来除了说南征的事就是为了敲打他们吧?可师父决不是这种人,他又与南征无关,父王为何还要召他来一起挨骂呢?”

      承平解释道:“南征事关全朝,怎会与陶希仁无关?他乃前朝遗臣、儒门掌舵,又是先帝挚友、瑞安王亲师,南征的事于公于私都要叫他知道,否则岂非对他不敬?至于留着他挨骂,他为人本就清傲、仁安王去后更有些孤戾,我若只将他放走、别人岂非更不容他?”

      李温了然:“原来如此,可就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理解……”

      承平笑道:“你也太小看了他,南边傍着公主和玉玺同咱们对峙、又忽悠着南边的儒生们另立山门,南边学坛炒作一团、北边儒门却丝毫未乱,你师父岂是常人!”

      李温垂下头:“可师父对我好像不似以前那样亲近了,母君几次见他他都拒之门外……”

      承平知陶希仁对自己家心怀芥蒂,只得道:“他为人本就如此,先前同你母君吵闹的时候你还没见呢!不必放在心上。好了,今日熹儿在家中休息,趁时间还早,咱们去拜过你祖父祖母、早些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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