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5、放弃 ...

  •   赵熹本来停了笔听李睿说话,闻言用下巴点点一边的椅子,叫李睿在那坐下,自己又提笔写了起来。

      李睿惴惴不安,看赵熹如此想他是厌恶了自己母亲、要作壁上观了,他委屈又无助、却也不敢违抗赵熹,只得心情抑郁地坐在那里,不一会便掉起眼泪来。

      赵熹听到李睿啜泣之声笔下不停,只问:“你知道我再写什么么?”

      李睿也顾不得赵熹看到看不到,缓缓摇了摇头。赵熹对李睿的回答好像早已料到、也可能满不在乎,自顾自道:“我正给承平写信、告你母亲的状呢!”

      李睿哭得更加厉害。他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但已经经历了许多,加上陶希仁悉心教导,很多事情虽还不懂、很多事情却已经懂得。他知道承盛和承平待他很好,他知道他们母子能在李府安稳生活要靠这二人的庇佑,可他的母亲却即将得罪这两个从各种意义上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陶先生说我已经回不去京都了,我和母妃以后还能留在这里么?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李睿正惶然无措,赵熹又问:“你来平阳也有一年了吧,在这里过得如何?”

      李睿擦了擦眼泪,回答:“两位夫人和三位舅舅都对我极好,和兄弟们虽有打闹却很和睦,还有先生教我读书,还有旋风陪着我,每天都很开心。”

      “同在京都比呢?”

      李睿攥紧袖口,想了一会,答:“在宫中时大家都很怕我,跟在这里的时候不太一样,在这里自在一些,可……可这里不是我的家……”

      李睿放轻了声音,本该天真无邪的童真里竟有了哀思和怀悼,想想他天潢贵胄沦落如此,叫人唏嘘。可赵熹只轻描淡写地笑道:“你姓李都不是李家人,我一个姓赵的又该如何!”

      “可,可此李非彼李……”

      “你有李家血脉,这是谁也斩不断的血缘。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他带给你的一切全都随他而去,但你的生活并没有结束,你还能有新的开始。你必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尊贵,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自在而快乐,等你真的接受,此李就是彼李了。”

      李睿垂着头没有说话。

      赵熹又道:“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布下这局?难道是因为她讨厌淳儿、讨厌大嫂和我么?”

      黛君自然讨厌赵熹,对秀荷和淳儿也没多喜欢,但这点讨厌不足以叫她做下这事。让旋风惊吓李淳再嫁祸秀荷,一可借赵熹之手除掉旋风,二可挑唆秀荷和赵熹对立,三可叫李睿因旋风怨恨赵熹。老大老三鹬蚌相争、李睿对赵熹心怀愤恨,如此这般李睿才会奋起、以后才有机会。这些李睿还不能明白,不过在他与黛君的对质中他已经知道黛君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皇宫好不好?所有人见了李睿都要下跪、做什么事都要顺着自己、会尽一切办法讨好自己,什么都是自己的、一切好处都是自己应得的。但从离开皇宫里那天,一切都变了。黛君想回去从前,想依靠李睿回去从前,李睿有些懵懂,却也隐约感知。

      皇帝虽有手段,但教导李睿还是以帝王正道为主,皇帝死后李睿先后跟着承平和陶希仁,更是耳濡目染君子品行,是非对错他还是知道的,眼看母亲为了自己做下这般卑鄙龌龊事,他心中惭愧不已。

      “我,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有时候想父皇、但也没想着要回到宫里,只是希望父皇也能和我们一起住在平阳!我不想母亲再因为我做下错事,我愿意接受、愿意留在这里!三舅君,求你想想办法帮帮我和母亲吧!”

      赵熹终于写完长信,搁下笔吹了吹,这才看向李睿:“你与承平血脉相连、又情谊深厚,只要你愿意,承平和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你是晚辈年纪、我们愿意教导照顾,你母亲可是屡次犯下大错!先前她私放害死你父皇的凶手、承平顾及她是皇帝遗孀、你的母妃、又是自己妹妹,这才替她隐瞒、对外只称看守失职,可她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又做下了这事!严管厚爱,睿儿,我可以保她性命、让她衣食无忧,可她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李睿震惊不已:“杀死父皇的凶手被母妃放走了?不可能、为什么!”

      赵熹解释:“反贼为公孙氏,但杀死你父皇的应该是胶州吴丹阳。我们抓住了她、还没能审问,你母亲却将她放走,至于为了什么,你只能去问你的母亲了。”

      李睿一时难以接受,就在他痛苦挣扎之时,院中忽然吵嚷起来,怀章匆匆推门而入,向赵熹道:“大君,大少夫人和四姑娘拉扯着许多人来到咱们院子,吵着要见你。”

      赵熹将晾干的书信叠好塞入信封,站起身向李睿道:“走吧,出去看看你母亲又要搞什么花样。”

      院子里跪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一个是早上见过的婆子、一个是个二十多岁的丫鬟,都被人架着双臂压在地上,秀荷和黛君就站在一边。秀荷揣着胳膊面冷目愤,神色警惕,黛君则揪着手绢西子捧心,满脸柔弱。

      赵熹并不向秀荷和黛君说话,眼睛一扫,盯住地上的女人:“你是石榴?”

      婢女哭着回答:“正是奴婢……但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与喜妈妈确有往来,但奴婢绝没有动过睿少爷的小狼!”

      婆子膝行到秀荷脚边,叩头哭道:“大少夫人明鉴,奴婢一时失察放跑了旋风、睿少爷来问我我自然承认,一起来向三少君道歉。可三少君非说我是有人指使、我若不说出背后之人就要砍我的手!我没有办法,只好拉了石榴出来!大少夫人,我不该放出旋风、不该冤枉石榴,可那真的是个意外!咱们国公和大公子一向仁善,外面谁不夸赞?可淳小公子好端端的一点事没有却要砍掉我的双手!大少夫人,咱们李家什么时候有这样骇人的规矩,传了出去又叫别人怎么看咱们!”

      黛君也抹了抹眼泪:“晚上睿儿来找我、说我恶毒、故意谋害淳儿、挑唆大嫂和三娣,大嫂,我这人一向口毒,可我的心不狠啊!淳儿跟我无冤无仇我害他做什么!我是嫉妒你和三娣,但我怎么会用我的人去陷害你,谁瞧了不得怀疑我!我有那么蠢么!”

      李睿没想到会是这样场面,呆呆道:“不,不是,是母亲你让喜婆婆把旋风给石榴、在花园放出来吓唬淳儿的,我没有冤枉她们……”

      “睿儿!”黛君紧锁眉头捂紧心口看着痛苦非常,“我是你娘啊,你怎么不信我!分明是喜婆婆不慎放走了旋风、赵熹知道喜婆婆和石榴有往来后故意布下这局,就是为了让大嫂和你跟我离心!你想想,你是怎么查到喜婆婆和石榴的!”

      单凭李睿自己连石榴都查不到,更不可能查到石榴和黛君的关系,他是得了高人相助,黛君以为是赵熹,可其实并非如此。

      李睿握着拳没有说话,黛君以为戳中李睿心思,抬头看向赵熹,斥道,“赵熹,你好狠毒!我只有睿儿了,你也要把他夺走么!”

      秀荷此时道:“三娣和四姑娘之间的事我本不该管,可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又是大嫂,总得保家里和睦。四姑娘是有许多不好,三娣有时也傲气些,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无论是谁都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一点点不好。三娣心疼淳儿我知道,但李家不比赵家、是有规矩的,就是惩治下人也要按规矩来,乱用私刑可不好。喜婆婆毕竟是府里的老人,既然老眼昏花精神不济,以后就去庄子上、别在府里伺候了,三娣,你看这样行么?”

      红喙气道:“大少夫人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冤枉四姑娘、喜婆婆和石榴了?可这些事都是睿殿下查出来的,怎么就是我们安排的!我们小公子差点被狼吓着,大少夫人一点担心都没有、反而替下人说话,在大少夫人眼里亲侄子还不比一个老娼妇么!”

      秀荷婢女天心立即反驳:“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冒犯少夫人!就是三少君在少夫人面前也是晚辈,你一个奴才胆敢无礼!三少君,还请您管教好自己的下人!”

      黛君婢女草心附和:“一只小狼而已,多小的胆子才会害怕,我们娘娘真要害人会用它么!一件小事三少君如此大动干戈,连大少夫人的面子都不肯给么?”

      怀章道:“红喙直来直去说话不好听,不过别说她无礼、就是她骂了人,只要大家都全须全尾一点伤没有,那她不也什么错都没有么,又何须大君管教。”

      红喙也道:“可不是么,我要是现在过去扇姐姐一巴掌、只要没扇着就没人能把我怎么样!毕竟按姐姐的道理,冒犯主子都只是去庄子上住着就行了,何况是一个小小奴婢,吓死了也只怪你胆小!”

      天心气愤不已:“你大胆!”

      草心煽风点火:“天心姐姐可是大少夫人婢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可不该这般说话!”

      怀章冷道:“大少夫人不就在这里么,还用你煽火。只是怀章不明白,大少夫人怎么就相信四姑娘却不肯相信睿殿下。这事从一开始我们大君便交给了睿殿下去查,喜婆婆也好石榴也好我们全都不认识,又何来陷害之说!我们淳公子是大公子的亲侄子,百日宴也是大少夫人负责,谁知竟险些被狼吓到,大少夫人无罪也有过吧!大少夫人不为我们主持公道反倒听信谗言来向我们施压,那我们只好向大公子求个说法了!”

      秀荷其实也云里雾里,但石榴是自己院子的人、若真坐实了石榴有错自己也难逃责任,何况黛君根本不成威胁、打压赵熹才是要紧,因为如此她才想灭灭赵熹的威风。可赵熹竟然要为这点小事去找承盛!秀荷有些着急,呵斥道:“你是什么身份,区区烟柳之人在我府中已是有辱门楣,竟还敢妄议李家家事!”

      赵熹本还颇有意味地看戏,听到此言沉下脸来,谁料怀章挺了挺身,大声道:“我乃袁敬德袁校尉之正妻,我夫为平州出生入死、我亦曾为国北赴战场,夫人不敬我重我反而出言辱我,我一定会向国公讨个公道!”

      黛君嗤笑:“果真是双元,跟三娣一个样子呢!屠户青楼,倒也匹配,难怪能并称双姝。”

      “你!”

      赵熹抬手止下要骂人的红喙,转头看看李睿:“你都瞧见了?”

      李睿垂着眼点点头。

      “我既然让你查就信你,你说是喜婆婆将旋风给石榴、让石榴吓唬淳儿的,对不对?”

      李睿抬起头,眼泪在他的眼眶打转,可目光却坚定无比。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这是那天掉在花园里的,上面有旋风的毛,帕子上还绣着一个石榴!这是铁证!我还知道石榴的房里藏着母亲给她的首饰,是宫里的样式,也是铁证!”

      石榴面色苍白,秀荷满脸通红,黛君怒目而视,李睿跪下身来,向赵熹道:“对不起,三舅君,我没能劝阻母亲,我愿意替母亲受罚!”

      黛君冲上去揪住李睿要将他拉起来,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做什么,你怎么能跪!你是皇子、是天子,怎么能跪他?你不能跪!这些东西都是赵熹故意安排的,你上了他的当!你快起来!”

      “这些,是魏夫人帮我找到的,夫人知道您性子高傲不肯低头、又怕三舅君不肯放过我们,所以才希望由我来发现真相、以此换取三舅君的原谅。母妃,父皇已经薨逝了,我已经不是皇子了,何况我连个好儿子都不是,又哪能做好其他!”

      “什、什么,怎么是娘……”

      赵熹懒得理黛君,叫人喊进来六个持刀护卫,将喜婆婆和石榴按倒在地:“淳儿确实没事,加上睿儿求情,我本就打算打你们几棍子扔到庄子了事。可你们偏偏要来演这一出闹剧,不叫你们求仁得仁怎么行呢!”

      赵熹叫红喙把扒在窗户偷偷张望的李温和春熙带回里屋,让怀章带着李睿和下人退到廊下,这才道:“喜婆婆受人指使和石榴勾结意图谋害淳儿,砍了她双手;石榴除此罪外还求荣叛主,先斩十指再斩双手。”

      秀荷大惊:“赵熹!”

      黛君见李睿已然与自己离心,无心再管两个奴婢,失魂落魄打算离开,却被赵熹攥住胳膊:“这可是特地给你们看的,大嫂、四妹,看完再走吧。动手。”

      “是!”护卫应下,又问,“可要拖出去?怕脏了您的院子。”

      赵熹笑了起来,月光映在他如玉的面庞,冷似神像:“屠户的院子里怎么能没有血?就在这里动手。”

      护卫不在多说,两人押人一人动手,双刀三斩,指手落地。在尖叫和哀嚎声中,秀荷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黛君也双腿发软瘫在地上,被赵熹拽着胳膊拎了起来:“你怕什么,你能活着靠的就是我和将士们在尸身血海和断肢残臂里拼杀!你闹来闹去想要看的不也是这样的场景么!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

      黛君闭紧了眼睛拼命挣扎,赵熹索性放开了她,看她跌跌撞撞逃出门去。李睿也被吓得魂不附体,可还是向赵熹行了礼,追出去看黛君。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