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你老婆啦！》酸橙

2、第 2 章

　　谢然震惊的同时，宋柠予也在好奇打量面前这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

　　七岁的谢然肤色冷白，眉眼漆黑，鼻梁在同龄人里显得犹为高挺，五官虽仍显青涩，但已足够精致。

　　察觉到宋柠予的视线，谢然倨傲地抬起下颌。

　　宋柠予很自来熟地弯起眼睛，做起自我介绍：“哥哥你好，我叫宋、宋柠予。”

　　他笑得很乖，丝毫没有病中大发神威的样子，谢然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和他做朋友，就听到空气中传来咕噜一声响。

　　宋柠予摸了摸干瘪的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的肚子在叫。”

　　白姝顾不得别的，立刻起身：“看我，怎么这么粗心。小柠你再休息会儿，我去让阿姨给你做点吃的端上来。”

　　宋柠予手脚有点没力气，头也晕晕的，却依然撑着双手坐起来。

　　以前他也喜欢在房间里吃东西，可外婆说他没教养，很丢人，真是个没妈的小孩。

　　宋柠予不想再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所以即使他身上很不舒服，却还是仰着脑袋问：“阿姨，我可以和、和你一起下楼吗？”

　　白姝被他湿漉漉的大眼睛注视着，心都快化了，又怎么会拒绝。

　　她很自然地牵起宋柠予，用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他小小的手心。

　　两个人手拉牵下了楼，谢然望着他们亲亲热热的背影，很轻的抿了抿唇。

　　他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管家轻咳一声，很是善解人意地问：“少爷，你要一起下去吗？”

　　“我不去，他吃饭有什么好看的。”谢然语气僵硬：“我要写作业。”

　　“你的作业已经写完了。”管家提醒。

　　“我再复习一遍！”谢然生硬地坐下来，又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在他很少踏足的客房。

　　他为什么要在别人的房间写作业？

　　谢然用力地合上书。

　　谢家佣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一碗清淡的素面。宋柠予肚子真的很饿，很想一口全部吃掉，但他没那么大的嘴巴，用力地吃了好半天才吃掉小半碗。

　　吃饱之后，宋柠予精神又恢复了些，他双手托着下巴，开始向白姝讲述今天的经过。

　　他声音清甜，似乎并不是为了倾诉自己的委屈，只是因为白姝好奇，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他只好体贴地解释一遍。

　　“我不开心，想一个人静一静，但我走着走着迷、迷路啦，我没有钱，没法坐公、公交车。”宋柠予挠挠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我找人问路，他们总要打、打电话给我家长，领我回家，我没让，我、我……”

　　宋柠予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最后一句话也被吞进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他不想回家，家里的人他都不喜欢，他想去看爸爸妈妈。

　　白姝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巨大的后怕、庆幸和愤怒，还有林臻离世的伤痛交织在一起，搅得她五脏生疼。

　　宋柠予却重新露出一个笑，他眼睛明亮，眼神干净无暇，带着不被打碎的天真：“我运气真、真好，能遇见您——

　　“您怎么哭啦？！”

　　谢然下楼喝水的时候，就看见他的母亲抱着宋柠予，哭得几乎不能自理，而宋柠予正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

　　管家也很夸张地在一旁唉声叹气，偌大的客厅，竟然没有一个人成熟点。

　　谢然下楼的脚步重了些。

　　管家最先发现的他，喊了一声：“少爷。”

　　听到动静，白姝和宋柠予同时转过头来。

　　白姝此刻没有一点贵妇模样，哭得眼睛通红，见谢然过来，她又擦了擦眼泪，带着浓重地鼻音道：“阿然，妈妈去洗一下脸，你陪弟弟呆一会儿，好吗？”

　　谢然能怎么办，他只能说好。

　　谢然直挺挺坐在宋柠予对面，手中握着杯子，很斯文地喝着水。

　　宋柠予有些担心，小脑袋时不时往盥洗室张望。过了一会儿，他有些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不知道是在对谢然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我好像把、把阿姨惹哭了。”

　　“她就是很爱哭，看电视都能用掉一盒纸巾。”谢然一本正经地解释。

　　说完，忽然有个念头在心底一扫而过——宋柠予也很爱哭，是个爱哭鬼。

　　“噢！”宋柠予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就很坚强，不、不喜欢哭。”

　　谢然：“……”

　　谢然觉得他对自己的认知很不准确。

　　大概是大病初愈精力有限，宋柠予没过一小会儿就觉得有些困，他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意识朦胧之际，宋柠予忽然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

　　“喂。”

　　宋柠予迷茫掀眸，露出一双明澈的大眼睛。

　　对方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我叫谢然。”

　　谢然说完便沉着地等待回应，他告诉了宋柠予自己名字，他们算是朋友了吧。

　　但只能勉强算是，毕竟宋柠予哭声真的很大，看起来是个很能吵闹的人，他还没做好和他更近一步的准备。

　　等了半天也没见回应，谢然忍不住朝他瞥去，却见宋柠予早已沉沉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柔软垂着，睡得很放松。

　　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的自我介绍？

　　谢少爷不满地盯着小小的宋柠予。

　　*

　　终于不再有什么奇怪的人在梦里对他敲敲打打，宋柠予这一觉睡得很好。

　　起床后，白姝带着他洗漱好，吃早餐时和他商量道：“小柠，我们今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昨晚她情绪有些失控，等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一个她不可以再忽略的问题。

　　宋柠予好像真的有点口吃。

　　她非常确定，上次见到宋柠予的时候，他并没有这个问题。因此昨天他醒来说话有些不连贯，她只以为小孩子在陌生的环境紧张。

　　但昨天她崩溃大哭时，宋柠予也很着急，着急的时候，他说话尤其显得磕磕巴巴。

　　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夜，白姝在天蒙蒙亮地时候给医生拨去了电话。

　　电话里能交流的信息毕竟有限，想要确定宋柠予的情况，她还是要带宋柠予去医院。

　　“好。”宋柠予很听话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有些苦恼地说：“我是不是很、很麻烦？”

　　“我怎么会觉得你麻烦，咱们原来关系那么好，难道你都忘啦？”白姝佯装难过道：“那我可要伤心了。”

　　“我记得！”宋柠予很好哄，立刻振作起来：“我以后要给您买、买漂亮裙子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白姝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所以你要健健康康的。”

　　宋柠予有些迷惘，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健康的身体才可以给白姝买裙子，但他还是很郑重地答应下来。

　　“好哦。”

　　宋柠予很安静，也很配合地跟着白姝往返于医院之间。

　　最后一个检查白姝没有同他在一起，他独自坐在装饰温馨的诊室里，和医生聊了一会儿天。

　　检查做完，白姝面色微微沉重。

　　她蹲下身，平视着宋柠予，和他商量：“小柠，阿姨和医生说一会儿话，你跟司机叔叔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好的呀。”宋柠予软声回道，他不吵不闹坐在休息室里，乖巧得连司机都频频侧目。

　　休息室对面的诊室里，医生正和白姝谈着宋柠予的情况。

　　“……幼年时期经历的精神创伤会导致口吃，他父母的车祸是诱因之一，在这之后，他周边的人也没有给他很好的引导，反而加重了他的自卑、焦虑。”

　　医生顿了顿，继续道：“他的生活遭遇到很大的改变，发生了一些让他很痛苦的事情。这些情绪他可能不会表现出来，但潜意识里伤害是存在的。”

　　白姝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昨天电话里，宋柠予外婆那句带着厌烦与轻怠的“真是个丧门星”。

　　她是在说谁？
　　她有没有在宋柠予面前说起？
　　她有没有说过更过分的话？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林臻夫妻死后，宋柠予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林臻在世的时候，宋柠予金尊玉贵的活着，连发丝都打理的精致贵重。而现在，他却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

　　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要离家出走了呢，那明明是他的家。

　　今天是第二天了，宋柠予外婆那边依然没有丝毫动静，别说焦急地来看望他，甚至连一句关心都不肯给予。

　　宋柠予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会慌乱无措地帮她擦着眼泪，用温热的小手安慰她，拙劣地讲笑话试图逗笑她。

　　白姝听着医生不疾不徐的话，心中一片混乱。

　　*

　　当晚，管家带宋柠予洗澡时，白姝来到谢然房间，打算和他谈一下宋柠予的事情。

　　“阿然，小柠要在咱们家住上一段时间，你好好同他相处，好吗？”

　　“妈妈，我已经在跟他好好相处了。”谢然想了想，又问道：“他要住多久？”

　　白姝嗓音发干：“妈妈暂时也不能确定。”

　　她需要弄清楚很多事情，在做完这些事之前，她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把宋柠予送回那个家。

　　“小柠他有些……口吃，他说话的时候你不要笑话他。”

　　口吃吗？
　　怪不得他说话时候笨笨的。

　　谢然一本正经道：“我不会笑他，没什么可笑的。”

　　“阿然，谢谢你。”白姝亲了亲他的额头。

　　谢然捂着脑袋，一脸无奈：“妈妈，你不要再亲我了。”

　　白姝无语片刻，轻哼一声：“我走了，要去给你爸爸打电话，有些事情要他办。”

　　白姝走后没一会儿，谢然房间门被再次敲起。

　　“又做什么？”谢然问。

　　房门被慢吞吞地推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哥哥，是我。”

　　谢然调整语气：“怎么了？“

　　门缝中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在壁灯映射下流光溢彩。

　　宋柠予露出一个笑：“我可以和、和你玩吗？”

　　谢然走近了才发现，宋柠予今天穿得是他的睡衣，他个子比同龄人稍矮一些，柔软的布料贴在他身上，显得宽宽大大的，却异常漂亮。

　　谢然自上而下打量他，忽然答非所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宋柠予迷茫地“啊”了一声，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同情。

　　“哥哥，你不知道自己叫、叫什么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