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渐暖》罗文

10、号角响起

　　“大家好！欢迎各位同学参加飞龙科技的校园宣讲会，我是飞龙科技行政部门的刘民涛，在公司里的花名叫‘菜菜子’，我是今天活动的主持人。跟我一起参加这次活动的，还有人力资源部总经理李总、负责校招的HR——Mindy和她的小伙伴、还有游戏研发部木一工作室的策划，流水大大，相信很多人都玩过他做的手游《第五元素》……”
　　大周六的早上，陈初成功抵抗了时差的困扰，准时来到逸夫楼。却没想到校招宣讲会和传销组织那么像。
　　讲座内容不吸引人，听的人三心二意——
　　“今天能跟大家共聚在这里，除了希望向各位同学介绍飞龙科技，也希望能够提前给大家答疑解惑、让大家在投递简历的时候更加有的放矢。我们今天的活动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公司及秋招计划介绍，第二部分是自由提问环节，第三部分是抽奖。话不多说，下面有请人事部总经理李总来进行一下整体介绍……”
　　主持人一大堆废话就算了，这个叫做李青山的人事部总经理发言也不讨喜。讲话的过程里，他各种互联网黑话满场飞，“赋能、拉齐、转化、投放、闭环、生态”，几年不在国内的陈初听得云里雾里，加上大屏幕上美轮美奂的PPT轮番切换，陈初觉得自己被侃晕了。
　　“就这？”陈初小声嘀咕。与其说是校园宣讲会，还不如说是飞龙科技的洗脑会。
　　“一般的公司宣讲会内容都是这样。公司文化能讲10分钟。”
　　“那你叫我过来？”
　　“你可以感受一下求职市场的气氛、尽快进入求职状态。”说话时，宋维眼睛还是注视着台上。
　　这句话不假。
　　陈初提前20分钟就到会场，结果能容纳好几百人的阶梯教室已经座无虚席，要不是宋维来得早占了座，陈初根本就要站到墙角去了。对国内紧张的求职市场，陈初第一次有了实地感受。
　　看着身边那些同龄人脸上或满怀期待、或心不在焉、或面无表情的状态，陈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陈初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你参加过很多这种校招宣讲会么？”陈初低头跟宋维咬耳朵。
　　“不。很少。”
　　大多数时候，宋维都是直接在线上投递简历，反正概率都差不多，今天他来，也只是单纯觉得陈初似乎没意识到国内的求职环境有多激烈，所以才带着他来体验一下。

　　长达一个小时的宣讲，给足了人煎熬。但很少有人提前离场，因为所有人都在等最后一个环节——
　　现场投递简历。
　　对于底下的学生来说，这是当天最具有价值的环节，因为这是他们能保证自己的简历没有被系统直接过掉、而是能直接送到HR手里的唯一机会。这也是唯一区别于线上投递简历的地方。
　　用人单位深谙这些求职者的心理。所以在活动之前，飞龙科技于宣传海报上就特意注明了“现场接受简历并将直接安排部分岗位的初面”。
　　这不，吸引了很多其他院校的大学生闻风而来。
　　宣讲活动接近尾声，主持人还在做ending，工作人员在台上摆了三个桌子。桌前写明了1、2、3。
　　见此情况，现场的同学见就已经躁动了起来，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收拾东西想第一个冲上去交简历。
　　结果却被主持人当头破了一盆冷水——
　　“特别说明，今天只有投递人力行政部的同学，可以参加稍后组织的面试。投递其他岗位的同学，可以前台递交简历，但也需要回去等待我们的电话通知。”
　　主持人话音刚落，底下观众发出遗憾的嘘声。等了这么久，没有等到一个面试机会。谁都会心有不甘，
　　甚至有人直接提问能不能让游戏研发部的流水大大现场面试。
　　流水大大是X大毕业的学长，温文儒雅，干净，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技术宅和游戏迷。他看着底下的学生怨声载道，从主持人手里要过麦克风，语调平稳地说道：
　　“大家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我不负责招聘的面试工作，这次来也只能分享一些作为老学长的面试经验。投递其他部门的同学，也不用担心这次没能直接现场面试。我前几年进入飞龙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参加校园宣讲会，直接在网上投递简历，所以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迟早会相见。”
　　他神情自然，泰然自若，对学生的情绪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
　　现场迅速地恢复了秩序。在主持人的提示声中，底下的学生们迅速地分为了两个阵营：留下来投递简历的、准备退场的，一部分人潮往前台涌，一部分人潮往门口挤。
　　陈初和宋维夹杂在其中，去向未定。

　　“你有感兴趣的岗位吗？”宋维问。
　　“有很多。但没想好投哪两个。”
　　一个人最多只能选择两个岗位进行投递，所以选择合适的部门也尤为关键。
　　“那你想去面人力行政的部么？”
　　“不。我不喜欢去后勤部门。”
　　“那我们就走吧，网上投递也一样。”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潮，向门口挤去。
　　路过的时候，陈初看到那些队伍中的人们一个个脱下羽绒服，露出里面西装笔挺的战袍，一个个看上去都像准备大干一场。
　　陈初到抽了一口凉气。可怕。真的可怕。看来每个人都是有备而来。

　　走出阶梯教室，陈初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我看还有不少外校的过来啊？”
　　“对，甚至还有外地过来的。”
　　“现在的求职竞争这么激烈？”
　　“你说呢？这还只是一场校园宣讲，等到线上投递简历的时候你才会知道有多少人在竞争同一个岗位。”
　　“现在去哪儿？”陈初漫不经心地问道，以为又到了放松时间。
　　谁知宋维非常简单粗暴地打断了他：“找个方便说话的自习室吧。”
　　“干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教教你怎么用招聘网站么？”
　　“现在？”
　　“对！现在！我跟你讲完之后要赶着去做家教呢！”
　　“啊？我刚听完他们洗脑，又要来听你洗脑啊！就不能先休息半个小时什么的么？”
　　“不行！”

　　陈初叫苦不迭，但也只能跟着宋维穿梭在这栋六层高的逸夫楼里。从六楼往下，找了好几个教室，都有人。
　　没办法，宋维最后把陈初带到了第一食堂。
　　没错。你没有看错。是逸夫教学楼旁边的第一食堂。
　　X大的自习室向来都很紧张，要找个无人的小教室比登天还难。所以“第一食堂”就成了学生讨论问题的聚集地。
　　现在是非饭点，食堂还是挺安静宽阔的。学生们错落坐开，也互不打扰。
　　宋维在陈初的电脑上输入了自己校园账号，点击了“保存账号信息”，成功联网。
　　陈初傻笑：“四舍五入，我现在是不是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男孩子的快乐就这么简单，电脑里存了一点喜欢对象的私密信息，就能让他开心成这样。
　　宋维没工夫理这个事，一边打开网页一边快速介绍——
　　“先说招聘信息去哪里找吧！第一，公开的求职网站，这是最重要的信息来源，没有之一。现在国内校招用得最多的是应届生求职网，信息全且有针对性。除了首页的招聘信息你需要关注以外，可以去看应届生bbs，那里有别人总结的名企校招笔试面试日程、求职综合讨论及Offer比较帖，面试经验交流、笔试交流会有比较大的帮助。除了应届生求职网，你还需要关注51job和大街网，信息上查漏补缺，多关注两个总是没错的。”
　　宋维在介绍的同时，还打开了电脑的备忘录，帮助陈初记下一些要点。说来也奇怪，宋维虽然个子不高，但手指修长。好看的双手在电脑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让陈初这个非手控的人都看呆了。
　　“第二个信息来源可能比较麻烦一些，每个高校都有面向本校学生的内部信息渠道，发布一些小规模的招聘信息。但这个一般是学校内网才能上得去，或者也需要账号密码。我们学校官网的就业指导中心的一个板块里会有这样的信息，你看。不过只有用我们校内网才能打开。这种搜集信息的方式耗时耗力，比较笨拙，但是因为信息获取比较麻烦，所以同理你的竞争者也会少一些，但是据说可能且成功率一般，你就作为补充信息来看待。我一会儿把我知道的能用外网访问的高校招聘信息发布链接发给你。你自己收藏。”
　　“第三个方式就是主动出击。就是如果你有本身非常意向想去的公司，可以直接上这些公司的官网、公众号，去关注相关校招信息。”
　　好麻烦！
　　陈初有种梦回三年前的错觉，当时他也是这样一家家地申请海外学校。不过当时他没有像现在这样都得靠自己，那时有留学机构的老师帮着做提醒服务，比现在可简单多了。
　　宋维毫无保留地给陈初讲解，思维清晰、表达清楚、逻辑满分，认真优秀的样子说不出地性感——
　　三年前半夜在书房里，宋维也是这样给吴曦备课的。在陈初看来，仿佛只是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地点、换了个对象，宋维还是那个认真努力的男孩，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陈初凝视着宋维的侧脸，心生崇拜，眼睛里的小红心简直要飞出来了。
　　“你干什么？”宋维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没想到，一个敢问，一个就敢回答。
　　陈初托着腮，痴迷地看着宋维，脸上难掩欣赏之情地说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喜欢你，真是没有喜欢错人。”
　　咣当。
　　陈初的语气淡淡的，不像是蓄谋已久的表白，也不是为了让两人的关系能更进一步的施压，就是这么想所以脱口而出了。
　　这简单自然的表达，却让宋维一下子愣了。
　　如果面对油腔滑调的情话、或者是精心准备的表白，宋维其实都能心如钢铁、应对自如，但是像这种不带任何目的性的简单示好，却是宋维最无力招架的招。向来高情商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终，还是靠陈初自己亲手终结了这没完没了的暧昧。
　　陈初收回眼神，看回到电脑上满屏的招聘广告，自言自语道：
　　“行，我知道当下的事情是好好找工作。你呢，就等我找完工作的！”
　　宋维听了这话，没有任何的表态，只是默默地打开了新的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