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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爱情像一场胃疼 ...

  •   苏漫下了飞机,坐上机场大巴。

      到了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处处鸟语花香。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不能控制地想起她第一次踏上这个地方时的心情,那么雀跃,那么兴奋,心中豪情万丈,相信只要她想要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而今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生活已经教会了她畏惧!

      高速公路的左边一闪而过一块高炮,一个穿背带裤的油漆工坐在高炮上,让人猛一看,像是真的,她四年前第一次路过时,哇哇地惊奇了半天。季耀坤在她旁边温和地笑她。

      如今这牌子还在,只是广告内容不知道换了几回。苏漫扭头心情复杂地又看了一眼,物是人非,最是留不住的是人心。

      苏漫拉着箱子经过门口的水果店时,那个老头老刘正坐在路边。看见她打了个招呼:“是你呀,小姑娘!小季没去接你呀?”

      苏漫笑着摇摇头,她想,除了他们自己,这个世界上总算还有人目睹过他们在一起。

      她一个人气喘吁吁地把箱子搬上楼,站在门口时气还喘不匀。敲了几遍门,没有人在家。

      她四下看看,拿了一张广告纸垫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她找不到钥匙了,年前她父母带她回家钥匙不知道丢去哪里了。事后想想,也许是某种天意吧!

      楼道里异常安静,只有她和光影里的自己的影子。

      不知哪里隐约传来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的让人不知身在何处,无端生出一些时空荒凉的感觉。如果他们的故事是一折戏,那她就是被欺骗侮辱的那个弃妇,赚足观众眼泪的那个。

      季耀坤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看到门口坐着的人,拿钥匙的手就呆住了,只停了一秒又继续去开门,边问她:“钥匙呢?为什么不打电话?”

      开了门,回头帮她把箱子拎进去,又等她慢慢吞吞地进了门才关上门。

      苏漫盯着他的脸,这是他们分别大半年以后第一次见面。她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一点信息,可惜除了他好像瘦了,并看不懂什么。

      他的脸始终笼罩在云山雾海之后,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不想让她懂,她便有些懂了。

      苏漫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沉住气!然而这个人曾经纵得她无法无天,她还是那个被娇宠的孩子,她管不住自己。

      她走过去手脚并用地缠上季耀坤的身体,嘴去搜寻他的嘴,季耀坤极微弱地躲了两下就败下阵来。

      “你不喜欢我吗?”苏漫挑衅地问他。

      “喜欢”

      “你不想要我吗?”

      “想”

      身体最诚实。

      他们沉默地分享着彼此的身体,每一下撕咬和撞击都带来疼痛,那些不能述之于口的东西都化作痛苦结结实实地让每一根神经都记得。

      结束的时候他们气喘吁吁躺在床上,太着急,衣服都基本完好地穿在身上。他们并排躺着,不像平时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

      季耀坤抽了床单给她盖上,5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凉。

      苏漫把目光投向他,等待他开口。

      季耀坤转开了目光说:“漫漫,就这样吧,太累了。”

      苏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等待这句话等得太久已经麻木了,心里比预期的平静,问:“理由呢?别告诉我你不爱我了。”

      季耀坤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爱你不假,如果你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我会高高兴兴娶你过门,但你不是。之前觉得离了你不能活,这半年下来,发现也没有谁离不开谁。我三十多岁了,过了要为谁死去活来的阶段,更何况我年轻时也不是这种性格。我不喜欢我的生活头破血流,我有钱有地位,我可以有滋有味地活着。男人的世界里,爱情只是生活里很小的一部分,不像你们要死要活。何况我们已经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够了。”

      苏漫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一刀一刀地戳,她以为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但这些话从季耀坤嘴里说出来就是刀就是箭,好疼!

      她忍着屈辱,咬紧牙关想办法才说出一句话:“所以我就被舍弃了?你之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啦?”

      季耀坤答非所问地说:“爱情这东西就像胃痛,痛起来你觉得受不了,但死不了人,最多一两天就好了。平时对身体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谁也看不见,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会让你记起它。忍忍也就习惯了,甚至注意一点,3、5年的就不知不觉好了。”

      苏漫觉得喉头一痒,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电视里的主角有缱绻的故事,谁知道自己是个出场三分钟就被抛弃的炮灰。

      她敏捷地站起来,床单从她身上滑落,在床上堆成一团。

      她整理好衣服去客厅,拉着她的箱子就走。

      季耀坤从屋里冲出来,拉着她想说话。

      苏漫轻轻地说:“不用送了,我走了。”

      季耀坤吸了一口气说:“太晚了,你等我,我送你!”说着放开苏漫的手臂,看她扭头要走,他又抓住她说:“等我一下,就一下。让我送你。”

      “没有必要,我们此生不要再见面了。”

      “苏漫,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你好。”

      “你说这些话真让我恶心。”

      她拖着行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苏漫回了学校,投入到毕业的洪流中。各种熬夜改论文,也参加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告别欢送聚会,忙得没有时间去想事情。

      偶尔凑巧宿舍的人都在宿舍里,大家的谈话也充满了伤感,谈论实习生活的种种艰辛,对未来的迷茫,也谈对大学生活的不舍。

      有一天晚上王静静埋在被子里哭,起先是压抑的抽泣,大家的心都“咯噔”了一下,也有种不知所措的尴尬。

      苏漫在大家的静默中朝着王静静的方向说:“想哭就大声得哭啊,在我们面前怕什么?”

      何静静果然放声大哭。大家都知道和她谈了三年的男朋友要和她分手了,因为他家给他在老家找好了工作。

      此时宿舍已经熄灯,每个人躺在黑暗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也在哭声里告别自己的学生生涯。

      苏漫泪流满面。

      论文答辩完的那天晚上,苏漫宿舍的人去楼下超市搬了两箱啤酒,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告别大学生涯。

      八个人围成一圈,每个人手里拿一瓶啤酒。

      何文敲着啤酒瓶,说:“最后一次了啊!大家老实一点。过去四年,不管这个宿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喝了今晚的酒,全部忘掉,今后见一次少一次了。今晚大家一起喝酒,说说话,先说好,谁也不许说假话,大家一起醉一场!”

      苏漫眼眶发热,但笑得夸张,跟着大家起哄,先喝了一通。

      不知道谁先问的:“你们是不是都那什么了?”

      大家都安静了,只有老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叫道:“难道你们都不是了吗?啊,救命!”

      离她近的几个纷纷笑嘻嘻的去推她。

      何文问了一句:“你们的第一次后悔吗?开不开心?”

      坐她旁边的文英接口道:“你先说!”

      何文喝了一口酒,笑着说:“我不是骗你们啊,我根本记不清那个男的长什么样了。那时候高中呢,他比我高一届,就是觉得特别酷,为了好跟别人吹嘘。然后,我们俩个什么也不懂,简直一塌糊涂!”

      其他姑娘都笑,苏漫说:“活该!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

      何文正好抓着她说:“别说我!说说你吧,苏漫,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送出去的,后悔吗?”

      苏漫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抹了一下嘴说:“不后悔!我小半辈子都在等这个时刻,如果没有发生,我才会后悔。不管以后怎么样,那个时候我很开心!”

      大家被她气势震到,何文揶揄道:“苏漫,你绝对是情圣!”

      王静静又哭了,抽抽嗒嗒地说:“苏漫,我也想像你这样酷,可是我做不到!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就不跟他开始了,我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以后要是碰上个在乎这个的男人,我怎么办啊?”

      这是个她们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早知道,这样的假设谁没有几个呢?大家纷纷举起酒瓶。

      后来苏漫就喝大了!

      她本身就只有两瓶啤酒的量,她明明觉得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控制不住一直笑,头晕得站不住。她一头扎进自己床上。

      何文酒量好,室友一个个倒下,她连半分醉意也无。她帮着几个在上铺的爬上去安置好。

      王静静又开始哭了,苏漫不知在给谁打电话,叫着:“我不要你了,你有什么了不起,谁后悔谁是小狗!”

      然后她也加入王静静开始呜呜地哭。

      何文站在宿舍中间听哭得哭,骂得骂,觉得很心累。

      宿舍的电话这时候响了,吓她一跳,自从大家开始用手机以后,这电话难得响一回。

      她接起,是个声音很低沉的男人,问她:“你知道苏漫在哪里吗?”

      她下意识地回答:“在这呢。”又觉得不对,“喂,你哪位?”

      那个男人回答:“我是她一个叔叔,她刚才给我打电话,听口气好像喝醉了。她现在怎么样?”

      何文一听打电话心里就明白了这人是谁。她看向苏漫,这个时候苏漫正把头藏在枕头下面,没听见哭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很想说两句,但无从说起,只说:“她喝了点酒,现在睡了。你明天自己问她吧。”

      “不要告诉她我打过电话来,今天晚上麻烦你多照看她一下。”

      何文挂上电话,想了想,觉得奇怪。她想想苏漫这天晚上说的话,又回想一下这个男人低沉平和的语调,以及里面的欲言又止,她隐约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是她不曾见过也不懂的。

      她心里有点惆怅,走过去帮苏漫盖上了毯子。

      第二天,苏漫听了这件事很久也没说话。

      何文问她:“你们之间什么情况?这么些年了?”

      苏漫缓慢地说:“这四年我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我该干嘛干嘛!”

      “不是,苏漫,为什么呀?你们明明—”

      “何文,我们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很多,这是我学到的第一课。”

      6月底,在无数的泪水中,大家各奔东西,匆忙步入残酷的成人世界。

      苏漫在这一年失去了她人生的两个支柱,她从懵懂少女时期就有的两个梦想:季耀坤和外国文学的研究生。这多少改变了她的性格,她的脸上隐约带上了一些忧伤,她在恋恋不舍中离开了G市,这个埋葬她两个梦想和留下无数回忆的地方。

      季耀坤没有来送行。

      苏漫回了w市,在炎热的盛夏投简历找工作。经过无数次的碰壁以后,她找了一个教中文的工作。

      工作内容她很喜欢,人际关系也简单,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收入不高,勉强够生活。当然,因为她住在父母家,所以问题也不大。

      工作后不久,她就遇见了Wilmer。刚开始她并不知道他的年纪和背景,但是这个人的笑容实在太天真和温暖,让当时内心很抑郁的苏漫也很难抗拒。

      Wilmer总是看着她说:“come on,Sophie,笑一笑啦,你太严肃了。”

      有时下课以后他会说:“我请你吃饭吧!你需要开心一点。”

      苏漫不知道自己是太不敬业了看起来就心情不好,还是他太敏锐。

      她起初很抗拒,后来出去过几次。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他很会分享他以前交的女朋友的趣事,大家完全没有负担,都很开心。

      表面上看起来苏漫的生活回归到了正途,但是她心里的疼痛正把她的身体灼烧出一个又一个大洞!如果季耀坤的爱情只是胃痛,那她的一定就是胃癌!

      她以为分手的那一刀是最疼的,熬过去就好了。没有人告诉过她,那此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才是真正的凌迟。

      在似醒非醒的清晨,她伸出手臂拖着绵软的声音叫:“阿坤。”吃饭时,习惯性地夹起不爱吃的菜到半空又放下,在路边看见相似的步伐,在人群中看见闪亮的白牙---每当这些时候那种痛苦就像箭一样射中她,让她全身僵硬,或者疼得佝偻了身体。

      有一天,她要找一张两寸的照片怎么也找不到,就把她从学校带回来的一个蛇皮袋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那个袋子里装的都不是要紧的东西,零零碎碎,她没有想到那本便签本会夹在中间。

      她几乎是双手颤抖地把它打开,季耀坤的字谈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

      “漫漫,我叫了你半天你还是没醒,想想让你继续睡吧。厨房里有吃的,起来后一定要吃。你这熬夜的臭毛病一定要改掉。下次我要是回来你还没睡,索性我让你一晚上都别睡。”

      她又翻了一页

      “漫漫,你还睡着。知道你生气,我也特别愧疚在这样的日子突然出差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回来让你继续打。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想想怎么让我赔罪,我很快就回来了。你说得不对,我丢下你不是因为觉得你不重要,从你决定跟我那天起,你就是我身上的肉,我活着的最重要的意义。但我们是大人了,不能只是卿卿我我。你听话,等我回来。”

      苏漫浑身颤抖地把那个本子合上,倒在身后的床上。她的手放在胸口,张着嘴痛苦地呼吸。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是因为痛苦而心脏停止跳动,她也不知道人到底能承受多少痛苦。

      那一刻,她只想求个解脱,无论是什么样的解脱。

      她怨恨命运对她的戏弄,世上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要让她偏偏遇上季耀坤呢?如果没有遇见该多好!

      这一年苏漫23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爱情像一场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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