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嫌疑人》二里蝴蝶

1、第一章

　　潇湘公寓B4栋202。

　　没错。就是这里。

　　肖飞抬眼看了门牌号，再次确认了这个地址。

　　他穿着白蓝色运动外套，脚踩小白鞋，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书包。整套装扮简单清爽，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肖飞伫立在门外，无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正准备敲门，忽又掏出手机，将就着漆黑的屏幕照了一下，在确认自己的头发没有乱翘后，然后终于抬起手敲门。

　　他特意控制着敲门的力度，确保屋内人能够听见，又绝不会觉得太吵。

　　他站在原地等待，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开来。

　　这并不是他惯常的作风。

　　作为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他的行为就像原始猴子一样跳跃和直接，有时甚至显得粗鲁。

　　有时候打完球，他飞奔回宿舍洗澡，却没带钥匙的时候，就会“哐哐哐”地大力锤门，吸引正沉迷游戏的舍友来给他开门。

　　这是年轻人的通病。肖飞已经习惯，并且并不觉得需要改变。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但具体怎么不一样，他却说不出来。

　　肖飞握紧手机，食指习惯地按了一下开关键，屏幕马上亮起。

　　他扫了一眼，现在是9点5分。具体约定好的9点30分还有25分钟。

　　屋子里也并没有动静。房主人可能还在睡觉。

　　他到的时间好像太早了。肖飞懊恼道。

　　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擦擦”的声音。

　　肖飞身体前倾，凝神细听，隐隐约约感觉像是桌子移动擦到地板的声音。

　　她现在在打扫卫生？

　　或许她是为了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在收拾房间。

　　肖飞心里猜测道，莫名隐隐甜蜜，可是很快又陷入忧伤之中。

　　因为他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无端的猜想，于现实没有任何改变与关联。

　　“哒，哒，哒——”屋内传来另一种声音。

　　肖飞很快意识到这是凉拖踩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简直像踩在他心尖上跳舞一样。

　　肖飞头脑一片空白，“砰砰砰”的心脏跳动声盈满耳膜，整个身体像久泡的面条一样无力。

　　在门“卡擦”打开的刹那，肖飞僵硬地说了一句：“早上好。”

　　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对方礼貌地微笑回道：“早上好，学弟。”她的尾调有不明显的上扬和拖长，听起来像是亲密的撒娇一样。但是对方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肖飞唔地应了一声，飞快地扫了一眼对方就挪开视线，低头去换鞋。

　　脑海里却不断循环放映刚才的画面。

　　一袭白色连衣长裙，浅绿色丝质发带，些许微卷的头发随意地垂落在胸前。

　　桃花眼看谁都像带了几分情意。

　　玄关放了一打一次性拖鞋，塑料袋里面已经空了一半。肖飞拿出一双，慢吞吞换好鞋子，起身往里面走。手脚非常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止不住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公寓十分宽敞舒适，一厅一室，结构方正，卫生间、阳台和厨房都有独立空间。

　　整个房屋的布置以白色为主，加入浅绿和鹅黄色的软装，简洁而不失温馨。

　　地面十分干净，有些地方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明显才刚刚擦洗过。

　　空气弥漫着浓郁的橘子味。

　　肖飞注意到电视机旁边放置了一个透明的浅黄色熏香，味道应该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看来这里的女主人非常注重生活品质。

　　因为肖飞比预定时间早到几乎半小时，所以柳飘飘还没有备好零嘴。

　　她转身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端到茶几上：“今天早上刚买的橘子，很甜，学弟可以尝一尝。”

　　肖飞点头，伸手拿了一根牙签，戳起橘子肉放进嘴里。

　　丰满香甜的汁水溢满口腔。

　　肖飞夸赞：“好吃！”

　　柳飘飘含笑，又端了一杯茶放在肖飞面前，然后坐在对面的单人小沙发上。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

　　然后进入正题。

　　时钟指向9点26分。

　　肖飞解开书包，掏出纸笔准备给柳飘飘画像。因为带的工具不多，肖飞选择最基础的素描。

　　柳飘飘非常配合地按照肖飞的指令，不断变换姿势。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看书的动作上。

　　阳光穿过白色的薄窗纱透进来，光点不断跳跃。柳飘飘的眉目却始终沉静，专注地阅读着手中的书籍。

　　周身笼着蒙蒙的柔光。

　　片刻怔愣之后，肖飞随即很快进入画画状态虽然他在学校里一向表现优异，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但是创作这种事情是容不得分神的。

　　肖飞埋头作画，努力发挥最好的水平将此刻定格下来。学姐和他刚刚认识不久，就肯出钱购买他的画作，这是对他的信任。他不想辜负学姐的期待。

　　此时，柳飘飘的注意力却不在书上。她的思绪飘到了另外的地方。

　　就在肖飞到来前不久，她的小提琴老师向她表白了。
　　那是一个非常潇洒帅气的男人。

　　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夏日里的夜风一样迷人。
　　大抵是因为家境优渥，加之皮囊俊美，习惯了女人的爱慕，所以男人对自己格外自信。

　　柳飘飘察觉到男人被拒绝时惊讶的表情。或许，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拒绝。
　　柳飘飘漫无目的地想着。她该换一个老师了。

　　肖飞仍然在专心作画。

　　时钟转到12点28分。
　　画画结束。
　　除了中间柳飘飘因为快递电话而出门取了一趟快递之外，整个画画的过程相当平和顺畅。

　　两个人都非常愉快。

　　遇上柳飘飘这么配合的模特，肖飞发挥了一贯的高水平。画纸上的女子随意坐在沙发上看书，静谧美好，栩栩如生。

　　柳飘飘拿到画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给肖飞的微信转了一千元作为酬谢。

　　对于大学生来说，这是一大笔数目，足够他吃半个月了。而今天他只花费了三个小时的功夫。

　　肖飞有些吃惊，虽然柳飘飘一开始说会给报酬，但是他没想到会给这么多。

　　他有些羞赧。

　　柳飘飘直言自己不差钱，非常喜欢他的作品，十分坦然地请他收下。

　　肖飞犹豫着接了钱，说下一次免费给她画一幅画送给她。下一次……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柳飘飘笑了一下。

　　“学弟住在哪里？”

　　“大新区桐梓路那边。”

　　“噢，那离这里有点远呐。坐车差不多得花将近一个小时。”

　　“其实也还好，虽然远了一点，但是有直达的公交车。不用转车，还挺方便的。如果刚好赶上217路公交车的话，过来就只要40分钟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

　　肖飞惊了一下，跑到阳台探出头朝窗外看。对面大楼楼下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警察正在封控现场，不准其他人进去。

　　“对面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肖飞好奇道。

　　柳飘飘淡淡扫了一眼后，就不敢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笛声鸣个不停，刺耳得紧。

　　两人都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肖飞收拾好画具，换上鞋子离开。

　　下楼后，肖飞走到摊子上，付钱买了一个手抓饼做中饭。

　　“加火腿，肉松。”

　　“好嘞，9块钱。”

　　摊主是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大汉，熟练地在锅上浇了一层面糊，用小铲子抹均匀后再敲碎鸡蛋淋上去。

　　肖飞边等边看对面。那边警.官正在呵斥群众离开，不准进去。

　　有住户不满，大声叫嚷着必须要进去给小孩拿东西。警.官低声说了几句后，那个住户脸色一变，立马抱起小孩离开了。

　　肖飞顺嘴问了一句：“老板，这儿出了什么事啊？这么大阵仗？”

　　摊主使了个眼色，示意肖飞靠近些。

　　肖飞凑过去，低下头，听摊主压低声音说：“死人了。”

　　肖飞一惊。他活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回遇上命案。

　　摊主叹了一声：“造孽哦。好像死的那个小伙子还挺年轻的。”

　　摊主扫了肖飞一眼：“大概跟你差不多大。”

　　肖飞被看得一个激灵汗毛耸起，苦笑：“老板，别拿我打趣啊。”

　　“谁和你打趣了。真的。那小伙子长得挺帅的，最近刚搬过来，开了一个学琴的工作室。好多姑娘都是冲他去学的。我印象特别深刻。”

　　摊主往饼上撒上一团肉松：“说不定就是情杀呢。现在不光是女孩，男孩子出门也要注意啊，特别是长得好看的。”

　　摊主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肖飞，好像他马上就是下一个受害者似的。

　　肖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接过手抓饼都没啃上一口就立马大步走了。只是心里终究不太踏实，命案现场竟然就在学姐家对面，待会儿还是要提醒一下学姐最近注意安全，尽量少出门。

　　封控现场。

　　田警官刚刚疏散完无关人群，拿出纸巾抹了一把汗。

　　现在正是盛夏，又是中午，太阳毒辣得很。田建节穿着长袖制服苦不堪言，手作扇状不停扇风：“能不能反应反应，用点透气的料子。”

　　一楼的透明玻璃倒映出他的模样：头发已经完全濡湿，像个柿子柄软趴趴盖在头上。

　　玻璃镜里面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田建节注意到旁边干干净净、身姿颀长的乔喻言，心里非常郁闷，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长得高俊不说，偏偏还有才华，自打进局就连破六个重大案件，屡立奇功，深受上级赏识。现在张副队长马上要退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队里已经一致默认乔喻言会接班了。

　　“小乔，下面也看得差不多了。”田建节擦了一把汗走过去，“咱们要不先上去看看情况？”

　　田建节只想快点搞完回去歇着。

　　乔喻言环顾四周后点头答应，他已经将一楼的大致情况记在心里。

　　一楼是文具店，老板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独立经营着这家小店。旁边是一些粉面店和盖码饭之类的吃食。因为这里住户很多，而且挨着隔壁的写字楼区，所以不愁客源，非常热闹。

　　乔喻言这样想着，出于职业惯性地再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对面二楼站着一个女人。

　　对方大部分身姿都掩在窗帘后面，从乔喻言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半边脸。

　　那个女人垂着眼在看一楼。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女人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停顿一瞬。

　　两秒过后，对方“唰”地拉上白色窗帘，阻隔住乔喻言的视线。

　　乔喻言的舌头地抵了抵后牙槽，对旁边的田建节低声道：“田哥，查一下周边住户和死者的人际关系。”

　　“行。我把资料整好了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