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故地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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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打扰了，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头发自来卷的男生，嘴巴比较欠，看着桀骜不驯有点像不良，但意外的是个好人，甚至有些单纯的那种？”
银杏色长发的青年站在警察学校门口，有个路过时不自觉放缓脚步停下的学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反应过来少年在问些什么。
长相有些难辨雌雄的杏眼少年眉眼弯弯地重复了一遍问题，耐心地等待着回答。
“呃，卷发？看起来不良但是有些单纯？”停驻的寸头青年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他努力思索，“好像没看到过这种人……”
让人惊讶的是，银杏色长发的青年只是迟缓地眨了眨眼，没什么情绪地继续询问：“那请问，这里有一个紫色下垂眼、交际花一样的万人迷少年吗？看着有些轻佻，但其实人很好，很招女孩子喜欢，大部分男生也都不讨厌。大概比我高大半个头，头发长到脖子后面的男生。”
已经让人家的期待落空一次的寸头青年噎了一下，果断开口：“你等我找找我朋友，他谁都认识，我说的不一定准。”
安室透向初出茅庐的警校学生微微鞠了个躬，温和地笑笑：“多谢了，要是能找到就太好了。”
刚刚从保安处回来、并在阴影处旁观全程的高木涉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他缓步走到不知道躲太阳的失忆青年旁边，一手轻轻拉着长发的安室透往树荫下的长椅上走，一边在心里思索要如何开口询问，或者干脆直接把人先拉去警察医院检查……
但安室透好像能听懂他几乎纠缠成毛线团的心声一样，披散着长发、仿佛不知道炎热为何物的青年轻轻掀开眼皮，抬头望着那开得有些败了的樱花。
他张开口问：
“高木，你认不认识一个眉毛特别粗，喜欢叼着一根牙签，比我高一个头的强壮男人？他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很爽朗豪气。大概和我年纪差不多？”
几乎是下意识就对上记忆中那个不可磨灭的身影的高木涉愣在当场，他僵硬着身体，目光一寸一寸地移过去，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位本该只是个普通受害侦探的青年。
高木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安室透今年二十九岁，而且听宫本由美说，他似乎问过一句伊达航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伊达航还在的话，他们今年同龄。
“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我都没有赢过那家伙。”
“那家伙？”
“嗯，是个和你一样瘦弱的，优柔寡断的男人。”＊
是你吗……？
你是伊达前辈挂念着担心会仗着能力一通乱来，让人放心不下的好友吗？
是你吧。
高木涉莫名笃定，就像他当初笃定黑泽侦探并不是案件中涉及到的黑泽阵一样。
证据不足，但迹象分明，其中藏着的感情磅礴而沉重，他的直觉也在嗡嗡作响，大脑在疯狂提示他不要错过真相。
……我该怎么回答你？
我该怎么告诉你，他早就死在了你不知道的地方？而你又在很多年之后知晓，却又忘却，继续追寻？
已经窥探到其中一人的身份的高木涉心底愈发沉重，他的思维控制不住地往最坏、也最可能的方向走。
如果，如果说那四个人都死了呢？
听佐藤前辈说，伊达前辈在警校那会儿不是和四个人组成了关系特别好的刺头五人组吗？
刚刚好不是吗？
那个卷发的傲娇青年，会不会是那个毒舌但其实很好心的冷酷警官松田阵平？
高木涉还记得，松田阵平当初转来搜查一课是为了给友人报仇。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那个人就是安室透寻找的其中一个人呢？如果安室透要找的四个人都死了呢？
在高木涉心乱如麻，好不容易压下思绪准备随口搪塞、尽量掩饰的时候，他抬头一看，失忆患者已经不知道默默注视他多久了。
“高木……”安室透平静地看着他，似乎什么都没发觉，“你的后辈们过来了。”
寸头青年几乎是拽着那个凤眼中分青年跑过来的，风风火火的，满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一眼就能看出那胸膛下跳动着的那颗赤诚的红色心脏，是未成熟的、有着无限可能性的、满怀希望和热情的人啊……
初步经过社会磋磨的高木涉这一瞬间忽然有些怔愣，反应过来便迅速扭头看向安室透，那个真正经历了白衣苍狗如今却失忆的人，曾经被朋友担忧挂念的、似乎还没那么成熟的小首席。
只留在碎片言语里的小首席只是垂了垂眼眸，再抬起时已经又是那种眉眼弯弯的样子了。
高木涉恍然想起曾经在安室透时期见过他不少次这种表情，看起来总觉得有些疲惫，却依然温柔。说起来，他之前看到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啊，安室先生看起来好疲惫，实在太辛苦了，没休息好吗？是心情不好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要问一下？
但后面为什么对着他欲言又止大半天，最后还是踌躇着放弃了呢？
“不好意思，我们这一届只有一两个有点符合。”那个应该是这一届交际面最广的长凤眼青年拘谨地点了点头，非常迅速地正色着给出了回答。
长凤眼青年补充道：“一个叫杏原虎一郎，有点不会说话，常常毒舌，但其实很好心也很细心，不过他的发型是寸头。还有一个叫濑户凛音，傲娇但是单纯没有坏心思，而且是卷头发，不过是个擅长手工和雕塑的毒舌女孩子。”
“至于那个万人迷少年……”他为难地眨了眨那双凤眼，“我们这一届是真没有这种人，我应该算是最接近的，但也称不上万人迷，而且眼睛也不一样……”
“没事，谢谢，麻烦你了。”安室透轻轻弯起唇角，露出礼貌的笑容，“虽然不是我要找的人，但是已经足够了。”
“你们……”
安室透顿了顿，忽然问道：“你们想好之后去哪里工作了吗？有想去的部门吗？”
寸头青年想了想：“我还没想好，大概服从安排吧？或者跟着清水一起。”
清水名也，也就是长凤眼青年有些无奈：“我之后可是要去搜查二课的，你也来？鹰，你不是最讨厌费脑子了吗？”
“去哪儿能完全不要脑子摸鱼嘛！和清水在一起起码有个伴舒服很多！”
安室透静静地看着他们，视线落点却似乎不在他们身上。
“……安室先生，”高木涉垂下眼，“我们回去吧。”
他们该离开了。
“好。”安室透没多说什么，只是又笑起来，和那两位仍明亮着的预备警察们寒暄几句，道了别。
警视厅警察学校种了很多樱花，从操场、办公楼、宿舍楼一直到通往校外的林道。风一吹，暮春的樱花便跟着风飘下来，落在绵密的土里，落在宽松的衣襟上，落在日影里。
已凋零的花早已停歇，却每一次，都会跟着风继续走，见得多或少，走得远或近，它仍飘在风里。一直到真正沉底，它才终于落幕。
高木涉走在安室透旁边，他仰起头，头顶是一片温柔的粉樱，春暮将夏，连风里都带着些燥热的气息。
……其实现在的天气并不适合病人四处走动。
但是安室透看着似乎轻松很多，安心很多，连步伐都比来时显得脚踏实地许多，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即使他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但，真的没找到吗？
高木涉沉默着侧过头看向他。
他想起来以前为什么看到安室先生不经意间目露疲惫时，自己踌躇半天还是放弃询问了。
“高木，等一下我们分开走吧。”安室透轻笑着，看起来和以前在波罗时别无二致。
高木涉这次没有沉默，也没有将关心直白地说出口，他只是问：“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安室透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前方，“有人要来了，再帮我个忙吧。”
高木涉没有犹豫：“好。”
安室透，或者另一个名字，他明白很多东西，他失去很多东西，甚至包括记忆。而他需要的安慰来自很多，但他给不了，大部分都给不了。
但大部分，或许本身就是安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