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种族：御花学园》天狼.

9、第八话 流弦之音

　　月渡学园学生会的高层由一名会长和四名职司不同的副会长组成。
　　会长的换届在每学年的下半学期中旬进行，候选人需是即将升上五年级的四年级学生，会长任期一年。
　　副会长的换届在会长换届结束后进行，候选人需是即将升上四年级的三年级学生，或即将升上五年级的四年级学生，副会长任期一至两年。
　　原则上，以上人选按照民主、公开的选举方式产生，但亦不排除例外。
　　——月渡学园《学园手册》学园篇

　　深夜，寂静的暗调像流水一样流淌在月渡学园的尖塔黑石间，一分分浸染着古老的砖缝和瓦檐，氤氲开一片雾样的迷幻风景。
　　静穆的钟楼上，彩色玻璃浸得月光一片冰蓝。这样的月光似有若无地游弋在那双沉黑的眸子里，幽幽流转，像大洋深处的静澈颜色。
　　夜莺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夜色中的月渡学园，额前黑发细碎的阴影映暗了眸光。
　　“每天晚上都要站在这里检查学校，还真是敬业啊，小夜莺。”
　　听到身后戏谑的声音，夜莺的目光微微一闪，淡淡侧目：“你来干什么。”
　　“这就是你和会长说话的态度么？果然是让人火大的恶劣性格。”低沉语声中，窗边的暗影中有火光一闪，明灭着照亮了袅袅上升的轻烟。夜莺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要是把烟灰掉到地上，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被你做成花肥么？”
　　靠在墙上的羽飞烟笑了笑，注视着对面墙上古雅的木纹，悠悠道：“小夜莺，你部里的那些不良少年，今天似乎被人教训了啊。”
　　“与我无关。”
　　“是这样吗？”
　　“吵死了。”
　　“啊~那么，你不爽弦月是因为他把璧青他们堆在你最喜欢的那座桥上，有损校容么？”
　　修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夜莺终于回身，莫测的弧度在唇边一弯而逝：“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的话……”
　　羽飞烟的目光落在了烟头明灭的火光上，淡淡笑道：“弦月的搭档，叫羽千落。”
　　“……哦？你妹妹么。”夜莺的眼睛饶有兴味地弯了起来：“不错，我更有兴致了。请放心吧，我一定会击败她，然后……让你也拜伏在我的脚下。”
　　烟头小小的光芒中，羽飞烟轻轻哼了一声：“大话谁都会说，原来小夜莺你也有这个不好的习惯。”
　　夜莺的目光移过，停在了对面那截已经很长很长的烟灰上，寂静良久，一字字道：“请务必要再与我一战。我可不会允许你……赢了就走。”
　　羽飞烟轻轻一挑眉——
　　随着他的动作，烟灰上蓦的裂开一条细缝，迅速蔓延断裂，残蝶般悠然飘落——
　　森寒刀光，陡然在夜莺袖口明亮，无比迅疾地划破夜色，留下一道耀眼的残影！伴随着“叮”一声巨响，一切声息动作全部消敛。
　　断裂的烟灰，触地。
　　月光下，锋利而奇特的大环一样的武器被羽飞烟横在颈前，挡住了夜莺骤然斩来的长刀，金属相撞之处，有闪亮的火花森然跃动！
　　“哎呀哎呀……”银发飞扬的男人几不可察地扬起了唇角，轻轻道：“花痕不在你也要挑战我么？看来小夜莺对自己的格斗术也很有自信呢。”
　　夜莺的眸子微微一弯，不语，握刀的手下力愈沉。
　　羽飞烟的眼里有隐微的光芒一闪而过，右手无声地握住了另一只环：“但是……我也是！”
　　语声未落，右手环骤然扬起，轰然巨响声中，两人同时向后飞了出去，只有一截烟头安静而孤单地躺在了地上。
　　良久，有几根柔软的黑发和同时飞散的银白发丝一起，缓缓在半空飘落。
　　“哼。”夜莺一分分握紧了两手中的长刀，似笑非笑。
　　“嘁。”羽飞烟轻轻抛着右手中奇特的银环，眸光微微。
　　大片寂静中，对峙的两人忽然同时俯身朝对方冲了过去，电光火石的一刹间错身而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金属撞击声。然而，没有半秒的停顿，他们迅速回身再次攻向对方，只听暴雨般的“叮叮”声连响，刀光缤纷，环影凌乱，一瞬间已过了数十招！
　　“哦？你似乎进步了一些呢~”羽飞烟扬眉一笑，趁左手环封住夜莺刀势的机会，右手环刃倒朔而上！
　　“你想现在就认输，我可不会答应，会长——”跃起在半空的夜莺微微一牵唇，在墙上借力飞跃而下，刀影交织成了一片光幕！
　　“要认输的是你，虽然我不能指望你有这种自知之明——”“嗤”一声轻响，羽飞烟的衬衫被刀刃划破了一条裂口。
　　“……哦……？真希望你妹妹也可以让我这样享受战斗……”夜莺蓦的偏头，几根柔软的黑发在环影下悠然飘散。
　　“小看落落的话，会输得很难看哦。”
　　“果然她的右眼隐藏着非同一般的秘密么。”
　　“套我的话是没用的，小夜莺。”
　　“所以你已经承认了么。”
　　“果然是超级恶劣的性格，真想把你赶出学生会——”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发号施令了，想被做成花肥么，羽飞烟——”
　　金属爆响中，刀刃与环刃陡然撞击到了一处，火星跃动，像两人眼中一分分燃起的战意一样森然冷厉！
　　锋刃交错，蓦的爆出一串火花！激战眼看将要继续，忽然——
　　“铮——”
　　清越弦声，悠悠响起在远方，浸润了月光，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一路游弋而来。一响之下，直指人心，竟让塔楼上紧张对峙的两人同时怔了一下，缓缓垂下了武器。
　　琴声，却仍在继续，悠远而绵长。那些旋律温柔地在夜色中铺展，如同碎星在夜幕中描绘的轨迹，美丽得让人不忍触碰，却忍不住地想让它融入四肢百骸，任由那样的音乐，抚平骨血中每一寸的躁动。
　　塔楼之顶，彩色玻璃窗前，夜莺的眸子忽然微微一弯，收起刀转身没入了暗影中，只语声淡淡传来：
　　“下次再继续。”
　　羽飞烟的眉峰微微一扬，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握着双环的手终于一分分松落。
　　的确，没有热血沸腾的感觉了啊……这样的架，不打也罢。
　　而这全都是因为……
　　他俯视着彩色玻璃外幽蓝的校园，和玻璃颜色一样幽邃的眼睛一分分沉定难测。
　　……那个琴声。

　　琴声，依然悠扬地温暖着夜色，如和风暖阳。
　　城堡幽暗的阴影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已在那里站了很久。隐微月光映照下，只能看到一只亮金色的眸子，映着远方河上优美的拱桥，安静无声。
　　桥下，有人。
　　清决而宁静的侧影，安静地坐在青草岸边，弹琴。月光下，根根琴弦如有生命般闪烁着道道莹白流光，幽微弦影轻颤间洒落漫天清音。
　　浅茶色的发散落在他肩头，柔软地滑过脸沿，有着和琴声一样优雅的弧线，勾勒出俊逸无双的脸。碎发的阴影下，他的目光映着琴弦似有若无的闪光，静澈安宁，一如平日。
　　一个悠远的低音后，曲声终落。但是，他却没有抬头，只注视着膝上轻轻颤抖的弦丝，深褐色的眸子里，曾经几不可察的阴影已然消失无踪，只余一片坦荡明净。
　　良久，他对着琴灿烂一笑，刚要站起身——
　　“那么，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呢。”
　　清泠语声，忽然淡淡响起在他身后，他怔了一下，目光旋即安静了下去，一笑道：“啊，是‘碎夜’，适合在晚上弹的曲子。”
　　“沙沙”脚步声中，羽千落走过来坐在了他旁边，注视着不远处缓缓流淌的晶莹河水，淡淡道：“心情不好就跑出来吵别人睡觉么，真是少爷性格。”
　　“我了解这张‘兰澈’琴的声音。”弦月的双手按在琴两端，轻轻收拢，那张琴竟就这样闪着光缓缓消失在了他两手之间：“在这里的话，宿舍那边听不到的。”
　　听到他似不经意的话，羽千落的表情竟凝固了一下，移开了目光：“嘁。”
　　弦月没有说话，只唇边似有细小的弧度轻轻一弯。
　　“笑什么。”身边的声音，有小小的不善。
　　细小的弧度迅速消失了。“没什么。”
　　沉默中，羽千落忽然轻轻哼了一声，顿时让弦月心中浮起一种不和谐的预感。果然——
　　“因为有人特意走出来找你，并且居然不是来抗议你制造深夜噪音，所以就得意了么？”
　　弦月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微微恼火转身抗议道：“喂喂，你是说我应该由于在这种深夜的时候听到你的冷嘲热讽而沾沾自喜吗？我告诉你，我可不会——”
　　“——你可不会沾沾自喜，只是躲在角落里阴暗地偷笑而已。”羽千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么，果然是不爽了么，哥哥说了那些话以后。”
　　弦月怔了一下，眉头轻轻舒展了开来：“啊，还好。”
　　“嗯？”羽千落不由看了他一眼：“‘还好’是什么意思？”
　　弦月注视着河水淡淡笑道：“当然会很在意……毕竟，我对自己也有很多的期望和抱负，忽然被人那么说，真的很打击呢。”
　　听到他竟然就这样坦白地承认心中的不快，羽千落竟微微怔了一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虚伪与做作的痕迹，只有散散淡淡的笑意柔和地明亮——
　　“……但无论如何，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吧，或者，比以前做得再好一点……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
　　羽千落终于回神，收回了目光，轻轻一牵唇：“还是这么悠哉啊，你。”
　　“还有，婚约的问题——”他的话让她微微震动了一下，却只听到他安然道：“——如果你觉得很讨厌的话，不用理它也没什么。”
　　羽千落望着月亮沉默了一下，淡淡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嗯。”弦月微微一笑，露出了唇边好看的弧度：“反正我自己也……”他莫名地顿了一下，脸无由红了红：
　　“……很没有概念……对这种事情……”
　　羽千落沉默不语。
　　大片的寂静中——
　　“啊啊，换个话题！”弦月终于崩溃了，坐起来两眼闪亮刚要强转战场——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道歉呢。”羽千落却忽然淡淡开口，亮金的眸子里光芒幽微：“哥哥说你从一开始就给我找麻烦……其实，的确是我在自找麻烦吧，虽然那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武器。”
　　弦月微微一怔：“呃，那只是——”
　　“所以无论如何，你有道歉的自觉都是不错的，以后也保持下去吧。说回来——”
　　已然对她的种种外星逻辑异常淡定的弦月闻声回头，正看到弯弯笑意从她眼眉悄然消敛，只一瞬，已又是带着三分戏谑的目光悠悠瞥来：“话说，下星期开始会有格斗训练的课程哦。”
　　“既然恶劣学长让我们磨练配合，不要让他失望才好……呐，一起吧，到时候。”
　　弦月点了点头：“好的……不过，你会弹琴吗？”
　　“……！！”
　　羽千落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站起来淡淡道：“这种事情有什么所谓么。好了，很晚了，我去睡觉了。”
　　弦月瞬间奇幻了：“喂，等一下，这件事非常有所谓——”
　　“既然这么有所谓，你继续演奏‘适合在晚上弹的曲子’吧。晚安。”那道纤细娇小的背影挥了挥手，已然没入了远方的暗影中。
　　“……”
　　弦月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像是忽然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产生了全新的见解。

　　夜，更深，黑石板路优雅地蜿蜒，连缀起高低起伏的青草地，草地上，扶疏花木掩映着精致静穆的石墙屋瓦，正是月渡学园的宿舍区。
　　而此时，宿舍所有的灯都已暗了下去。
　　忽然，“吱——”一声轻响，黑暗的走廊里，一间宿舍的门被推开了，一道沉默秀颀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下，方关上门缓缓向里走去，脚步听上去竟有些迟滞。
　　就在这时，宿舍里间的一扇门开了——
　　“夜，你怎么了。”
　　寂静。
　　夜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唤声，又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毫无征兆地向前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随即不动。
　　“……！！”
　　花痕迅速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心脏顿时轻轻一跳——
　　极轻微的颤抖，似隐藏在身体最深处，却清晰地从触手处传入了她的心里。沉默了一下，她轻轻抬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一片寒冷，像冰一样。
　　……果然。
　　和一年前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又是羽飞烟么……夜，在这个学校里，会对你造成这种没有外伤的重创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溪水般的低低语声中，她将他的臂绕过自己的脖子，扶起他推开宿舍的另一扇门，将他安置在了床上。
　　已至中天的月光从窗帘缝中似有若无地洒落，照亮了她海浪般美丽的发，还有安静的眸子——那样永远淡漠而沉默的浅紫眼眸，也许，唯有在看着那一个人的时候，才会……
　　她注视着细碎黑发间那张沉睡的脸，淡淡一牵唇，转身刚走出一步——
　　动作陡然凝滞。
　　手腕，被人从身后轻轻拉住了，极轻的动作，像是完成在没有意识的梦中，但那样冰凉的温度，却清晰得不容她置疑。
　　“……”
　　额前发丝的阴影缭乱了她眼底的光芒，寂静良久，良久，终于悄悄回身，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沉睡的人依然没有反应，一切都只发生在梦里。
　　她微微收指，将他冰冷的手握紧了一些，额下的阴影愈发幽暗难测。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