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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偃师夫妻 ...

  •   蔺樰确实感觉自己休息了过来,他的体力被这林间的山风吹回来了不少。

      闻人鲛上前一步,想扶他站起身。蔺樰脸色微红,明明自己已经可以自己起身了,却还是搭上了她的手。

      不知怎么的,一向不喜欢与人接触的他非常想与“娇娇”靠近,离得越近越好。

      二人从林间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闻人鲛与蔺樰使轻功在重重树冠上飞掠,终于在溪谷乱石铺堆的瀑布间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

      “今夜看来是有渔获了!”闻人鲛兴奋到。她极爱水,尤其是大自然中的淡水体。在现代时她就喜欢坐卧在瀑布下游平滑的石滩上,让身体半浸入水中,感受水流在身体上流淌的惬意感。她尤其喜欢潜入水中追赶水间游鱼,那是她感觉自己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体现。

      只是大鼍国这个国家国如其名,湖泊、河流等淡水中栖息着数不清的鳄鱼。哪怕是东边靠海的地区,也多有能在咸水中生活的湾鳄出没,她还没有傻到自己送自己去给鳄鱼加餐。

      但是这山涧地处山腰上,周遭的气温十分清凉,哪怕是六月仲夏,也能感到凉风习习。鳄鱼怕是无法生活在这么冷的环境下。她故此推断,这水中不会有鳄鱼。

      闻人鲛找到一根粗壮结实的长树枝,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把一端削尖。虽大鼍民风保守,但她毕竟是穿越而来,军中女儿又相对民间少女不拘小节,闻人鲛脱掉了外裙,仅身着较短的里衣站在水中。她其实没信心自己可以插中鱼,甚至想过插不中就拆了手帕上的丝线,打弯绣针做钓具。不过她毕竟有武艺在身,又想到传闻中的原始人靠一身蛮力捕鱼,不由又对自己多了几分自信。

      在激流里,鱼要多游泳,身上的肌肉也会变得紧实。而此处气温低冷,生长在低温冷水中的鱼,生长周期长,肉质也会更加鲜美。闻人鲛咽了口口水,在她的的视野里,一条肌肉线条流畅、闪着银色健康光泽、足有半臂长的肥鱼,正朝她的方向游过来。

      闻人鲛凝神静气,等那鱼将要靠近时,手中的木棍向下一插一挑一拔,一气呵成!

      一插,插中了鱼的头部。

      一挑,将木棍插的更深些,鱼更加难以逃脱。

      一拔,将鱼从水中拔起!

      闻人鲛将这大肥鱼拿去岸边,正想听听蔺樰对她方才的飒爽英姿的评价,却见他早将头转了过去,大约是她脱了外裙后仅着里衣的样子吓到了他。

      不可看不可看。

      闻人鲛见此不由失笑,这小呆子还真可爱。

      她身上没带什么调味品,这里也没找到咸水湖,不能从淡水中淘出些盐来晒干,便只是将鱼串在一根树枝上烤熟了,分予蔺樰同食。

      蔺樰其实并不是什么也没看到,他虽然转首转的及时,却也慌忙间看到了少女那双玉足。

      她向他递烤鱼时,他脑中正思着少女将才浸于清溪中的白腻腻的玉足,那山溪水极清极澄,日光照射下溪底的滑石仿佛颜色都深暗了几层。她那白腻腻的脚踩在石头上,好似是雪芙蕖破淤泥而出。飞在她脚腕上的水珠,又似雪芙蕖花瓣上的露滴般,显得她的足越发鲜嫩透明。

      正想着那美玉般的足,她将烤鱼送到他的唇边。他不经思索便一口咬下去,只觉得鱼肉丰美鲜嫩,竟还隐隐约约透着丝回甜,不加佐料也足够的好吃。

      他转过头去想向闻人鲛道声谢,却见闻人鲛低头吃鱼,大约是头发干扰到了她下口,正拢了拢秀发到耳后,她的动作让她那与身上外露肤色不同的净白脖颈露了一段出来,像是刚洗净淤泥的白藕。蔺樰见此不禁偷偷咽了下口水,心道书里诚不欺我,真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二人吃完手中的鱼,又稍作休息,慢走了一段消了消食,便飞速的赶起了路。

      一路上,每隔一段路便可以在路边看到用两三块石头垒在一起、雕刻出手脚的“小石人”。它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一群“小石人”里的小石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最多的“小石人”群竟有八个小石人之多。蔺樰初来乍到,望向“小石人”们的眼中充满了新奇。闻人鲛告诉蔺樰,这是大鼍南部边境山民们信奉的“土地公”,每隔一段路便放一个,据传可以保佑山中无异事。对于靠山吃山的山民来说,是一种信仰。

      蔺樰看着那被纤细的绿茎、油黄色四瓣野花包围的“土地公”们,不由得走上前去,孩子气的摘下几朵小黄花放在“土地公”头上。闻人鲛看的莞尔,也学着他摘了些花,几下编成一个黄色的小花环,戴在另一个“土地公”身上。

      相邻的两个土地公,一个簪花儿,一个披花环,看起来着实是一对儿好朋友。

      金乌渐落,映的层层倦云染上了溟溟朱霞,天边的余光似是在湖里掬了一捧净水,又融进了几滴蜂蜜,却浓的化不开,又柔又浓的天色似是浸入了莹莹蜜水。这天色美而广阔,让人看着也不由的松懈了神经下来。而蔺樰和闻人鲛,此时也抵达了闻人鲛在版图上看到的那个小村落。

      只不过眼前的村落和她想象的大有不同。

      一般来说,能够被户部登记在册、制作在版图上的地点,都有一定的规模。而这个村子小的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充其量也只有个十余户人家。与其说是“村落”,不如说是“山乡”。闻人鲛直觉感觉到有些不对,她甚至产生了一丝害怕情绪。毕竟她虽有功夫在身,却基本等同于单枪匹马。蔺樰轻功虽好,但身体尚未恢复彻底,运用轻功不可时间太久。这一路上来他开始飞半盏茶的功夫就要歇一歇,后来渐渐可以坚持飞到一炷香的时间。只是这样的坚持时间还是太短太短,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逃亡速度不足以支撑蔺樰抵达安全地带。

      可如果蔺樰不能自己抵达安全地点,她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人要保护。

      而且当初她许诺的是“护送蔺樰到能买到快马的地方”,她原本以为此地该是个大村落,而这小山乡,怎么看也不像有快马呀。

      闻人鲛现在的思绪很乱,她一会儿想到了自己在军营历练了五年,一会儿却又想到没准她要遇到的对手各个都是练家子。一会儿想到了自己是大鼍公主,有义务守护大鼍百姓安康。一会儿又想到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死亡,不想马上再经历一次。

      蔺樰见她那秋水般的眸子里映出的残霞竟透着几分悲凉,不由得想要开口询问——

      “二位可是自水虬城来的偃师?”

      不待他开口,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打断了闻人鲛的思绪,闻人鲛背后一凉,面上却保持着十分的沉静,不慌不忙的抬起头,直视着发话人道:“不,我们只是过路的游人罢了。但也巧了,我夫妻二人确为偃师。不知老人家可否能帮我们在村中找个过铺住一夜,我会付您银钱的。”

      也是赶巧,她从军营出来的前夜,在换洗的衣服里找到了一小块碎银和两串铜子,随手便揣进了新换的衣兜里,这样就把钱带到了路上。至于老人的问话,如果一口否定,不好为他俩这样空降出现在荒山野岭寻找理由。如果一口肯定,万一人家本来就在诈他们,或那两个真的从水虬城请来的偃师过一会儿抵达了这里,那可真是尴尬的没法收场,不仅失去对方的信任度,说不定还会引来什么不知名的危险,毕竟这个小山乡,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合常理与诡异呀。

      而偃师,职为制作木偶人偶。制作好木偶就少不了要寻找优质的木材。那么他们在这座山上的原因就有了解释:找木头。

      发话人是个精神抖擞的老人,两只眼睛瞪的颇大,又亮如白日烛火。他身着一件说不上来什么颜色的麻布长袍,倒是山民中最常见的布料款式。因山中不便于采购衣物,往往都是自己采麻织布缝纫成衣物。版型就按最简单的来,颜色也就是麻布那种形容不出来的颜色。

      老人将二人迎入村中,介绍道自己便是这小山乡的村长。这个小山乡名为“瑰隐村”,意为他们这个小村子像是一块隐藏在大山中的瑰宝。闻人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大概是还没有走到版图上那座看起来很富裕的村落——百目村。单听这村名可能会让人感觉到诡异,但这座山便叫做“百目山”,因为这山上自然形成的洞穴颇多,像极了山的一只只眼睛,故此得名。而百目村坐落在百目山的山脚下,自然也被冠名“百目村”。

      她想到这里舒了一口气,心里埋怨自己怎么这样马虎,是不是把方向都给蔺樰带错了。老村长却话锋一转,道:“虽然瑰隐村刚刚落成时是享着得天独厚的上好资源,周遭风景亦是美不胜收。却因村中年轻人逐渐增多,大家不甘于日复一日的做着相同的活计。年轻人各个都想往外走,现在村子里年轻人不多了,村里现在剩下的大都是些老人。”

      老村长说这段话时脸隐在逐渐向大地笼罩而来的莽莽夜色中,月色被云遮的忽明忽暗,老者的神色也愈显得晦暗不明。他微不可见的掩了掩麻布长袍的下摆,麻布长袍那看不出颜色的衣摆上分明飞溅了几滴深色液体,夜色下看得不甚清晰,似是血迹。

      只是闻人鲛和蔺樰各有所思,一时都偏了方向,不曾感知到这点令人有些发毛的细节。

      闻人鲛在想明日一早就和这老村长借个牛车驴车什么的,把蔺樰拉到百目村里买快马,让他去云城找那国公世子。

      蔺樰则是还沉浸在闻人鲛那句“我们夫妻二人”中既惊讶又羞涩的回不过神来。

      虽然与这娇娇姑娘相识不久,但他却在她身上感到了一种令他心安的舒适感。他羞于启齿,但他确实对娇娇姑娘产生了几分依赖。蔺樰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美名名动京城,他却从未接受过任何一家少女的倾慕之意。不仅是因为他守礼克己,未敢越男女之大防。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不似寻常男子那般,想要成为一家之主。反之,他更倾向于得到来自女性的守护,他想为自己寻一个能够掌控他,同时也罩住他的女人做妻子。

      只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让人说出口呢?大鼍国的倡导的是《千字文》中的“女慕贞洁,男效才良”。在大鼍百姓眼中,女子守贞自洁,比是否有一番作为更为重要。而男子有一番作为,比是否拥有贞洁更为重要。他虽然也愿意去闯荡一番属于自己的风光,却也秉信男子亦要为妻子守身。只不过他“闯荡”的心比“守贞”的心弱一些,如果可以选,他想做“妻子”的那个角色多过于“丈夫”。

      只是这些话都埋藏在他心底的最深处,连想想都会觉得羞涩异常。平日里连他自己不会去挖掘。遇到了娇娇姑娘,却被他一股脑的翻出来了。

      他比她高两个头,将视线下移,便可望向娇娇姑娘乌泱泱的发顶。她头发不是很长,大概是为了行走江湖轻便,只将头发斩到了肩膀长。她将头发扎在了脑后,绾了个男子样式的发髻。大概是因日夜奔波,久经风吹日晒,她的皮肤呈浅蜜色。唯有不经意间露出的,本该隐藏在小衣下的脖颈,竟宛如雪芙渠般莹白,那她余下的肌肤...蔺樰猛的吸入了一口夜间沁凉的空气,让自己逆流上涌的血液平缓了下来。

      他自嘲,怎得几日前自己的情绪还充满着对亲密感情的厌恶与惊惧,还没过几天,却开始肖想那书中的“三尺寒泉浸明玉”了。

      “天色已晚,这附近山势陡峻。二位再下山怕是有危险,不若二位就在瑰隐村借住一晚。我村中的王生去山下水虬城务工了,他家里无其他人,便托我照看下他爹娘遗给他的房子。”老村长见两人面色发懵,想来是走错了路,天黑还未下山无路可去,便开口建议道。

      “樰郎,这边。”闻人鲛先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听闻老村长说要带他们去村子里一处外出务工的人留下的空屋里借宿一晚,便向老村长郑重道了谢,随后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蔺樰,连称呼都为了做戏换成了亲密无匹的“樰郎”。

      反正我是“闻人脚”,你是“雪狼”,要比难听你暂时还比不过我。

      蔺樰默念了数遍“歌管楼亭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用来静心的诗句,被这一声“樰郎”直接打回“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衣摆随被牵住,目光下移,只见皓腕似霜雪,抬眼平视,又见垆边人似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仲夏的夜在山腰上也是凉的,吹了这么久凉夜带来的风,她的指尖冰凉,摸到他的腕上,也将他从暧昧的热潮中拉回了三分清醒。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了幼年时与父母兄长去寒山寺上香,听得老僧讲述的那个少年沙弥思猛虎的故事。

      五台山某禅师收一沙弥,年甫三岁,五台山最高,师徒在山顶修行,从不一下山。后十余年,禅师同弟子下山,沙弥见牛马鸡犬皆不识也。师因指而告之曰:“此牛也,可以耕田;此马也,可以骑;此鸡犬也,可以报晓,可以守门。”沙弥唯唯。少顷,一少年女子走过,沙弥惊问:“此又是何物?”师虑其动心,正色告之曰:“此名老虎,人近之必遭咬死,尸骨无存。”沙弥唯唯。晚间上山,师问:“汝今日在山下所见之物,可有心上思想他的否?”曰:“一切物,我都不想,只想那吃人的老虎,心上总觉舍他不得。”

      闻人鲛见蔺樰呆立着,只当他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二人做戏的夫妻身份,也不好暗示的太明显,只能牵着他默默跟随在老村长身后。夜间凉风过耳,蔺樰炽热目光和暧昧的气息尚未达到她面前,便被吹的清散。

      蔺樰却在此时舒了一口气,好在他不是那需要清心寡欲沙弥,她亦不是那食人的猛虎。

      二人一步不离的跟随着老村长,他们手里没灯笼,天色却越来越暗,若非有老村长手中的那盏灯引路,只怕他们要在这里做一对睁眼瞎,说不定还会一脚踏空,跌入山崖底去。

      蔺樰比老者略高一些,夜风呼啸,从老者向他的方向席卷而来。还带来了从老者的头发上吹拂过来的小小的颗粒物到他的唇边。他向来爱洁,连忙将其从唇边拂下来,借着月色,他看到那好似是一片不规整的木屑,好像做家具刨花时剩下的。

      瑰隐村大概是因地理位置太过偏僻,村民去趟集市不易。一开始村口还有两盏昏黄的灯笼,越是往里走,挂灯笼的人家就越少。随着天色渐暗,已是渐渐看不清楚路边的民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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