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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催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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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雅出生的那晚,月光如水,整个神州大地融化在这如水的温柔中。
就算没有谁在乎过她的降临,碧雅的母亲菡萏不顾仆人的劝,趴在窗前吹风哭了一宿,以至分娩时巨大的痛苦让她的面容扭曲,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碧雅的父亲倾涟大人冷着脸在前厅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甩袖而去,临走一句话传了出去,叫菡萏再无脸出门面对那些已经笑了她许久的贵妇们。
这位风流俊雅无双的王爷说:“死鱼就是死鱼!”
菡萏的不受宠早就不是秘密,倾涟早就判了她死刑,她没有第二条路去反驳-不似天之骄女芍药的狂放不羁,她是自幼就给灌输夫是天的大家闺秀。所以只有以泪对待丈夫的冷落。
不过幸亏后来的事情没让她再难堪下去。
碧雅在菡萏的肚里折腾了一夜,终于血淋淋的出来了。但菡萏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备洗的十分干净,还带着熏香。望眼欲穿的菡萏无力的卧倒在枕上,眼睛里分不清流的是汗水还是泪水。她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看了她一眼。
她们母女的缘分真浅,只有一眼。菡萏随之闭上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关于菡萏最后的神情,在场的女人对长大后的碧雅描述俱不相同。
“夫人真是命苦,早早没了爹娘,好不容易有了小姐,像是知道自己的大限,真是不甘不愿离开您呀。”当初的产婆成了碧雅的贴身奶妈,每回都是抹着眼泪然后抹着碧雅的发感叹着。
“你妈还是早走的好,也不用再受罪,我看她回光返照时时最美的,可惜她爱的那个男人没看见,不然没谁能逃得出她的魔障。”吸着男式烟斗的大姨旷瑟也就是碧雅唯一的姨妈如此说,尽管她看上去没有半分的伤心,可是碧雅却以女人天生的直觉投入她的怀里,感触到真正的难受。
“姐姐走的时候可念着碧雅你呀,指着我像是告诉我要我好好的照顾你,碧雅,你说我怎么会害了你呢。我真是白做了好人呀。”菡萏最大的情敌也就是倾涟最宠的二夫人海棠如此说。可惜她的话碧雅向来自动忽略掉,不然她们之间的战争会提前二十年爆发。
二十岁之前,一直活在倾涟大宅里的碧雅没有多少留恋的记忆,日子在念书睡觉吃饭忧思中如水般的过去了。若不是旷瑟坚持要带她走,她也没意识到这个事实--她是给她的父亲倾涟幽禁了二十年。
若不是他给她种下了催生草,她的二十年生涯不会走的如此之快。倾涟二十三岁时有了她这个女儿,当她以二十岁袅婷的身姿青春的容颜出现在他的面前,倾涟俊美如旧,他看上去和碧雅一般大。
倾涟对旷瑟的指责很不以为意,说:“做女儿为父亲牺牲本来天经地义,况且,我是为她着想,为她减少了许多的痛苦。不然,她会像现在这般的轻松吗?”
旷瑟气的浑身发抖,而一旁的碧雅有些懵懂,却真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对待美丽且严峻的父亲碧雅一向都是尊敬的,但旷瑟也是一向待她非常好的。所以她只是木木的立在那里。
旷瑟平静下来,说:“碧雅,你跟不跟阿姨走?”
碧雅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心里本来就因为两个亲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而剧烈的跳动,她觉得喘气都很困难,一时没有反映。
忽然倾涟大笑了起来,颤着手指指着她说:“果然,死鱼生出来的也是死鱼。”
倾涟是有名的美男子,他的目光如月光下的涟漪能将女子的心溺死,就是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产生的错觉。
碧雅对他忽然产生了非常陌生的感觉,她需要某种支撑般的拉住了旷瑟的手,对倾涟微躬,轻轻道:“那么,父亲大人,我走了。”
她的面容平静,眸子低垂,非常的有礼,有礼到几近无理。
倾涟有那么片刻的恍惚,仿佛眼前是那个当年他一见倾心再见生厌的女子,他转过头,噙一口美酒,挥了挥手。
就这样,碧雅净身出户,随着旷瑟离开了故宅,也离开了催生草的魔障。
旷瑟带她坐上一辆破马车,亲自架骑,表情是骄傲的,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底气不足,她说:“我旷瑟总算又做了一件顺心的事情,那个混蛋,害死了菡萏还不够。”
然后她凝眸看了碧雅半晌,碧雅之前从没给人如此看过,别提心里多别扭,那些不知名的疙瘩一个个起来,空气里冷飕飕的。旷瑟凑过来,亲了下她的右脸,说:“可怜的孩子!”
很久以后,碧雅才知道,旷瑟给了她最亲密的对待,因为旷瑟是个对感情极其吝啬的女人。她一生只为爱过两个人,第二个人就是碧雅,因为第一个人差劲透顶的伤她至深,才造就了旷瑟寡情的结局。
尽管碧雅有为她努力过寻找好的归宿,旷瑟也真心想接受她的好意,但是最后她还是雕着烟斗住在马车浪迹天涯的女人。
碧雅爱上隽君的时候,感同身受,可是等她真的体味却是很久以后,那时候她明白了那种明明很多人却如走在雪天白茫茫一片的爱情,没错,就是爱情,倾涟剥夺了她的二十年来维持美貌,蹉跎了太多她应该懂得的情感,譬如疼爱,譬如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