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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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夜静悄悄。
“哗啦。”
瓷白无波的浴缸里浮着刺骨的薄冰，冷雾氤氲而起，瞿非在冒头的第一时间，原本凸显端庄平和的湿漉长发顿时结起了一层霜花。
他的眼睫轻颤，霜花就扑簌簌地往下落，一星落在了他泛着诡异绯红饱满的唇瓣之上，转瞬便化成了一片晶莹的润泽，由内而外透着狼狈诱人的蚀骨甜糜。
“嘶……”
令人难堪的异样炽热又一次自下而上席卷而来，瞿非修长笔挺的双腿本能地重新夹紧书页，露出水面的膝盖顿时栽回水中，溅在他的轮廓分明的心口。
散乱的鬓发被汗水冰霜浸透，细密的水滴在侧颊渐渐汇聚，最终被重力牵引滴入水中。
透明的热液在水中穿透一切寒冷，最终打在水底摊开的书页之上，在“我们的理想”烫金字样上激起一朵密度光学的水花。
强烈至极的渴望在瞿非的脑海当中翻滚，他渴望着与人接触，拥抱温暖舒适的人体……混乱不堪的念头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翻涌，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修长有力的双手死死攥紧浴缸金属的扶手。
“唔——”
瞿非骤然绷紧了腰身，咬紧唇齿，不敢冒出任何羞耻的声音。
他住的毕竟是教职工公寓，虽然是单排，但左右隔壁墙可就是几位老教授。
老教授大多觉浅……这样的声音要是让他们听见了……他这个学府总管理员还要不要做了？！
瞿非的胡思乱想还没过两秒，抓紧扶手的双手便是一紧，骨节泛白，青蓝的血管微张，指尖顿时惨白。
可即使是拼了命地克制，他还是产生了自暴自弃的生理错觉，想……好想要……
他立刻更加用力地夹紧了水底的那本书，整个人颤抖着蜷缩着沉入水中，荡起层层的涟漪。
身后的水池壁表面冰冷光滑得简直令人绝望，瞿非却根本无法正常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得到他人半染色体细胞的生理念头。
他是星际大战后反人类实验受害者的后代，但他从意识到自己隔代遗传了实验造成的病态缺陷以来，就一直有意识的隐瞒了这一点。
因为他的缺陷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他的未来。
遗传了反人类实验造成的病态缺陷并不可怕，因为理想星际一贯对受害者及受害者后代有所保护，但瞿非遗传并显性的是曾被帝国用“石榴花”做代号的孕体基因。
这意味着他只要无隔离地接触了其他人的身体，就有可能捕获对方的基因导致自己怀孕。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拥有孕体缺陷的公民基本上都被命令禁止从事需要大量接触他人的职业，不过这项禁令在近些年已经逐渐被更人性化的保护条款所取代。
但在瞿非发现自己有病态生理缺陷的年代，禁令以及附属的保障条款还是严格执行的，对于完全有可能在发病时被其他公民甚至外星公民诱骗带走的孕体，这项禁令既是束缚也是无言的保护。
尽管在一开始就选择了隐瞒，选择了注射特殊配置的基因锁定剂，可被极大削弱的孕体基因依然存在于瞿非的身体里，周期性地爆发，造成他对接触他人基因的强烈渴望。
这种生理性的渴望只能依靠他自行克服。
他只能无声地浸泡在冰水中，一字一句默背着理想宣言。
同时，也在反复地催眠自己：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受过高激素水平影响产生的生理错觉而已，他能控制得住的，人怎么会被这么可笑的想要怀孕的生理缺陷所控——
“轰！”
有些神志不清的瞿非顿时被窗外的炸裂声惊醒。
他浸泡在冰冷透骨的浴缸里，理智勒令他不要去想任何人，可直到被惊醒的瞬间，他的心里都有一个没有具体形象的名字在回荡。
辞危楼，辞危楼……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的姓名。
瞿非狼狈地夹着合拢的预言书，浑浑噩噩中慌乱起身，非理性的高热已退去，浸透了冷意的躯壳湿漉又苍白，宛如一块被从碗中捞起蜜汁涌流晃荡任人宰割的杏仁豆腐。
他一起身就赶忙裹上了厚厚的浴袍。
白塔学府今天还有例会要开，他不能感冒。
狭小的浴室仿佛被寒气彻底侵占，瞿非只能哆嗦着肩膀去开窗，准备让外面的热气透进来。
但他没想到一开窗，映入眼帘的就是宽广的钢铁堡垒。
古老的金属炮口三百六十度地环绕着堡垒，冷硬的棱角在晨曦微光下折射出长牙舞爪的雪芒。
山间的云雾还未散尽，那座钢铁堡垒中央甚至还停着一两艘正在准备弹射的古董飞船，其中在熊熊烈焰中坠毁的一架显然就是刚刚那声巨响的来源。
瞿非呆在原地，隐隐甚至听见了风中传来的怒骂。
浅琥珀色的瞳仁当中倒映着几乎完全陌生的天地，他的视线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堡垒飞船，眸中尚未散尽的湿漉艳丽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远天阴云密布，洋洋洒洒斜落的微雨蒙蒙。
“哐当！”
瞿非还没有完全从眼前的景象当中反应过来，隔壁连排别墅的复古窗户就被人给撞开了。
“日尼玛！大清早的外放看你狗爹的什么星海共荣片啊？！”
张嘴就是恨不能气吞银河的破口大骂。
“再早十年老子都敢飙着轮椅上门干——”
戛然而止。
瞿非就看着隔壁满头白发都快掉没了的老教授，看着他忽然不敢置信地调转视线望向他，颤抖苍老的手指指着别墅后的钢铁巨兽，嘹亮的嗓门突然沙哑，压低了道：“小瞿啊，这什么情况？”
他的眉头皱得极紧，像是颇为不认同地继续道：“不是你王爷爷说你啊小瞿，他们在外头搞什么狗屁帝都风情城也就算了，这种玩意儿怎么能让它搞到学校里来……”
闻言瞿非也是一愣。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情况……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放缓了声音解释到：“上面刚定了胜利纪念日，校建部就说要建胜利历史纪念馆。可能是校建部在建纪念馆？”
老王顿时开着轮椅飞到了瞿非的窗前：“你说真的？胜利纪念馆？直接建堡垒？！”
瞿非张了张嘴，刚想说“是真的，左崃茫前两天才押运退役装备回来”，就望见了远处树林里乱射的激光。
那可是具备人体强杀伤力的手持激光！
情况不对！
“啊啊啊！救命！”
“杀人了！”
“鬼啊！！！”
“激光！血！救命！好多血啊！”
瞿非就看着隔壁老王教授一回头，脸色刹那凝滞。
白塔学府的教职工宿舍就建在原本的白塔纪念馆后山。
这地方说好听点是山清水秀，现成的高强度材料水泥山做地基能抗强震，实际上……山底下搞不好就是当年入侵乌托邦星域的帝国研究所废墟！
再结合眼前的场景，瞿非的脑海当中忽然浮现了一个极其荒唐的猜想。
可是，卫星警报为什么没有拉响？
但情况紧急，容不得他过多的分析。
瞿非的目光忽然落在追着老王出来的智能保姆身上，命令到：“小果，把王爷爷请回卧室。”
圆头圆脑的智能保姆当即滴了一声，表示接受命令。
开着轮椅正想进小树林瞧瞧的老王顿时不干了。
“嗨！你这小子——老头子我可还没病得连……”
“救命！救命啊！救命！”
隔壁老王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树林里就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个男学生，白皙的耳旁赫然是血淋淋的激光擦伤。
他在终于穿出树林看见人的时候，痛哭流涕的眼睛都在发光，望向瞿非的视线简直比见了亲爹亲妈还要亲，鬼哭狼嚎地跑过来隔着窗户就想躲瞿非身后压压惊——“校长！救命啊校长！”
“帝国人杀人了！”
瞿非的脸色骤变。
他的猜想，似乎要被证实了。
可是这猜想越是被证实，时间就越不等人，瞿非甚至都来不及先跟这名学生说什么稳定情绪安慰他的话，随手扯了一旁的毛巾跟终端就翻出了窗户。
终端竟然信号弱！
他隔着毛巾一把抓住了学生的后衣领避免他抱住自己，一边将他拉进老王的别墅，一边询问到：“镇定点，树林里什么情况？”
那名学生哭得涕泗横流，腿一停下来就软得根本站不住。
他整个人都像筛糠般哆嗦，断断续续语无伦次道：“树林……树林里……异星战士！同学……被……被激光断开了！肠……肠子……流……”
好不容易才被拉回别墅的老王一听这话就急了。
“什么玩意？！怎么会这样？”
瞿非把学生拉到老王家的沙发上让人瘫着，话没听完就转身进了收藏室。
这个学生的话只是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想而已。
究竟是不是真的回到了星元前两百年，他还需要更多的实证。
“王爷爷，您的制式机甲借我一用，万一出事了您就说是我从您这儿抢的。”
听完这学生话正准备来一句“老子穿机甲跟他们拼了”的老王：“……”
要不是他半瘫没浪费那个医疗资源治，现在哪里轮得到小瞿上？
话说回来，虽然小瞿是白塔的校长，可他真的会用机甲吗？
简直像是要印证老王的怀疑似的，瞿非几秒就换好了陈旧的制式机甲，银白暗哑的金属块分明地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身体轮廓，沉闷冰冷的脚步声踏在花岗岩地面上，回荡在整间客厅里。
纯粹而又暴力的钢铁之躯。
这声音顿时令有些吓傻的学生清醒了几分，他直愣愣地看着瞿非穿着一身古老的外骨骼机甲走出收藏室走向窗户，混乱无比的心绪似乎都在机甲坚定迈出的每一步中渐渐平复。
瞿非还在通过缓慢步行稳定调试机甲，路过这名学生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保护好王教授，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天塌下来还有校长顶着呢，别慌，不会有事的。”
【外骨骼装甲匹配完毕。】
几乎是在这行字样出现在眼前的瞬间，瞿非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客厅里。
老王看着操作机甲明显姿势动作熟练的瞿非，人都看傻了，小瞿不是社会理论学毕业的吗？他怎么会操作机甲？还操作的这么熟练？
机甲……嗯？等等！
老王想到这里，忽然懊恼的一拍大腿，机械臂差点没把屁股底下的轮椅给拍碎。
“这机甲它没武器啊！”
终于缓过神的学生猛地看向老王。
“小瞿？小瞿你快回来！把老子床底下私藏的歼星炮给带上啊！实在不行也带把菜刀啊！”
眼看着老王就要追着冲出窗户，那名学生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身体，支撑自己站起来上前拦住了他。
“老师，来不及的，战59这会应该已经开到那群异星侦察小队跟前了。”
“不过，战59的防护系统够强，那些异星战士手持的是国光王八，理论上打不穿。“
老王当即盯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眼睛布满红血丝泪汪汪的学生，眼中透出奇异的审视神彩。
“你哪个院的？”
“白塔艺院去年毕业的，没考上研究生，我叫黎安。”他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跟老王对上了视线，问到，“对了，王老师，您说的歼星炮在哪？”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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