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幸福大街》于灿灿

85、大学办公室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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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知乐是个很理性的人。
　　而且对人性的复杂多面非常理解。
　　但有的时候仍然对一些人类的表现有短暂的迷惑。
　　比如这个王老师和唐丽敏就算两个。
　　现在又增加了一个杨院长。
　　杨院长新官上任，几把火都不太成功，他有点恼羞成怒。

　　最近，他又有了一个新规定。
　　每个老师都要穿正式一点。
　　当然开会的时候他说得很委婉。
　　“我觉得做老师最主要的是一种精气神，人家一看你就知道你人品很好，非常正派。这个衣服还是很有关系的，人靠衣装嘛，对不对？”杨院长说话的时候总是笑容满面，满脸褶子。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势帮忙传达情绪。
　　“当然我说得不一定有道理哦，我觉得是这样的，你们觉得对不对呢？”他又说。
　　几个老师就都点点头。
　　“你们看看人家吕老师，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才像个老师样子，对不对？”
　　吕知乐听着这话实在不像是夸人。
　　但转念一想，至少她本来就穿正装，不用换衣服。
　　第二天，梁主任还有几位老师就都穿上了正装。
　　还是有几个没穿的老师。
　　杨院长表面上不说，其实还是很生气的，开会的时候又表示，“现在网上的正装其实很便宜的哦。我觉得样式也没必要统一，大家就自行购买好啦，有钱的穿贵的，没钱的就跟吕老师一样，随便买一身就行，吕老师你这个很便宜吧？”
　　说着，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吕知乐。
　　吕知乐努力提了一边的嘴角，挤出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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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老师在开会的时候都表达了对杨院长的赞同。
　　一散会就开始各自发表意见。
　　小郭老师偷偷吐槽，这个正装真的有必要吗？大家都穿着正装，看上去真的很像在卖房子。
　　李老师也赞成，“是，我自己的衣服都穿不过来，这还给安排上正装了呢。”
　　王老师意见最大，“这种正装真的太丑了，我可是受不了。吕老师穿正装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吧。”说完，她还看了一眼吕知乐。
　　吕知乐心想，那倒是也不至于吧。
　　她本来上班的时候就一板一眼，倒是无所谓。

　　上个周，她去隔壁城市开会。
　　是个临时的任务。
　　吕知乐早上去办公室没到十分钟，杨院长就告诉她要跟着一起去出差。除了吕知乐，还有小郭老师。
　　办公室主任给买的票。
　　杨院长跟小郭老师是一等座，她是二等座。

　　吕知乐在外面本来也不爱说话，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看资料。
　　隔壁坐了一个女孩，一直絮絮叨叨说自己刚大学毕业来找工作巴拉巴拉，吕知乐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
　　过了一会，女孩问她，“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
　　“不能。”她答道。
　　“我想坐里面。”女孩说。
　　“不好意思，我也想坐里面。”吕知乐说。

　　吕知乐当时在车上看资料呢，大概看上去表情不是很开心。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一板一眼的。
　　“阿姨，你晕车？”
　　吕知乐压根没觉得她在跟自己说话。
　　“阿姨，你晕车？”女孩又说了一遍。
　　吕知乐歪头看了她一眼。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大概过了一分钟，她扭过头，用最大的教养克制住自己。
　　问她，“你在跟我说话？”
　　“是啊，你晕车吗？”
　　“你哪里看出来我晕车？”吕知乐问。
　　天知道，她真的很想问，你觉得我像你阿姨？！你干脆叫我奶奶好了！
　　女生有些同情地说，“我看你挺难受的。”
　　她倒是好意。
　　吕知乐强迫自己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一定是因为没有换座位的报复，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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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才知道，吕知乐是去做翻译的。
　　对面有个老外，杨院长担心会出现什么翻译差错，一定要自己带一个懂外语的人。

　　他们一开始去错了地方，说是有人在楼下接他们。到了楼下发现没有。只有保安在下面看着。
　　杨院长就跟保安攀谈了几句，人家问你们去哪找谁，这边楼都上不去，必须有人来接。
　　杨院长答非所问，说自己是院长，以前在某某学校，非常厉害哦，他的老师是大学校长巴拉巴拉。
　　保安一脸懵逼，吕知乐倒退好几步，希望人家不要觉得他们是一起的。

　　后来对面楼过来人接他们。
　　杨院长还跟保安说，“有人来接我咯。”
　　人家对方只有两个人，他们倒是三个人。
　　对方倒是很有礼貌，挨个讲说杨院长，吕教授，郭老师。
　　吕知乐心说我不是教授，是副的。
　　杨院长倒是把她狠狠吹捧了一番，“这个是我们的吕教授，非常厉害哦，教学经验和研究经验都非常丰富，外语还非常好，在国外留学好多年回来的哦。”
　　对方就说，“看不出来啊，以为是个年轻人呢。”
　　杨院长倒是不谦虚，替她收下了夸赞，“我们吕教授是老教师了，非常有资历。”
　　对方又接着夸赞，“那吕教授保养得不错，看着也就三四十岁。”
　　吕知乐……

　　居然还住了一天。
　　太临时了，吕知乐什么都没带，无语望天。
　　杨院长倒是自己带的很齐全。
　　她以为第二天还有什么事情。
　　结果还去见了头天那个客人。
　　人家说，“杨院长您怎么又来了？”
　　杨院长笑眯眯，“后面还有两个人。”
　　对方以为又来新人，结果还是吕知乐跟郭老师。
　　“吕教授很辛苦啊，出差在外面。”
　　吕知乐怀疑自己在他们眼里简直是鹤发童颜，老当益壮。
　　他们又重新谈了前一天谈的问题，谈到中午，人家说请吃饭，杨院长坚辞不受，三个人饿着肚子回了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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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学院有一个跟国外大学合作办的项目推广，主要是公费申请国外硕博学位的宣讲。
　　吕知乐负责整个项目的组织和对方教授的接待。
　　她忙得脚打后脑勺，都没时间去茶水间接水，但是十分口渴，茶水间离她们办公室有点远，吕知乐拿了两个杯子，想一次多接点。
　　刚出门就碰到了办公室梁主任。
　　梁主任看着不算老，但也快退休了，吕知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学院，也不知道他待了多久了，总之他算是资深老人了，主要干一些杂活。
　　现在基本就是杨院长的私人助理，工作的内容就是负责打扫卫生，给领导拍拍马屁，组织一下活动。
　　梁主任端了个保温杯，看着吕知乐手里拿两个杯子，倒是打招呼，“打水去？”
　　吕知乐跟他不熟，但是人家既然主动打招呼，肯定要回应，“是啊。”

　　梁主任就很阴阳怪气，“你们年轻人就是懒啊，不能多跑几次接水，还要一次接两杯。”
　　吕知乐假笑两声，以为都跟你似的这么闲吗？
　　接了水出来，又碰到了梁主任。
　　他又说，“吕老师缺乏锻炼啊，平时多走几步，别老是在办公室坐着。”
　　吕知乐笑，“那是缺乏锻炼，没有你们勤快，您每天喝茶聊天看报纸，讨论一下国家大事，不像我们，成天忙工作。你要是下午帮我接待一下两位德国讲授，我也有时间喝茶看报纸了。”

　　晚上大家去了附近的饭店聚餐。
　　店家送了试吃的一小碟辣酱。
　　杨院长问这是什么，店家说让大家尝尝的。
　　“那你要多给点哦，这一点不够大家尝哦。”杨院长说。
　　店家又多给了两小碟。

　　杨院长自己吃了一小碟。
　　他口味很重，觉得这个酱不算辣。
　　饭快吃完的时候，店家过来问大家觉得这个酱味道怎么样，看看谁想买。
　　杨院长去了洗手间。

　　王老师率先发言，“刚刚谁吃最多，我可一口都没吃。”
　　看没人说话，梁主任说，“吕老师你吃了吧？”
　　“我吃了。”吕知乐说。
　　“你吃了就要买啊。”梁主任说。
　　“你不是也吃了吗？”吕知乐说。
　　“我没吃。”他说。
　　“给我拿两瓶吧，挺好吃的。”吕知乐跟店家说。
　　等到店家走了，王老师说，“我不敢买这种东西，一看就没有质量检验，谁知道干净不干净，你们谁想买谁买吧，胆子够大的。”
　　小郭老师悄悄说，“你在外面吃饭，胆子不也挺大的吗？”
　　李老师说，“还行，没多好吃，也不难吃。”
　　“你也觉得不好吃吗，梁主任，我看您刚刚吃了不少。”吕知乐问。
　　“还行啊，就是不符合我的胃口。”梁主任说，“谁会在这种地方买酱啊，傻子才会吧。”
　　就看到杨院长提了一箱辣酱过来说，“我给客人定了两箱辣酱，自己也买了一箱辣酱，味道不错的，你们也可以买一点。”
　　梁主任马上变脸说，“真的很好吃，我去多买点，给每个老师发两瓶就当福利了。”
　　于是，大家纷纷说好吃。
　　结束的时候，杨院长说，“剩下的菜都要打包哦，我们不能浪费哦。单身的同事都不爱做饭吧，拿回去可以吃好几顿饭哦。”
　　单身的好几个，但吕知乐在家里住，她没拿。
　　就剩下李老师跟小郭老师。
　　王老师就问他们，“你们有人要吗，没人要我可拿走了啊。”
　　你都这么说了，人还能说什么，李老师跟小郭老师就说你拿走吧。
　　王老师摇摇头，“你们这些单身的就是不会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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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杨院长办公室来了个客人。
　　客人出了房间找不到厕所了。找到吕知乐办公室去了，推开门问厕所在哪里。
　　吕知乐到门口给他指了指走廊，说走廊的左边。
　　那人看着走廊右边说，这个房间吗？
　　吕知乐心想这一看就不是厕所啊大哥，这是他们办公室的仓库。
　　她指了指左边，左边。
　　左边是个电梯。
　　客人说在电梯里面？说着就要进电梯。
　　吕知乐干脆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边说一边指着左边，左边。
　　客人又看了看右边的楼道，这个？
　　吕知乐直接走到厕所门口，指了一下卫生间，“这个是。”
　　仿佛卫生间的迎宾小姐。
　　吕知乐想这个客人大概左右不分。
　　这不是就在左边吗，走廊左边，电梯左边。

　　客人出来又碰到吕知乐，还说了句谢谢。
　　“你是这里的老师？”他问。
　　吕知乐点点头，“嗯，对。”
　　“您是杨院长朋友？”
　　他说，“我是A大的老师，你们那个杨院长跟我一个朋友认识，说有个项目想合作，让我过来一趟。”

　　过了一会，杨院长开会。
　　面带微笑的杨院长看上去春风拂面，非常开心，“我今天非常忙哦，好几拨客人。刚刚那个客人了不得哦，是A大的教授，他很厉害的，以前上过电视节目的。我们关系非常好，他说这次来这里，一定抽时间见我一次，不管多忙都要来，我说你太客气了嘛。”
　　梁主任就赶紧捧场，“都是冲着您来的。”
　　杨院长赶紧说，“那人家是给我面子嘛。”
　　吕知乐心想，要不是我刚刚碰巧跟他说了句话，还真信了你。
　　杨院长边说边笑，“哎呀，我这个人哦，就是朋友非常多的。我不管走到哪里，人家都非常认可我。以前在老学校当领导，大家都用拥护的，我当时跟市里领导关系都非常好哦。离开学校的时候老师们都非常伤心，现在听说我在这边，都想来这里上班呢。还有我的学生，毕业多少年了，每年都要来看我的。”
　　王老师想捧场，问了句，“怎么没回原来学校当领导了？被我们占了便宜，捡了个好领导。”
　　杨院长手一摆，“看哪里需要我啦，我就是为学校为老师为学生服务的。做人嘛，比较无私一点，我认为个人的得失没有什么的，我不在乎职务的高低，能为人民服务就行。我的学生都知道，我有句名言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吕知乐心想，这是你的名言吗？
　　最开始听到他各种自夸，她还会觉得尴尬，现在已经不觉得尴尬了，她简直习惯了杨院长每天自吹自擂的方式，都要被洗脑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