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城楼》橘八戒

17、祈愿

　　许愿带上都系有一块小竹牌，小牌子可以写祈愿语，树下有供人自取自用的砚台笔墨，唐引提起笔却不知有啥好写的，这是姻缘树，总不能写生财聚宝吧！
　　他踟躇的空档，林萼楼一挥而就写好了，
　　“大人写了什么？”唐引伸长脖子想借鉴借鉴。
　　林萼楼直接将墨迹未干的竹牌推到他面前，唐引不由惊叹，“大人的字真好看！”跟林萼楼本人一样好看！
　　那么小一块竹牌愣是被林萼楼写满了，还齐整规划不显得丝毫拥挤：“一愿所爱千岁，二愿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唐引拜服，他还想借鉴林萼楼？他不配的好吧！就他那笔上功夫且不说字迹好看不好看，单就这么小的字他就写不出来，最后抓耳挠腮直接写了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简单又直白！
　　林萼楼瞟了一眼唐引的祈愿语，唇角微扬，唐引看过来时，他又不动声色地敛去了笑意，漫不经心道，“挂到树上去吧！”
　　唐引点头，凝眸一看，树上密密麻麻一片红，能看的见的地方基本都挂满了，微风浮动，竹牌哐当作响，“大人，这玩意儿是不是挂的越高就越灵验啊！”
　　林萼楼迟疑道，“或许吧！”
　　“那我们挂树顶吧，挂下面都扎堆儿了，神仙看不到！“唐引诚心建议。
　　林萼楼皱眉，“挂树顶？……”这棵古树有些高啊！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公然使轻功跃上枝头，那样太高调了，爬上去就更不雅观了。
　　唐引看出林萼楼似有为难，知他心有顾忌，大人就是大人，无论何时仪态还是要有的，当即笑吟吟毛遂自荐，“大人的这份心意交给我吧，我会一起挂到树顶上去的！”
　　唐引言罢一把夺过林萼楼手中的祈愿带，足间几个点落轻松跃上树梢头，小心翼翼地将两块祈愿带绕在了枝头顶上，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才翻身落地，他这事做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根本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就是一个天字号秘杀者该有的技能。
　　唐引挑挑眉，笑容得意，“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林萼楼故作矜持，不冷不淡道，“还好。”
　　唐引笑脸挂不住了，像个求夸奖的孩子：“只是还好么？”
　　此刻树顶上那两条格外招眼的祈愿带，不知不觉彼此纠缠在了一起，林萼楼凝神望去竟有些情思恍惚，悠悠然开口道：“很好，我很喜欢。”
　　唐引闻言立即眉开眼笑，“大人喜欢就好！”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引以为傲，见过的人没有不羡慕不夸赞的，偏偏林萼楼一句还好，真是打击他的自信心，这会儿得了肯定，自信马上又回来了。
　　姜梨这边陪着子聿公子也逛了一大圈，还去了很多以往她自己都没去过的地方，见着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一路下来似乎心情大有好转，而这位子聿公子给她的感觉也越来越好，真可谓是“谦谦君子，儒雅端方，温润如玉”，与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总归是令人舒心的。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其间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往天灯上添加祝语。
　　一旁卖纸灯笼的小贩眼见来了生意，忙不迭热情推荐自家产品，“公子小姐，买两盏祈福灯吧，可向天神送达祝愿！”
　　姜梨不解，“天灯不都是晚上才点么？”
　　“我们这是白日点的祈福灯！”小贩赶忙纠正。
　　姜梨迷惑，“有什么不一样么？”
　　子聿微微一笑接口道，“天灯又名鬼灯，传言阎王爷每年都会定时召集所有的亡魂返回地府，这时会有很多枉死鬼魂找不到回去的道路，而天灯的光亮能给返回地府的亡魂照亮道路，是以大多晚间燃灯。”
　　小贩儿点头陪笑，“这位公子说得对，现下是春归祈愿日，不兴晚间放灯的，等到了七月初一鬼门大开，再点天灯也不迟。”
　　姜梨受益匪浅，原来点个天灯还有讲究的，倒是她粗陋寡闻了。
　　“这白日点燃的就是祈福灯了，是为了表达咱心中美好的祝愿，一年就这一次游园会，公子小姐也点两盏呗！”
　　子聿麻利儿地付了银子，小贩儿眉开眼笑的为二人准备好了笔墨，“少爷小姐，可以随便写。”
　　姜梨与子聿对望一眼，子聿微微一笑，将手中蘸好墨汁的羊毛小笔递到她面前，无需多言，万般温柔解意皆在细微之间，姜梨耳尖微烫，莞尔一笑接过毛笔，斟酌片刻抬笔在祈福灯上写下心中所愿。
　　另一旁子聿笔走龙蛇，不过须臾，四句小楷已经跃然灯纸之上。
　　小贩儿左右瞧瞧，不由惊喜讶然，直呼感叹，“二位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姜梨不解，转身去看子聿的祈福灯，子聿闻言也好奇的瞥向姜离的祈福灯，这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心下恍然！
　　只见姜梨那盏灯上写着，“山河永固，国泰民安，海清河晏，岁岁平安！”她字迹秀雅，却韧劲儿十足，可见其外柔内刚，心性坚韧。
　　而子聿那方祈福灯上洋洋洒洒地挥写着，“四海升平，风月同天，休明盛世，春满人间！”简简单单十六个大字，颇现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张扬与霸气。
　　两人亲手点燃灯火，目送着两盏祈福灯慢慢升空、飞高，然后飘远。
　　姜梨侧目看向子聿，心神微动，此人气度非凡，胸藏锦绣，腹隐珠玑，且怀有大志，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外地商人么？
　　“快看，是天灯！”萧凭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好玩意儿似的，伸手一指，兴奋不已，“灵枢哥，我们也去放两盏吧！”
　　贺钰灵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苍茫云海间不知何时飘上来几盏灯火，摇摇欲坠，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不禁柔声叹息道，“满覆祈祷惧自沉，灼骨燃心尽自焚。飞离地面三万尺，凌霄可否见龙城。”
　　萧凭闻言眉宇轻蹙，他又坐回毡毯上，忧心忡忡的凝视着贺钰灵枢，“灵枢哥，你不对劲！”
　　贺钰灵枢瞬间敛去失意的神情，眉眼弯弯如芽月，笑若和风，“我没事，你别乱猜。”
　　萧凭依旧皱眉，“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他一把抓起腰间的平安符，眼色如针，“你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送我平安符？”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贺钰灵枢含笑道，“你久经沙场，难免磕磕碰碰，我也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为什么不可以？”萧凭截断他的话，神色惊惶，“为什么不可以一直陪着我！”他差点情绪激荡到快要抓住贺钰灵枢的臂膀，但却在距离对方咫尺的地方堪堪停住了动作，他不敢，不敢造次，那样会亵渎他的神明！
　　贺钰灵枢纤长秀丽的眉峰轻轻一皱，面色凝重道，“阿凭，你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辱的落魄皇子，你现在是叱咤风云的镇北大将军，手握重兵所向披靡；你未来还可能是大邺君主，九五至尊，权倾天下！你……”他眸色一沉，黯然道，“你不可以总是依赖我。”
　　萧凭凝视着他良久不说话，唯有眸中千般悲戚万般复杂，虽无言却尤胜千言万语。
　　“……阿凭，你别这样，”贺钰灵枢终于承受不了萧凭那般执拗深重的目光，轻舒一口气缓缓道：“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他想到自己那个死劫，心下微伤，“而且你以后也要成家，会有贤良的夫人也会有可爱的孩子，你再处处围着我转，这样很不好！”
　　贺钰灵枢话说完了，萧凭的脸色却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可他强忍住了冲动，听完了贺钰灵枢那些在他听来极其残忍的话，心头抑制不住地燃起一团火气，可同时也有什么念头愈加根深蒂固了……
　　“你生我气也好，觉得我混账也罢，”贺钰灵枢倏然低声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道，“很多事我都无法控制……”比如天命。
　　萧凭仍是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贺钰灵枢哀愁地看着他，语调温软：“阿凭——”
　　只这一声，绕进了萧凭的心坎儿里。
　　哪怕凉风寒涯之顶，听见这样的声音，都会觉得身心愁苦一扫而光，连天地也变得柔软可亲。
　　“好，都听你的，”萧凭周身怨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平和释然的笑意，他站起身来走到贺钰灵枢身后，以指为梳将贺钰灵枢两鬓微乱的碎发轻轻聚拢在掌心里，绸缎一般的触感温凉又细腻，萧凭怔忡一瞬，自腰间抽出一根皎洁的发带系住了那抹动人的旖旎。
　　“……这是？”贺钰灵枢好奇伸手去摸，触手冰润隐有绣缀之物，如此精工巧艺并非一般发绳丝带可比拟！
　　萧凭唇角擒笑：“是我攻入蛮族圣教所得，据说此物名为玉池仙，乃百年冰蚕丝织就而成，是胡蛮人心中至纯至洁之圣物，配之于身能逢凶化吉，消灾避祸，我思来想去普天之下也只有灵枢哥你，才配的上这世间至洁无暇之物的庇佑！”
　　贺钰灵枢停滞在发带边缘的指尖微微一颤，蓦然颔首垂眸，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极了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不……你不必如此……如此贵重的东西我……”贺钰灵枢觉得如此祥瑞之物萧凭不该胡乱送给自己。
　　然而萧凭眸底却蕴满了毋庸置疑的笃定，那强硬的气势让人不能回绝。
　　“就当……是我给你赠平安符的回礼！”
　　如此的话语，又让人不忍回绝。
　　贺钰灵枢心下不胜唏嘘，他总是没办法拒绝萧凭，很多年前是这样，现今依旧是这样，日月轮转物是人非，但有些东西似乎又从来都不曾改变，反而历久弥新，堆叠出一种刻骨铭心的夙念！
　　“好吧！”
　　萧凭闻言终于露出了笑脸，是从内而外都高兴的那种喜悦，然后他向贺钰灵枢伸出了手，“灵枢哥，我们也去万福园转转，这里风大还冷清……”
　　“可你不喜欢喧嚣吵闹！”贺钰灵枢迟疑地地抬起手。
　　下一刻他只觉掌心一热，萧凭俯身一把握住他的手轻松将他拉了起来。
　　贺钰灵枢脸颊微红，耳边久久萦绕着萧凭那温情缱绻的笑语，“有你在，万般喧嚣皆浮云！”
　　蓝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春正好，风正暖，花正艳，似乎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