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Lasagne

1、第 1 章

　　楼嘉诚回到镜园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司机打开车门，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刚从一个酒局下来，怕着一身酒味惹到严思毓，楼嘉诚的脚步放得慢了些，路过小花圃的时候，看着严思毓修剪得堪称抽象艺术的白蔷薇在风里摇摇摆摆，想着该找个师傅来打理下，又怕失了她兴致，犹豫间手里已经多了一朵刚折下的白花。
　　一阵脚步声把他的思绪暂停，吴姨带着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从正门出来。吴姨见了楼思诚忙停了脚步，站一边道：“先生。”楼思诚应了声，看着在远处亮着暖灯的别墅一凝“怎么了。”
　　“这是小姐的心理医生，新来的。小姐说明天她不得空见，要看便现在来，现下是结束了。”楼思诚想起来这是秘书放到办公桌上的第十五张个人简历，“嗯。”他的手指瘦长挺直，指节分明，正剥落着蔷薇枝上的细刺，说完便进门去了。
　　陈医生闻着那一缕酒味慢慢散去，才抬起眼随着吴姨向路口走去。不得不承认，楼家当家气势太沉，一身考究的黑西装立在白花圃里，让人不敢直视。想他一个在小有名气的专家，若是能在镜园内待下去也是机遇了，只是这家小姐是在太难琢磨，他这厢只得两三句连讽带刺的玉言，幸而尾款丰厚，若是挨骂也倒乐意。
　　楼嘉诚刚到客厅，一声玻璃杯搁在扶手上的轻响打断了他不疾不徐的脚步，周围的佣人头低的更低了。严思毓本该睡下了的，但这厢正着一身墨绿的吊带睡裙，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楼嘉诚正想让佣人拿件披肩来，殊不知上一条正松嗒嗒地堆在他脚边。还未来得及开口，稀里哗啦药片坠落的声音连带着玻璃炸碎的惊响在本就安静的客厅里被无限扩大。春雨落雷，第一阵无根水伴随少女的轻笑，降在了他楼嘉诚的园子里，
　　几粒瓦白的药片带着水落到他身边，颤了几下，和那条可怜的披风一起凌乱在暖色的瓷砖上，楼嘉诚这才抬眼，对上严思毓带着挑衅的目光。他平时不常带眼镜，一点水珠溅到镜片上，但不妨碍他的眼神蕴着吊灯的光隐在银色镜框下晦暗不明，落在严思毓松松垮垮的吊带上，细长的手臂白得直晃人眼。严思毓觉得整个人都犯恶心，楼嘉诚的目光像细密的蛛网笼在她身上，本来因作弄那个地中海医生而得来的好心情急速下降，蛾眉一蹙，身后的陈妈便知道这厢还未得消停。
　　看着严思毓的表情迅速变化，楼嘉诚眯着眼笑了，“看来那个医生属实愚笨，没有关系，你明天会见到新的。”吴姨早就送完人回来，立在一遍端着崭新的药瓶和玻璃杯。楼嘉诚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更如驻星光，可惜严思毓只认为他笑里藏刀，不怀好意。楼嘉诚伸手探了探玻璃杯的温度，示意吴姨端上去。
　　“这药留着你自己吃吧。”严思毓纤细的身影在二楼围栏探出来，如海藻般的卷发随她的动作落在胸前，“楼嘉诚，我建议你先去和那些废物聊聊，毕竟没人比你病得严重。”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一张一合的小嘴上，口齿伶俐的丫头，“非常高兴你还想着我，明天我会陪你一起见医生。”他实在不能继续忍受这一身的酒味了，解了解领带“先送小姐回房间去。”陈妈如获大赦，忙跟上严大小姐匆匆的脚步。
　　楼嘉诚有很严重的洁癖，严思毓一直都知道，现在发作得比在他还是少爷的时候更加厉害，她今天成功糟蹋楼嘉诚上个月从欧洲带回来新披肩，还泼了他水，所以那人肯定不会安稳了，严思毓躺在床上闭着眼胡思乱想，不能安稳最好，她睡不着谁也别想好睡。只可怜某人苦心思虑仍讨不到好。
　　推门是没有声音的，一道光短暂闪过。严思毓感到床陷下去了一块，淡淡的雪松和沉香木味浸染房间的每一寸空气，在那双带着凉意的手落到脸上前，她睁开了眼。两人靠的那么近，楼嘉诚能感受到手下人急促的呼吸，黑暗中明眸透琼瑶，满是天真态。严思毓想起身，但是那两只修长的手指抚着她脆弱的脖颈，她能感受到血液从楼嘉诚手下流过，染上楼嘉诚的温度侵入到她的大脑里。
　　“你要掐死我吗。”
　　“怎么舍得。”楼嘉诚将严思毓揽到怀里，暖起来的一只手从脖子顺着脊椎一遍一遍的来回。是难以接受的安抚，是不会放手的控制，是绵长的，如丝网一般逐渐勒紧的爱。细密的吻落在耳垂上，严思毓颤抖起来，楼嘉诚的手穿过她的指缝，她收紧，又被打开。
　　“哥哥会和妹妹做这种事情吗？”她侧着脸，长发黏在脸上，呼吸是灼热的，说出来了话却像掺了冰渣，融融春日直坠冷海，将人拖下去溺死。楼嘉诚伏在她身上低低笑起来，伸手拈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严思毓想往后退，被他揽着腰一把拉回，直直撞进那一双桃花眼中，“傻瓜，楼家只会有我一个孩子，我可以是哥哥，但你怎么算妹妹。”不过是上位进门的拖累，是重攀高枝的诱饵，是被忽视的可怜小孩。严思毓的眼泪还未划下便被他细细地吻掉，动作轻柔，纵容的笑容还未从嘴角散去，谁知道了不称一句，楼生真正是完美情人。
　　待到楼嘉诚抱着严思毓从浴室出来早就不知月上几何，大小姐早就梦会丹亭，他小心地掖好被子，忽然想到那朵没来得及送出的白蔷薇。没有关系，楼嘉诚望着身侧人沉静的睡颜，他们还有充分的，漫长的时间，他们会彼此陪伴，直到死亡尽头。成为他的妹妹有什么好的，他想，楼家不需要没有用的孩子。肮脏的血脉时刻提醒着楼嘉诚他只是家族光辉延续的工具，而严思毓，严思毓是他第一个拥有的东西，是最好的，他会给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