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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准备好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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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剧场。在各种意义上它都巅峰造极,摄人心魄。
在这里的每一场演出,都将在全球公映。在这里的每一次演绎,都将得到喝彩。
只要你来!
沉柯从没听说过这个剧场,就像赵姬从未爱过秦始皇。他现在很恍惚的原因即此。他不知道为何走到了这里,还跨进了大门。这里虽然修筑的华丽漂亮,但总让他不太适应。不过,再怎么说,也不会是畸形秀吧。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台。他四处看看,“唔,也没有工作人员。”
沉柯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乱窜,就呆在原地发起了呆。“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就在他抱住自己后脖子发怔时,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唤醒了他。那是一段哼唱,暂时驱散他眼前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过于扭曲的场景,他心里的些许回忆在开场前黑暗的幕后下,化作某些声音。某些温柔的,轻快的,有点忧郁却充满善意的调子便安抚了他的精神。只因此曲一出,斩断一切阴霾。
幕前的一切得到诸神庇佑,光彩夺目,幕后的一切积灰扬尘,说是废墟也不为过。他不知怎么的,总感到有些许沮丧的情绪在阻碍他思考。黑暗中,除了视觉,他的其它感官变得更清晰。
沉柯一向不相信逆天改命之事,他也没什么进入剧场前的记忆,只是知道自己不相信。但这支调子,他是知道的。或许是从前有过不如意,但他自己哼出的这个调子是他的法宝。主要他哼唱着,所有杂音都会湮灭,他可以在自己创造的声音中鏖战到天明。
有谁的脚步声踏碎幻象,冲着他缓缓踏来,正好每一步都在他的紧绷的精神上落下,像是一个低音砸向钢琴。
沉柯的恐慌被无痕地掩盖,他拾回自己的理智,喃喃道,“你是谁?不,我是谁。”他终于大声吟唱:“啊!——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情真意切,缠绵悱恻。空幕有声,哀转久绝。
那道脚步声停了。
万病没说话,他知道幕后是一个可怜的小东西,是个同他如出一辙的倒霉人。只不过他知道对方的存在,这不公平但只能如此。
他还是决定大发慈悲放过他,缓缓移开了将要掀开帷幕的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观众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动作,希望能看到一些喜剧的苗头或是出人意料的效果。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帷幕后传来口哨的声响。没有挑衅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哨音。
尽管沉柯不希望外面的人做什么,但他也不希望就这样放对方走。因为以前被人以口哨调戏过,他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吹口哨。
万病不知道这些,也不感兴趣。
他走了。
万病既然离去,不敢乱说话的沉柯就只能自己对着昏暗无影的墙面发呆。四周空空的,眼前只有虚无,就像是时间的背景板。
沉柯猝不及防感受到了气,来自墙里的缝隙。那道墙太暗,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摩挲着有些粗糙的墙面。
不知是不是他无意按到开关,灯光一下照射在舞台上,沉柯对上了如枯萎的老树根般发皱的皮。那墙面原是一个巨大的生物的一部分。该生物太善于伪装,沉柯刚卸下防备,便陷入高度紧张。
怪物的黄铜眼猛地睁开了,硕大的眼珠狡猾得从左至右转了个半圈,与他目光相触。那是何等的不怀好意。不加掩饰的恶意剧烈震动沉柯的心灵,他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庞大与邪恶的存在。沉柯理智值疯狂蹦迪,一时半会接受无能。此时,灯光给到了角落深处,藏起了暗处无尽涌流。
这是诸神的造物,自有诸神的庇佑。没人关心人类。他们有自己的神,而牛马有牛马自己的神庇护。墙在挪动,露出了舞台的真面目。场景不知为何是深海,与旁的背景都不同。
“搭档”走了,虽然不一定是非人,沉柯还是小小松了口气。他小幅度用鼻子吸进有着霉菌味的空气,稳中求进,继续他的台词,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们看在眼里。
即使在幕后,演员们也毫无秘密,更遑论他方才还念出了观众们期待已久的台词。观众人眼睛全都看着他的方向。帷幕没被拉开,第一幕已然开场。
万众瞩目,如芒在背。
那是一只木雕,造型奇特。
正上方的台阶上是只狗,眼睛缝着,本是眼睛的地方只能看到错乱的线。在旁的一猫一蛇也是如此。此刻,他们都用那看不见的裂缝盯着沉柯。为他带来一丝不同于舞台的温度。他起鸡皮疙瘩了,也就没注意到,蛇的嘴巴未被缝起,还有些人为破坏的痕迹。
“是人。”万病并不在,他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入他沉柯脑海。
沉柯被吓到了,但就算如此也不敢表现出来。
沉柯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好好的人,造成这个样,真是造孽。他眼眸微缩,瞳孔扩大的表现自然没被观众错过。群情激愤,万病不得不出场来维护秩序。
这个像NPC一样的镇定自若甚至更游刃有余的家伙认真扮演他的角色,静静地举起他的一只手,修长的双腿在脚踝处像魔术师般叉开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敬情期待喜剧登场!”
没人会不给美人面子,尤其这个美人实力过关,腰杆硬,还会来事。万病也知道观众所要的狂欢。他早过了害怕那一关,有的仍是无上的冷漠与无奈。他也是人,只是人。
沉柯刚回过神,就发现刚才还近在咫尺的那些“可爱”的猫狗不见了。
失落的脚步重新踏上征程,沉柯愣神。那湿漉漉的脚印在地上拖曳却坚定的朝着他的方向迫近。
画面一转,未入场前还在盯着广告版的他似有所察望过来,视线内却没捕捉到任何形体。
现在的沉柯只能眼睁睁看着过去的沉柯像个bug在奔跑的过程中如被设计好的一样卡在了广告栏缝隙里。一会是只手从他身后猛地攥住他的胳膊,一会是个悬空的头颅靠在他的肩旁低语。看上去毫无威胁,前提是忽略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与惊惶不敢置信的眼神。
画面回到现在。接收到接二连三的惊吓的沉柯尚未反应,面前的水脚印猛地冲上前,在他还未准备好面对未知的危险时冲上去,打断了他的思路。
沉柯还是险之又险的念出了台词,如果忽略掉语调扳平短促这一问题,毫无疑问他是成功的。
然而这里只有水。像是魔术一般,沉柯奇迹地转身恰好避免被水溅到半边衣服的结局。
当事人万病之后这样解释道:“在这样的地方,他的眼睛,很亮。”
沉柯顾不得问他,看着消失的水迹,语调平稳得接上方才的台词。
沉柯反倒没有了刚才那般慌张。被封起的嘴与目,海蛇的名字,阴冷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无法遏制的恐惧。他快猜到这名为剧目下的主题。
“是人类的情绪吗?”他不禁喃喃,字尾未落下便化为一阵咳嗽。万病看着沉柯咳血,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帕子,看着沉柯的眼睛说:“亲爱的朱丽叶,恕我唐突,也许你会需要帮助。”
咖啡色的瞳孔看着绿色的眼中非人的竖瞳,毫无负担的念到:“啊,罗密—”话还没说完,嘴已被白色手套捂住,“我帮您。”
沉柯看见万病眼中怒火,终于明白按着台词走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他眨眨眼,笑了。
一连串的背景组成的文字被灵活的“小手”(物理)敲在了键盘上,它们最终组成了屏幕上的剧本。
手窥视着沉柯,点了点它并不存在的头。
暴风眼之外,一只丑得像一桩惨案的鹦鹉正用它那沙哑粗粝的鸭嗓大声吼着水手们的歌。
暴风眼中心的两个海盗,或者,用我们通俗却优雅的语言来讲——两位碰运气绅士正在对峙。
气氛很融洽,没有丝毫能让站着的海盗收到子弹的寄语的迹象。而正坐在短椅上翘着二郎腿的那位,背后是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此时谁也没将目光施舍给那些献血或是死人箱或是朗姆酒。
坐着的以戏谑的口吻吹了声哨子,:“外面的畜牲,我们一般叫它船长。”
“一切从那该死的宝藏说起。”
大副与所有水手一样贪婪、暴戾、凶蛮、狡猾,原始的水手都这样。
港湾的海水总是嘲弄般打湿靠近她的一切。大副每天带着一身海盐回来,但就是附近的渔民也不敢过问。
“到甲板上去。”
老板偷偷告诉小岛上的人,大副每天都做噩梦,最喜欢说的梦话就是这句。有起了好奇心思的人半夜前去偷听,却发现这只是水手和老板的协议。凌晨,水手在星期三总是彻夜狂欢。
好奇的人给老板带来酒水钱,老板也似乎乐在其中。水手一没有威胁,二底子“干净”,据说是在著名的西班牙船队待过的。
尤卡坦海岸的好奇的人聚集在了这家酒馆,没人能拒绝惊险刺激的海上冒险,也没人会嫌弃大副那破锣锅嗓。这里的人并不热情,亦不冷漠,是以他们这些人有时会陷入理智的狂热。
大副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岛民,他从未真正理解这座岛域的不平凡。和人们未曾企及的玛雅人息息相关甚至更早的物品出现在这,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奇怪。
迷信的臭猪透过层层迷雾看见的真实他漠不关心,事实上,在他看来,那都是乡下人的愚昧表演,不过是些臭虫或是骗子口中的预言。
船上有炮,手中有枪托子,海里有老朋友。那些鲸类不愿涉及的地方,将引他去往更深的海域。如果鲸类了解中国的文明,它们可能会用“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来形容。
桅杆立着,焦毒的太阳全洒在甲板上,水手忙碌身影不见。这是大副来这里的第九个月。他心里算的清楚,他不是为了金盆洗手来这里,是为那传说中连自己之前受雇的雇主都没能得到的宝藏。
“哪来的兔子?”大副呲牙,左手中饱经风霜的烟杆转了两圈,右手揪起兔子的耳朵提在一个高度。兔子镇定的挂在空中,左右摇晃。
从他来这里起,耳边就时长有窃窃私语,现在那些声音更让他恐惧。因为,他刚才将兔子提到自己眼睛水平线和自己对视,却看不清兔子的红眼睛。
渔民早就得到一些传闻,有人说这里遭到的兔子的报复;也有人说,附近总有水手自杀的传闻。与彼岸的类人石碑不同,这里的人口中并不宣扬“有朝一日大地会沉陷,黑暗的洋底会在宇宙的喧嚣中冉冉升起”等言。
看不见的洋流在逼近,鱼群早就提醒了渔民。一些不太灵敏的渔民,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人们面前了。海鸟在风浪中穿梭,沉默在蔓延。
六个月前的日落十分,大副被迫欣赏鲸落的一部分。在一部分海鸟放肆的嘲笑声中,一件象牙雕像被一个不足挂齿的年轻水手打捞上来,至此船上开始有船员开始了谵妄的状态。
那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头戴月桂花冠。在大副本就不算挑剔的眼光中甚至算俊朗。
与它同时出现的,还有祂的“神迹”,也就是大副所痴迷与追求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