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云雨》盈盈月满

2、巫山云雨（2）

　　（4）
　　十六年后……
　　颜清站在窗口望着天上的半轮残月。十六年来她最爱站这里赏月，月亮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望着它就能让人想起许多的往事。
　　“穿的这么少怎么还站在这？”宇文拓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发觉颜清浑身冰凉便不由分说将她抱上了床。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十六年来颜清一直是这宫中最得宠的女人，宇文拓在她面前从来就不是一位君王，而是一位丈夫、一位费尽心里讨妻子欢心的丈夫。
　　“穿的这样少还这样站在窗口生了病怎么办，秋叶快去熬一碗姜汤来。”宇文拓嗔怪道。
　　颜清笑着说道:“臣妾的身子没有那么娇弱，臣妾刚刚赏月之时发觉今夜月色醉人，赏着赏着便忘了时辰，下次臣妾一定注意。听闻太子带回了一个姑娘”
　　宇文拓一说到这事不由得怒由心起:“你说这彻儿也是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刚成亲不到一年就带回来了个江湖女子，硬要立为侧妃，皇后也不知劝劝竟由着他的性子胡来。还好太子妃识大体，不然又不知要闹到那样。”
　　颜清继续道:“想那女子定是天资国色，不然也不会让太子如此着迷”
　　宇文拓点了点头道:“倒是有几分姿色，说来也怪那女子与你年轻时还有几分相似呢”
　　颜清微微愣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宇文拓继续说道:“那女子叫什么离如心的，是首阳山顶的天水剑派掌门何萧的徒弟”
　　离……如心，这个名字颜清太熟了，是她多少个夜里轻轻呼唤的名字，曾经多少次幻想过她的模样。
　　当年颜清狠心将离如心送走，是想让她远离这里的恩恩怨怨，平平凡凡的过一生，如今她却又回来了，那颜清受了这十六年的骨肉分离之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五）
　　“娘娘，太子殿下和如心姑娘来了”秋叶言道。
　　好啊……好啊，这宇文彻，颜清未去寻他他倒先来了。
　　“快请”话音刚闭门传来外了爽朗的笑声。“离母妃近来可好，可叫孩儿好想，孩儿近来在茫茫人海中寻得了一起红颜知己特来与离母妃瞧瞧。”太子笑声爽朗的说道。
　　“民女离如心给贵妃娘娘请安”离如心欠身施礼。
　　如心……如心，如下一心便是恕，当年为她取名离如心一是教她一生安逸随心，二是叫她一生以宽恕之心待人。在颜清眼里她还是个在怀中啼哭的婴孩，如今这般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那眉那眼与先帝像极了。
　　颜清一边扶起离如心，一边柔声说道:“起来吧，你生在江湖自由自在惯了，这宫中不比民间多的是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你可还待的习惯。”说着话她拉着离如心的手坐下。
　　“起初是有些不习惯的，但还好有殿下整日的陪伴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离如心说着看了一眼宇文彻刹那间四目相对离如心面色一红低了头。
　　“习惯就好，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自古帝王多情，所以这宫里的女人最是可怜，没几个人能真的得到帝王的真心。不知还有多少人良辰美景虚度，终其一生连镜花缘都盼不来。你在这高墙之内那江湖中小儿女的性子可要收一收了，习惯的越早日子也就越好过。”颜清盼着这一番话能说动离如心，让她知道宫中女人的悲惨命运因而离开宇文彻。但她太过天真此时的离如心已经爱惨了宇文彻。
　　“萧郎本来在此门中，何故再望他乡人。我听殿下说陛下为娘娘虚设六宫，十六年来与娘娘同塌而眠一如民间寻常夫妇。如此看来这深宫之中已有真爱”离如心一字一句犹如一把利刃剜进颜清的心。
　　宇文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来。
　　“心儿，怎可妄论长辈之事”宇文彻假意喝道。又转头对颜清说道:“离母妃莫要生气，心儿来自民间，这宫中规矩还没有完全弄明白，故而冒犯离母妃了”
　　颜清已经听不清宇文彻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的望着离如心。萧郎本来此门中，何故在望他乡人。萧郎是谁？宇文彻吗？这怎么行呢，如果是这么个结局那她不是白白的受了这十多年的骨肉分离之苦吗。况且宇文彻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吗？对心儿是真心的吗？以她对宇文彻的了解，肯定不是！
　　秋叶见状连忙端着一盘子糕点走向前来道“殿下见谅，我家娘娘近来身体不适。”说着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将将颜清扶进了内室。
　　秋叶将糕点放在桌子上，恭恭敬敬的说道:“离姑娘真真是个美人，就连我这半老的婆子见了都觉得欢喜，难怪太子殿下对您用情至深。姑娘莫见怪，我家娘娘原是有个女儿可惜小公主在宫中被盗至今下落不明，您与我家小公主年龄相仿。我家娘怕是又想起伤心的往事来了。这不听说您来，我家娘娘便吩咐我去厨房给您拿些点心，您看这些点心都是我家娘娘爱吃的。”
　　宇文彻假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小妹的事离母妃至今仍未能释怀，今日倒是彻儿鲁莽了。秋叶姑姑我有一提议不知可好，让心儿拜离母妃为义母。一来可以缓解离母妃对小妹，二来心儿在这宫中多个依靠，三来我与离母妃也更加亲近不是。”
　　“这……这……娘娘”唉……秋叶叹息着、苦笑着心内怒火燃烧着……
　　（六）
　　“宇文彻，好个宇文彻啊”颜清大喊着、摔打着，什么一来二来，最后一点才是真正的目的吧。他早就知道了离如心的真正身份，他要利用离如心拉拢前朝势力。
　　如今的局势是:晋王战功显赫、秦王母族功高、齐王母妃功高势大，反观太子一无功德、二无势力除嫡子的身份之外再无优势。
　　谁说太子无能，这多能耐啊知道怎么利用人怎么拉拢势力。
　　“娘娘，现在怎么办，奴婢看得出来小公主对太子用情很深”秋叶道。
　　“哈哈哈”颜清疯了一般狂笑着“哥哥，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颜清抱怨着丈夫为什么要先自己而去将这一切的重任交给她。
　　“娘娘，让国公来了”一个侍女在门口喊道。
　　离君墨一袭墨衫腰中别着玉珏大步进来，跪在颜清身旁。
　　“娘娘，那离如心是不是……是不是？”离君墨质问道。前些日子何萧派人传话，说离如心和太子一起离开了首阳山，昨日太子又带着离如心来了让国公府，将与颜清说的那翻话又对离君墨讲述了一番。离君墨心中虽是有了定数，但仍想确认一遍。
　　颜清满脸泪水，失落的对离君墨说道:“墨儿，我们白受了这十六年的骨肉分离之苦了”
　　离君墨犹如晴天霹雳瘫坐在地上，妹妹还那样小怎么可以？离家把江山都让了，为什么还不放过离家的后人？有什么为什么不冲着他来为什么要去折磨他无辜的妹妹。
　　“不行，绝对不行”离君墨猛然起身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他要去改变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妹妹陷进去。
　　“少主切不可冲动”秋叶连忙拦在了离君墨的身前，看离君墨的样子大有去找宇文彻拼命的架势。
　　“让开，我离家连江山都让了为何他宇文家还不肯放过我们。”离君墨吼道。
　　秋叶言道:“少主一身系千万人的安危切不可因小失大，毁我先朝根基啊。少主、娘娘若换个角度想想，一来小公主嫁了如意郎君，，二来小公主与少主、娘娘骨肉团圆，三来将来太子登基也必然感念离氏恩情。如此这般也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事到如今离君墨和颜清也只盼着宇文彻对离如心能有几分真心了。
　　（七）
　　中秋佳节，皇帝大宴群臣，夜间于摘星阁赏月，君臣同乐。
　　颜清只是个妃子，一个妾的身份是无法出席这种重要的场合，不过好在颜清也不喜欢去，于是她就坐在屋子里绣着喜服。在过几个月女儿就要成亲了，女儿现在还不知道这其中是非恩怨，因此每天开心的像只燕子。如今在阻止女儿出嫁是不可能了，现在就只祈祷女儿能像现在一直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有些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天爷根本不会让事情如人所愿。
　　“娘娘，出事了……出事了”秋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颜清心里“咯噔”一下整颗心都纠在了一起，难道是心儿或是墨儿，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娘娘，您快去东宫看看吧，公主她……她疯了到处杀人，她好像都知道了”
　　颜清楞在哪里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颜清说道:“你不要开玩笑，心儿怎么会知道呢，怎么会呢，宇文彻不可能让她知道的啊？”
　　秋叶答道:“公主偶然间听到了太子和太子妃的谈话”
　　就在刚才离如心在宴会上不见宇文彻便回东宫，恰巧听到了宇文彻与发妻的谈话。
　　太子妃:“殿下许久都不曾来看过妾身了”
　　宇文彻:“近日陪着心儿忽略了你了，对不起近来受苦了”
　　太子妃:“有殿下这番话妾身就不苦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殿下是做大事的人，妾身不会成为您的羁绊”
　　宇文彻:“我宇文彻何德何能，能娶到你。现在前朝的势力已尽归我所有。还是你的计策好，用那前朝公主换前朝势力的支持。”
　　太子妃:“殿下，妾身有一个请求希望殿下日后能好好对待如心姑娘。她身世可怜那么小就被离贵妃送了出去，而且也是因她我们才有了前朝势力的支持她也是我们的恩人啊。”
　　宇文彻:“那你不吃醋”
　　太子妃:“妾身是要做殿下的贤内助的，况且殿下心中有妾身，妾身又怎么会吃醋呢”
　　宇文彻:“哈哈哈……你说得对日后叫她和她母亲一样做个贵妃，她这样的身份做贵妃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
　　（八）
　　离如心浑身血迹呆呆的站在那里。沈先生和几个小厮在人群中死死的拉着要上前的离君墨。
　　见颜清走过来离如心抬头问道:“他们说我是前朝公主，你是我的母亲是吗？”
　　颜清看着离如心，浑身血迹，双目通红，如同鬼魅，她心疼的轻轻唤了一声:“心儿！”
　　离如心哈哈大笑，声音尖锐、阴邪:“那就是了，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是骗我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儿姑娘”太子妃从宇文彻的身后走了出来说道“心儿姑娘，前朝恩怨已是前尘而今你与殿下已两情相许，前尘往事就放下吧。你若愿不在追究妾身愿让出正妻之位侍奉姑娘。”
　　离如心那里还能听到众人的言语，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体内气息紊乱丹田胀痛，瞬间青丝换了红发。
　　“离姑娘，前朝的这结果是最好的了”
　　“她这样的身份做贵妃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
　　…………………………
　　离如心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冰水将她完全浸住，那感觉不是冷，而是疼。心口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压住了，一口气憋在了心里，喘不过气来，她想喊，将胸口的滞气释放出来，可她张不开嘴，嘴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这时她的头上垂下来许多条彩色的带子，那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拼了命的想去抓住那些带子……
　　离如心疯了，彻底疯了，身形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如同恶魔一般大开杀戒，四周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有后人统计过，离如心一共杀了一百六十人。
　　“贵妃娘娘”
　　“母后”
　　“清儿”
　　颜清、齐王、离君墨、宇文拓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出口……
　　颜清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离如心，救下了齐王宇文睿。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此时离如心也清醒了了过来，看着倒在怀里的颜清，她仿佛知道刚刚发生过了什么。
　　颜清柔声安慰道:“孩子，不哭，我没事”
　　“你为什么这么做”离如心再次质问道。
　　“母亲，想救你”除了这个方法，颜清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离如心清醒。
　　“母后……母后”离君墨挣脱沈先生和几个小厮一路连爬带滚的跑过去抱住颜清。
　　“你又忘了吗，要叫母亲”颜清想抬手摸摸离君墨的头，从前那样，可她的手却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离君墨见状拿起颜清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颜清强挤出满意的笑容，说道:“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们父皇了，我真的太想他了。墨儿心儿从此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就是……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离君墨眼神祈求的看着离如心，语气坚定的轻轻唤了一声“妹妹”。
　　这一生妹妹，犹如一道巨雷劈在了离如心的身上，浑身酸麻酸麻的。
　　颜清继续说道:“你们能不能把我葬在城外的桃林里，那是我与你们父皇除识的地方，你们把我葬在哪然我可以永远守着我与你们父皇最美的回忆。”
　　宇文拓失魂落魄的走过来苦笑着问道“清儿难道你我这十六年来的相守还抵不过你与他那几年的感情吗？”十六年来他为颜清虚设六宫，为她给离家莫大殊荣，在她面前他从不是什么君王，他爱她爱的那么卑微，难道她就这么狠心，就这么……一直来都在利用他与他虚与委蛇吗？
　　颜清苦笑了一声:“阿拓，你很好、很好，只是‘曾为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这一生对不住你，可你亦对不住我，惟愿来世我们不在相遇了”
　　半晌，宇文拓冷冷的说了四个字:“哦，知道了”
　　颜清继续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最后叫我一声母亲”
　　离君墨悲痛万分的说道:“母亲”说完他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离如心。
　　离如心犹豫良久，终于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颜清脸上漏出了满意的笑容，她仿佛见到了那年微雨桃花树下那个人一袭白衣，望着颜清温柔的笑着。颜清笑着说道“哥哥，我来了”
　　哀大莫于心死，宇文彻苍老了很多，一阵寒风吹过他的头发白了大半。多么可笑，这一生爱上一个从未爱过他的女人，他富有天下却唯独没有她多么可笑啊。
　　一个月后宇文拓驾崩，太子继位，根据宇文拓遗诏，他死后不入皇陵不与皇后合葬只在城外桃林边建座孤坟子孙后代不准祭祀。
　　“清儿，来世你不愿再遇我但我却要在遇见你。你愿守着你与他的回忆那我愿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