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千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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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一道惊雷破空而出，万千灯火瞬间堙灭。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一些不怎么发达的小城市干脆被一个响雷劈断了全城的电。
这里是一个沿海的村子，很落后，于是乎也不出意外地断了电。
今夜可能要发洪水。
路边地上坐着一个少女，满身鲜血与雨水，沾湿了她。她垂着眼，变形的左臂无力地瘫在地上，右手有点发抖，握着一把匕首
匕首沾满了血水，预想中的警笛声并未出现，却莫名合情合理。
毕竟这样的小地方，没人管也是合理的。
她盯着匕首，空洞的眼中没有一丝生气。
十分钟前。
“咚——”
一声巨响，瞬间令整栋房子震了一震，本就老旧的违章建筑总在这时晃得像要散架。
身边沈孤月的脊背颤了颤，沈汐玥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笔。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声响，沈建国醉醺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没有得到回应，他便来拧了拧门把手。
拧不开。
“小贱胚子敢锁门？！”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哐哐敲门。
敲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给老子出来！！沈汐玥！给你老子把门打开！让沈孤月那个贱人胚子给老子滚出来！！”
敲门声越发响亮，几乎要将摇摇欲坠的房门砸塌——事实上也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沈孤月想。
相比那次怒气冲冲的沈建国冲进来把她强行拖出去，剪了她的头发、扒了她的上衣把她拖出去示众这种事，像以往那样的挨一顿打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对，只是挨顿打而已。
沈孤月捏了捏发颤的指尖，回头道：“姐你别去……我、我出去。”
沈汐玥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低头继续画些什么。
门口处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
沈孤月想摸一摸火辣辣的脸颊，却害怕这个动作会激怒沈建国，只好瑟缩着低下头，用力揉搓了一下自己开裂的双手。
这一举动换来了沈建国莫名其妙的更大怒火。
又是啪的一声，这一回沈孤月确定自己的脸颊是出血了。
沈建国还想继续，瞟了一眼房内目不斜视写写画画的沈汐玥，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顺手拉扯了一下房间门，抓起沈孤月的头发把她往客厅拖。
沈孤月尽力跟上，但上回挨打的淤青还没褪去，脚踝处又酸又麻，被拉扯着没走两步就狠狠一扭，沈孤月跪倒在地，被扯着头发往前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撕扯下来。
终于到了客厅一角，头皮一松，还没等她缓一口气，拳脚就已经如枪林弹雨般落了下来。
沈孤月双手抱着头，颤抖着接受着沈建国的殴打与咒骂。
她的双眼瞟着沈汐玥的房门。
门没关严，透过那缝隙，她可以看见沈汐玥在房内低头画着什么。
门内的世界很干净，与门外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沈建国从来不进沈汐玥的房间，也从来没打过她。
沈孤月从小就精，沈建国这人是个暴力狂，路边看到条狗都能踹两脚，怎么可能良心大发放过沈汐玥。可这人每次都绕着沈汐玥走。
他害怕沈汐玥。
沈孤月发现这一点后，一天到晚除了上厕所就待在沈汐玥房间里，刚开始还有点用，但沈建国发现沈孤月在刻意躲避他后，似乎变得有些恼羞成怒，殴打反而更多了。
不过沈孤月还是会想尽力和沈汐玥打好关系，缠着沈汐玥陪她。
再精的小孩也是小孩，需要一个玩伴。而且她总还会想，只要和沈汐玥打好关系了，沈汐玥总归会救她的。
但是没有，每次都像现在这样，沈汐玥把自己关在那一方无暇的天地里，只有她主动去找才会象征性给一些回应，只有一切都结束之后才会例行公事般地施舍给她一些温柔。
就像现在这样，沈汐玥视而不见，但她知道殴打结束后沈汐玥会提着药箱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拳脚渐渐变得酸软起来，慢慢地少了，沈孤月终于得以喘息。
沈建国打累了。
沈孤月想，该停下了吧。
下一秒，沈建国揪住她的头发猛地一拉！
沈孤月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脆响，脑袋胀痛起来。
头皮上本来已经略微止血的伤口随着这一扯瞬间破开，沈建国不耐烦地几下搓掉了她脸上的血，捏住她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
他端详了很久，也很认真，眼中闪着沈孤月感到陌生的光芒。
越看，她越觉得不对。
“真是长大了嘿，姿色不错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沈建国开口说话时，沈孤月甚至有些恍惚。
直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沈孤月瞬间如坠冰窟。
她暗暗祈祷着，祈祷着自己听错了。
但就像之前的祈祷没有回应一样，这次，幸运女神也不会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也不知道爸爸错过了你多少发育过程，让爸爸好好弥补弥补啊……”
……
刷刷刷。
刷刷刷刷。
不同于门外的吵闹，门内的沈汐玥正静静地在几张发黄破损的纸上画着什么。
一张纸被线条分割成了几十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黑线。
沈汐玥静静地等待着，一般来说，最多半小时，妹妹就会回来，或者门外会渐渐安静下来，她就出去把妹妹带回来。
但是今天有点久，一个小时了门外还是一片嘈杂，尖叫和喘息不断。
沈汐月看了看时间，一小时零十三分钟，门外才渐渐安静下来。
她拿起药箱，里面是她从外面药店偷来的药品。
那家药店疏于管理，平时丢两瓶药、有几个急救包的数量对不上也是常有的事，有时甚至会被认为是清点不当，不会有人管。
药箱里的东西还不少，至少绷带和碘伏什么的足够了。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脚步顿了顿。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沈孤月浑身赤丨裸着，身上满是青红青紫的印子。
不过仅顿了一下，她就很快反应过来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快步走上前，一言不发地给她上药。
两姐妹相对无言，室内一片寂静。
棉签沾到沈孤月头上的伤口时，她终于有了动静，“嘶”了一声。
“好疼啊。”
感觉沈孤月和以往似乎有些许不同，沈汐玥有些不知所措，听了动作：“对不起。”
沈孤月抿了抿嘴，抬手挥开了沈汐玥手里的棉签：“我不用了。”
沈汐玥没说话，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汐玥一点一点低下头，又开口了。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说大家都是这样的，可我觉得好恶心啊。”
“是我的错吗？因为我不听话，把妈气走了，然后就轮到了我对吗？”
沈孤月抬起头，看着沈汐玥的双眼。
那双眼睛深邃漆黑，被昏黄的光一照，竟闪着些许鲜红的反光。
“姐，你好漂亮啊。”
“你跟我们家里谁都不像。你的眼睛好漂亮。”
沈汐玥垂下眼，低下头，静静地还是没有说话。
沈孤月忽然咧开嘴，扯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我记得你有一个匕首，”沈孤月说，“那是你唯一一个不让我碰的东西。”
“它也很漂亮。”
沈汐玥沉默了一下，说：“你想要吗？”
“我不要。”沈孤月垂下了眼，说，“你用它杀了我吧。”
“你用它杀了我吧，然后用别的什么东西杀了他。”
“被那么漂亮的刀杀死，我可以感觉好像我也很漂亮了一样。”
“好。”沈汐玥几乎秒答。
沈孤月愣了愣，抬起眼看向沈汐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孤月觉得，那双眼睛又红了几分。
沈汐玥站在沈建国的门前，左手拿着一把匕首，右手拿着一把菜刀。
菜刀是人人家里都有的，但那匕首长得很奇怪，上面有一个特制的凹槽，似乎可以取血。
取血的凹槽链接的是一个月牙状的图腾，那月牙似乎是倒映在水中的，有些碎乱，凌乱的藤蔓和带刺的花枝缠绕在上，将月亮遮得更是飘渺。
一朵鲜花点缀于图腾之上。
这个图腾原本似乎是金色的，还可以看见一些残余的金色涂料，鲜花那里没有金色，反倒有些暗红的印子，不过也都斑驳了
“笃笃笃。”
她敲响了沈建国的房门。
“咋啦小母狗？还想再来……”
“等等，你他妈要干什么？！”
“沈汐玥，沈汐玥我他妈是你老子！！”
“轰隆。”
一道白光破云而出，却照不亮这黑夜。
沈汐玥跑了很远，菜刀插在了沈建国的胸口，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匕首，花朵的图案染上了血色，层层绽放着。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回过了头，已经看不到“家”了。
她真的杀死了沈建国和沈孤月。
然后跑得远远的。
她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村子里的人都不搭理她，她现在才十四岁，还瘦，钱都赚不到。
她能去哪呢？
沈汐玥盯着匕首出神。
下一秒，手中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脖颈。
鲜血飞溅。
血红的鲜花绽放在金色的明月之上，妖冶动人。
远处，一盏明灯摇摇晃晃飘上天际，雨水拍打在它上面，它却迟迟没有被打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千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