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橙想

2、第 2 章

　　毕业后，夏云暖选择一个沿海城市工作，主要因为这里生活节奏慢，夕阳批洒的沙滩很美，拥有一整座森林岛屿，早晨还有六元一碗的小馄饨。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竟会再次遇见陈谅，一个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陈谅。
　　夏云暖将材料送给合作公司，当推开贵公司总经理大门时，两人具是一愣。陈谅已经是成熟的男性了，喉结分明，脸的轮廓清晰坚毅。“总经理你好，我来送材料。”陈谅点头。半晌，‘好久不见，夏云暖。’这个声音对于夏云暖是多么陌生啊，因为她没有参与这个声音的诞生，她百感交集，就像是只认得一棵树的花却不识它的果。“你好呀，陈谅。”夏云暖笑笑。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及膝的裙子，上身线条优美紧致，收拢到后面的蝴蝶结处，因为她晚上要参加一个酒会。陈谅不动声色地将她看了个遍。“我是加藤公司设计部主管，相信贵公司与我公司具体细”节已经洽谈完毕，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公司。”“留个电话吧，倒是也方便。”陈谅说，夏云暖呆了会儿，才从包里掏出明信片笑着递给陈谅，后者礼貌接过。
　　出了公司，手机来电，她接通，“钱主管还真是惦记你，这点小事也不忘让你辛苦。”夏云暖没有接话：“虞森，我的小馄饨是不是已经在我桌上乖乖等着了？”虞森笑“就等你了，小主。”

　　夏云暖再一次艰难地挤进公交车，她欲哭无泪，“什么时候我能拿到驾驶证啊？”比她更欲哭无泪的是她的教练，她教练每一次坐上她的副驾驶，神色总是宽广：“我总算知道何为宁愿坐在自行车上笑，也不愿坐在宝马车上哭。”夏云暖尴尬“教练，我比自行车慢，更有安全感嘛。”教练：……虞森听后笑眼盈盈，“以后我送你回家吧。”却被夏云暖打呵呵婉拒了。
　　回到公司，虞森一眼看到她的打扮，起身说：“辛苦了，下次这种事就交给我吧。”高跟鞋踩着乒里哐啷的脚步声，钱主管走过来，很快扫了一眼夏云暖，“材料送过去了吧？”夏云暖点点头。钱主管笑道：“平时不打扮，还真看不出来夏主管身材这么好呢，看来夏主管的好看只用在需要的场合啊。”虞森皱眉：“钱主管……现在是工作时间。”夏云暖笑笑：“自然跟钱主管自然成韵的美无法比，我只能后天补拙了，毕竟，钱主管的机遇比我来得多得多嘛。”钱主管不屑一笑，傲慢地离开。
　　夏云暖立即扑向她的小馄饨，吃了一半，夏云暖便召开会议：“新任务到，秋季新款系列，主题自然本色。”小八卦阿紫凑过来：“听说钱主管也接手这个系列主题的任务，看来是想明着跟我们干。”夏云暖说“也许是公司上层安排，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想也是上头安排，听说是合作方不简单。”“这次只有主题，范围宽泛，你们要充分发挥设计师的创新精神，一周的活动自由，你们多去接触自然，听从内心的声音，不要过于借鉴网上的成品设计，下周星期五每人交三份作品进行小组交流。”
　　虞森走到夏云暖旁边，耐心地等她将手头文件整理完毕，递给她一盒酸奶，笑着说：“听说晚宴上有好几种蛋挞哦。”夏云暖抻抻身子，“终于能薅蛋挞的羊毛啦！”
　　虞森驾车与夏云暖准时到达宴会，这场宴会是由CX公司主办，主要邀请同行进行行业交流。CX公司是行业内的大佬，加藤公司能重视此次邀请，总经理点名让新晋主管夏云暖前去参加，临行前说：“这可是开拓人脉，拓展视野的好机会，好好把握。”夏云暖毕恭毕敬地点头。
　　两人上了长长的台阶，走进大厅，里面灯光流溢，富丽堂皇，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举着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优雅地聊天。钱主管也在其中。她转了下眼珠：“人太多了，我们现找个地方解决晚饭吧。”
　　两人来到点心区，精致的小点心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当夏云暖看到蛋挞时，她心花怒放，一个个拿起来品尝。她看到一个座位，坐着一个身穿旗袍的古典女子，头上还用木钗挽了个发髻，她端杯果酒走过去，“小姐你好”夏云暖笑着打招呼，“您是云间裁缝铺的掌门人吧。”女子有点意外，温柔地点点头，今天晚上大咖云集，相比之下她的传统店铺品牌显得怯场，加上她交际不广，又不是正经的公司体制，所以今夜一路冷寂。“我叫夏云暖，是加藤公司的”夏云暖伸出手，“苏意生。”苏意生握住，含笑。“苏小姐真如苏小姐穿的这件旗袍一样温柔动人呢，向流动的月光一样，这是苏小姐自己设计的吧。”苏意生笑着点点头，“这是暮云纱，面料很轻柔。”夏云暖忍不住手指蠢蠢欲动：“这真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苏意生笑着，“苏小姐，我对刺绣旗袍很感兴趣，不知道苏小姐可以给我个名片吗？也方便改日拜访贵铺。”苏意生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顺带拿出一个小簪子，“这是桃木的，寓意……美好，你若不嫌弃，就收下吧。”“谢谢，很漂亮。”夏云暖微笑接过，直接挽在自己头上。
　　两个人相谈甚欢 ，忽然，会场安静下来，一束灯光打在台上，一个年轻挺拔的影子上台——陈谅！夏云暖陷入迷糊，他礼貌向在场人问好，“今晚群英荟萃，希望这里大家能够发现他人，发觉自己，流光溢彩，当然这里的点心也是独一无二，不容错过的美味哦！希望各位能够享受今晚这次行业盛会。”他的声音是那么自信独立，真的让人很难将眼前这个人与那个患有失语症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夏云暖无意识地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味道还不错，转头正想还拿一杯，就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陈谅看着她，还是茶色的眼眸。“不好意思啊，陈总。”“称呼挺会随机应变的嘛。你喝酒了？”“果酒，味道挺不错的，我还想回去后自己买着喝呢。”陈谅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苏意生：“你是苏小姐吧，云间店铺掌门人？”一模一样的话，苏意生点点头，感到意外荣幸。陈谅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苏小姐很有才华，也许有机会能和苏小姐合作呢。”真是意外的惊喜，苏意生站起接过名片，脸色微红，礼貌道谢。夏云暖莫名有种被人截胡的冤屈。钱主管眼尖地凑过到陈谅面前，拿了一杯浓烈的红酒：“早就听说陈先生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才知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过奖了。”陈谅礼貌应付。“听说CX公司最近在寻找夏日清凉品牌合作方呢，不知道鄙公司有没有机会在陈总面前自呈一番呢？”“当然，我们公司坚持公平竞争。欢迎新鲜的创意。”……夏云暖被挤到一边，苏意生没了兴致，“夏小姐，我就先走了，今天认识你很愉快。”夏云暖点头，笑着说“叫我云暖就好。”虞森在那边和她打招呼，指了指一个“黑天鹅”神色不堪重负，夏云暖准备过去，陈谅立马叫住：“夏小姐稍等。”钱主管一愣，“今天和钱小姐聊得很开心，下次有机会再聊。”便将夏云暖带走，夏云暖说：“唉，有人叫我唉。”“你没听到”，“可是我长耳朵了呀。”“……”陈谅将她带到露天天台，夜色如水，星幕璀璨，远处城市灯火绚烂，底下树影婆娑。夏云暖呆了一会儿才回过头，陈谅戏谑笑道：“结识了我还需要认识别人吗？”脸处于光影斑驳中，夏云暖皱皱眉，“这不是在我工作范围内，刚才我们公司钱主管倒是很有这个意愿，你们应该还有好多话聊。”陈谅将她这话掂量了几下，问：“那除了工作之外，你有什么想跟我聊的？”“就是好奇陈总花钱办宴会，作为主人应该有更正经的事吧。”陈谅看了她一会儿，摊开手笑“没有啊，就是觉得这里的点心真不错，想请同行尝尝，所以挂了个好听点名字而已。”夏云暖有被戳到，“衣服不错，很好看，给我也做一件吧”“你也喜欢穿女装？”夏云暖脑子短路，陈谅噎了一下，“也行，以后留着给女朋友穿。”“这是我买的。”“是吗，那我就可以将这个品牌买下来了。”“陈谅！”他还是不说话的样子好看。陈谅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嘴角，又问：“虞森也在这儿？”“……他是我同事。”陈谅抿了抿唇，眼神滚动。这是夏云暖手机来电，陈谅眼尖地看到：森儿。他顿时气短，夏云暖接通，“小暖，你在哪儿呢？我把你爱吃的蛋挞打包了”夏云暖有点脸红，咳嗽到：“你可真是贯彻了公司最近宣传的珍惜粮□□神哈，我一会儿就到。”“陈总先走了。”她自然地说道，在陈谅眼里就像是说“回家带孩子”那么自然，，但又无可奈何。
　　上了车，虞森犹豫再三，终于说：“没想到今晚能遇见陈谅哈。”“是呀。”夏云暖有气无力地答道。“想想当时我们和他才同学一个学期不到，不知道他第一眼有没有没认出我们，哈哈。”夏云暖听进去了，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总经理就宣布这次合作对象是cx公司，夏云暖欲哭无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呐。
　　难得的周末，夏云暖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手机忽然响了，“喂，哪位？”“我是你妈。”“你妈好”“小兔崽子，周末又没起床吧，就是昨天你姑姑给我推了一个微信，是他亲戚家的年轻小伙，各方面都不错，有益撮合你两，等会你微信通过一下呀。”这边却再也没有应答，夏云暖早就先行一步睡了。
　　知道临近中午，她才头昏脑涨地醒来，看了眼手机，有个头像俗气，名为行走青年的陌生微信请求，夏云暖直截了当拒接。下床洗漱。
　　虞森打来电话：“我给你定了牛奶早餐，记得拿，还有我这周末得回趟老家，你自己注意饮食休息，别又吃垃圾食品。”“知道了，小森。”电话那头的男孩痴痴笑了，“那先挂了，下个周末去欢乐谷玩。”“不去，那时小孩子玩的。”夏云暖傲娇。虞森有点打脸，嘿嘿笑了笑。
　　拿到虞森定的早餐，粥鸡蛋牛奶，正吃着，又有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她想了想还是接了。“还记得我吗？夏小姐。”“苏小姐，当然记得！叫我云暖就行。”苏意生笑笑，“我正好最近新作一系列旗袍，想邀你来看看，不知……”“好啊好啊，我荣幸之至。下午一点到。”“好的，那，云暖到时见。”“嗯嗯。”
　　吃过饭，夏云暖发现她的头晕症状并没有减轻，甚至起身时有点恍惚，她有点担心，但还是选择忽视。
　　下午一点，夏云暖从公交下来，徒步一公里，准时到云间店铺，店铺是一个江南庭院式的建筑，雕梁画栋，门口铺满白沙子，几株芭蕉，能听见里面的水声，她注意到门口停了一辆轿车。
　　她走进去，一间房里传来学徒搬棚架的声音，她正好奇地想进去看看，却被苏意生叫住，她抬头，一阵眩晕，但还是看到陈谅，她心里顿生一片凉凉。
　　陈谅看着她脸色微红，平添美丽但又显得一丝乏力，头上带着一支桃木簪子，好像昨天也带着。三人进屋，看到陈列的旗袍，一律翠绿淡红，夏云暖兴致提起来了，“这是江南采莲系列，创意主要取自南北朝民歌中的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夏云暖一一赏过，旗袍上的刺绣纹路依序成诗，材料仍以暮云纱为主。“很美，正所谓莲花乱人色，荷叶杂衣香。我能摸摸吗？”夏云暖星眸转动，顾盼神飞，掩不住地兴奋。“可以，”苏意生爱怜不得。夏云暖如愿以偿了：“真的就像是将流动的月光握在手里呀，这种质感，让人怜惜不已。”令夏云暖最爱不释手的，是其中一件“丝影荷花坠羽扇”，扇绣上点缀珍珠，呈现整体下坠丝滑感，同时也将扇子纹路扯出，真是妙不可言。“意生，你这裙子卖我一件，我穿回去光宗耀祖。”苏意生笑笑，看向陈谅，后者正一脸柔和认真地看着夏云暖。“这个你得问陈先生。”夏云暖撞到陈谅的噙着笑意的眼眸，感叹真是兵贵神速啊。苏意生见夏云暖不好意思开口，说：“不过，我为你留了件旗袍，我下去拿给你。”“这多不好意思啊……”面上害羞，心上狂喜。
　　苏意生走后，陈谅靠近她一点，“今天不舒服吗？”“还行吧，“头上的簪子，很喜欢？”‘嗯，意生给的。’“意生？淋点蜜汁你就进人家碗里了？”“谁不爱才女呢？况且意生也很漂亮呀……夏云暖毫不掩饰。忽然电话响了，屏幕滑，夏云暖手快，接通电话，传来河东狮吼：“夏云暖，叫你加个男孩子微信是不是要你的命了，你姑姑打电话，说你直接拒绝了，这不是打我脸吗！”“……啊啊，哦，我睡糊涂了，也没听太清你说什么。”“你!就是不用心！”“对不起啊，妈。”夏云暖不尴不尬，走到外面接电话。“唉，妈是想找一个照顾你的人，对了，小森那孩子今天回家还不忘来看看我，小森和你同事，是缘分，人家这么些年也照顾你不少，那孩子腼腆，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他的心思，你总说没那心思，但也要明白珍惜，别错过了才知道后悔。”夏云暖这番沉默了，半晌才说：“知道了妈，我现在有事，待会再聊。”挂完电话，陈谅只听到前面一段，挑眉：“家里催婚？”夏云暖无可奈何点头。“不过阿姨又何必舍近求远呢？能朝夕相处的才是值得依靠的”夏云暖再次想到虞森，“是吗，你也这么认为的？”苏意生拿着旗袍上来，是一件黑丝绒改良版旗袍，线条行云流水，绒花俏皮可爱。日常穿也适合。夏云暖接过，颇有兴致地到试衣间。
　　很快，帘子拉开，外面两人齐齐看向她，“很合适，很漂亮。”苏意生说，旗袍穿在她身上，古朴且俏皮。陈谅目光流动，但没有说话。
　　两人终于告别，下来经过一个陈列馆，有几件深色的衣服吸引了夏云暖的注意力，“那时香云纱，工序繁杂，被誉为黄金细软，不过因为老气被年轻人嫌弃。”“不啊，一看就有一种古朴端庄，贤妻良母的感觉。”苏意生有点意外，“这应该是男女最理想的归途吧，平淡珍重。”夏云暖似有所感。陈谅看着她，有点惊慌失措，好像有一个绣球猝不及防抛过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接住。“你说对了，至少这是我的理想。黄昏与暖粥，相依相偎。”夏云暖抬头看他一眼，苏意生温柔地说：“陈先生以后会是一个疼妻子顾家的人。”两人对视，陈谅蓦然一阵脸红。
　　夏云暖是被强制坐上陈谅的车的，主要是苏意生也在旁边劝说。要不说，温柔刀，刀刀致命呢。
　　车子开了一段路，陈谅开口：“怎么不开车？”夏云暖双手环胸：“驾照没拿到手。”陈谅一哂：“有那么难吗？”夏云暖不回答。两人沉默一下，夏云暖问：“你把云间店铺收购了？”“没有，只是销售平台合作，没动她的品牌。”“那她刚才为什么要征询你的意见啊，你顶多算中间商。”陈谅笑：“做生意讲究成人之美，细水长流嘛。”停顿一会儿，“我和你一样，只是欣赏苏意生的传统手艺，不想将它商业化，苏意生应该也不想，要不然在品牌竞争激烈的现代，她也不会这么低调。”夏云暖点点头，“你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陈谅看着夏云暖审计的模样，“所成不同而已……快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吧。”陈谅试探问。夏云暖犹豫，“主要是我与贵公司最近有一项合作，和贵公司员工咨询相关问题应该不过分吧。”夏云暖翻白眼：“当然，谢CX的赏识。”陈谅心抖动了下。
　　夏云暖万万没想到陈谅将她带到炸鸡店，“好久没吃了，解解馋。”正要付款的时候，却被夏云暖抢先了，并搬出合作方标准的微笑：“这点小钱怎么还要陈总破费呢。”“不过，光是炸鸡好像不够吃呢。”“你想吃什么？”陈谅颇有兴致地问。“火锅。”“那走着！”“你付钱！”夏云暖已经推开门，“四两拨千斤啊！”陈谅笑，拿着炸鸡快步上来。
　　两人来到最近的一个重庆老火锅店，人有点多，于是两个人啃着炸鸡排队，所幸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夏云暖点了个鸳鸯锅，什么肥牛羊肉统统来一遍，最后点点蔬菜意思一下，陈谅问“能喝酒吗？”夏云暖摇头，于是陈谅加了个果汁。
　　火锅的香气热气一冒腾，两个人毫不矜持，吃得面红耳赤，酣畅淋漓，“好好吃！下次带小森来。”陈谅顿时感觉饱了，他喝了一口果汁，“工作那么闲吗，天天出来吃火锅？”“当然，闲到能和你出来吃火锅。”陈谅气结。
　　两人吃完，陈谅说：“我们沿街走走，消消食。”夏云暖依从。陈谅注意到夏云暖面色潮红不退，“夏云暖，你很容易脸红吗？”夏云暖摇头，一阵风吹来，她竟忍不住颤抖，陈谅感觉事态不妙，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发烧了。”“是吗，不会呀。”声音都变得软糯糯的。“去医院。”陈谅二话不说拉起夏云暖的手 。
　　到医院测量，中度发烧，得打点滴。夏云暖说：“你先回去吧。”陈谅径直忽略她。缴了费，医院今天打点滴的人有点多，只留下一个座位，只够夏云暖坐。夏云暖又想开口，但看到护士剥开针头，夏云暖一阵寒意，陈谅注意到，安慰道“你别看就行了，把它当成一棵草。”针快要刺进皮肤，夏云暖吓得拽住陈谅衣袖，后者趁势用手挡住她的脸。
　　一切妥当，陈谅就靠在墙边，但感觉太高，就直接靠墙蹲下来，“发烧前还能吃火锅，也算得上一件值得吹牛的事了。”夏云暖悲叹：“生亦何苦，死亦何苦，人生苦短，为欢几何。”“生病还给你看出人生大道理了？”陈谅凑近她，看到脸色还是微红，心就舍不得。
　　点滴结束已经将近10点了，夏云暖上车没一会儿，许是药效作用，便睡着了。车子开到夏云暖小区，人还没有醒，一个保安从后面赶过来，陈谅赶紧下车“你是哪位业主，我没看过你呀。”“我是夏云暖朋友，送她回来的。”保安神色复杂地点点头，终于说：“人家是有男朋友的，知道吧。”陈谅神色一凛“有这回事？”“是啊，有一个小伙子，经常来，给她带早饭带他出去什么的，我问他是不是她男朋友，小男孩就羞红脸，那就是的嘛。”“是吗？大叔可不要断章取义，你又没问女孩子确切的答案。”保安好像觉得有理，点点头，但半晌又说：“不过那个小男孩挺适合做男朋友的，感觉就很温柔细心。”陈谅真的想叫他闭嘴，他不愿忍受地回到车上，夏云暖这头猪还在睡，他目光细碎，静静地瞧着她，轻声说“夏云暖，到家了”没有反应。“夏云暖，你睡觉的样子好可爱哦”他伸手，抚摸她的碎发，又轻又柔。“夏云暖，虞森不是你男友，对吧？如果不是，你就不说话。”夏云暖睡得正香甜。“夏云暖你这些年一直记着我对吧，若果是，就不要说话。”夏云暖还在睡。陈谅自己玩得怦然心跳，他在凑近一点，很轻很轻地问：“你愿意跟一个叫陈谅的男孩回家吗？如果是，你就不说话。”陈谅反射性闭上眼睛，周围很安静，夜色在无声流淌，他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女孩的脸近在咫尺。他小心翼翼地咽口水：“云暖，如果……”夏云暖悠然睁开眼睛，陈谅立即缩回去。还好夏云暖反应迟钝，没有看到。
　　夏云暖下车，陈谅叫住她：“夏小姐，你要做个讲信用的人哦！”夏云暖莫名其妙。
　　第二天，手机叮咚闪现一个好友显示，“我是陈谅。”图像就是CX，夏云暖自然而然将这视为威胁，她百无聊赖地通过，对方立即发来小太阳的笑容，憨憨的，与自己刚想像的形象形成落差，她忍不住噗嗤一笑。“陈总早上好。”附带一个小笑脸。“烧退了吗？”“退了。”“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能总是让保安大叔担惊受怕，毕竟一把年纪的”“哈？昨晚大叔怀疑你对我图谋不轨了？”这反应能力……“大叔吐槽你一个人活到现在不容易”希望有个人早点收了你。但后面这句话没有发出去，秘书催他去开会，他等了一会儿，夏云暖没有回信息，心里有点小失落，起身离开。
　　陈谅开完会，快到正午了，他打开手机，有很多信息通知栏，就是没有夏云暖的，他心里就不安难受了，像有根棍围着中心不断搅动，他各种猜想夏云暖的情况，甚至想是不是手机掉马桶了……
　　当陈谅的车再次来到夏云暖小区，保安大叔似有所悟，不再说话，连连叹息。他终于拨通夏云暖的电话，“喂？”云暖清脆的声音像风一样传来，陈谅心上的松涛被抚顺了一点，“你在干嘛？”“切菜做饭”陈谅想像了一下画面，定会很美好。“一个人也这么正式？”“一个人也是人啊！”夏云暖提高了点声量，陈谅勾勾唇角，“要不你请我吃午饭吧，正好我还没吃。”“真不巧，我就做了一个人的量”，陈谅一阵失落，“你在哪儿？”“……公司。”“那您放心，一定会有陈总一口吃的。”“嗯。”陈谅这下彻底心静了。他落败地驱车离开，保安大叔是百思不得其解。
　　忙碌的工作日开始了。夏云暖清早见到虞森，递给他一杯咖啡“谢谢你回去看我妈。”虞森摇摇头，笑着接过：“阿姨给你带了很多家乡菜，下班后送给你，对了，我沿途拍了好多照片，发给你找找灵感。”夏云暖点点头。
　　忙碌了一上午，夏云暖下楼取快递，顺便去吃饭，她发现自己快递柜里面有一个白色礼盒，她好奇地打开，里面正是“江南可采莲”系列的旗袍，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她轻柔地抚摸，的确爱不释手，掏开手机给陈谅发一条信息：“官网价多少钱，我转给你。”陈谅很快回复：“体验价，一顿家常饭。”“家里的满汉全席可办不了。”“我是那么铺张浪费的人吗？腌菜就鸭蛋我也爱。”“周末吧，平时工作没时间。”陈谅很快回复一个“ok”的手势。
　　去食堂时，正巧碰见阿紫“夏主管好。”夏云暖点点头，很快又撞见正在吃饭的钱主管，罕见地和她打招呼，“夏主管过来坐。”
　　“公司让我们两做一个品牌都是为了最后呈现的效果更好，我们当然还是一家人。”夏云暖笑着点点头。“主要我这个人，心气儿有点高，之前可能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介意，你提醒我就行，现在部门还传我们两关系不好呢，这也让人头疼不是？”“钱主管你说的对，你比我先来公司，凡事比我有经验，我当然得多向你请教了，还得感谢钱主管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钱主管笑笑，兴致减退了些，两人陷入沉默。
　　下午，夏云暖让小组成员分头户外找灵感——这是夏云暖小组成员独特的权限，也是夏云暖凭业绩在上级那儿争过来的，小组成员齐声欢呼，阿紫凑过来：“主管，我实在不知道去哪儿，要不你带我一起吧，我也能向你多学一点。”夏云暖思忖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得一视同仁，下次组织学习的时候把你们都带着。”阿紫吃了闭门羹，尴尬地笑了笑。
　　夏云暖打电话给苏意生，“意生，”上次还是苏小姐来着呢，“我现在在设计一款礼服，想到你那儿取取经，学习学习元素，你看行吗？”意生很快答应，“我等会就过去。”
　　每一次挤公交车她都发一次誓，今年一定要将驾驶证弄到手。
　　夏云暖到的时候苏意生正在棚架上刺绣，是一个半成品可爱的小猫，傍边挂着五彩线。她在旁边端详一会儿，苏意生骨节分明如玉的手指穿针引线，线条阡陌交通，交织出明与暗，光与影，动与静，融丝理于蜷顺的猫毛。针线往复，事事轮回，平针，乱针，仿真；工笔，写意，光影。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意生，这是苏绣吗？”“嗯，你竟然认得，我祖籍苏州，奶奶是绣匠，从小或多或少受她影响。”“这副作品你绣了多长时间？”“差不多三个月。”夏云暖赞叹地点点头，“需要我带你去逛逛吗？”“麻烦了，我主要是像了解你们做旗袍的布料。”“那跟我去仓库吧。”“对了，这是我设计的衣服，希望你不要嫌弃。”苏意生将衣服展开，是一件竹叶流光，及膝吊带短裙，上身采用的是亮片丝绸，中间绣丝提亮润色，绣以竹叶，袖子用的下身采用色的是可塑性较强的缎面，青白色纵向渐变，竹枝横生。“太美了！”苏意生赞叹道，“夏云暖你真是心灵手巧。”夏云暖低调地笑笑。
　　两人一起去库房，看到架子上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面料，“旗袍主要面料有香云纱，就是你说的贤妻良母那件旗袍采用的面料，这是丝绒，我送给你那件旗袍的面料，厚重丝滑华贵，这是真丝面料，也就是蚕丝面料，它具有很强的亲肤性，比较昂贵；这是丝绸面料，由人造纤维和蚕丝合成,还有棉麻布料，摸起来比较厚实”，夏云暖一一触摸质感，感受对比，最后在苏意生的允许下拍了照，留着回去研究。“意生，我想去看看各种面料的旗袍制品。”苏意生点点头“随我来。”
　　“意生，你们这面料进货是不是要求特别高？”“是的，所以我们成衣价格也比较高，所以受众比较小，不过，自从和cx合作后，衣服销量大有增加，知名度也提高不少。”意生欣喜的面容夹杂一丝担忧。
　　直至夜幕降临，夏云暖都浑然不觉，她正对一副秋蝉的刺绣看得津津有味。意云进来说：“云暖，先吃饭吧，也让你进一步感受我们的工艺氛围。”“嗯嗯。”夏云暖慢慢挪开脚步。
　　一个长长的木桌，学徒围坐一圈，木碟盛菜，瓷碗盛饭，每个人一勺一双筷子。苏意生说了句“吃饭吧。”学徒开始动筷，夏云暖夹了一个鱼片，放进嘴里，味道精致但偏淡，她又尝了其他菜，皆是偏淡，苏意生看向夏云暖，笑着解释：“刺绣做旗袍是一件最耗耐心的事，所以我们从衣食住行处就要磨炼学生平淡的心性，方能成就这番经年累月的工艺啊。”夏云暖点点头，很是叹服：“意生，我敬佩你的坚持，能将老祖宗的手艺传承下去。”苏意生恬静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