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阴阳师）（六红）跨越千百年之洪荒》萧茵

22、第 22 章

　　堕入黄泉
　　“啊……啊……”
　　无边的黑暗之中，红莲痛苦地喘息着。
　　他按着胸口，那里正剧烈的跳动着。指尖已经被冻至麻木，似乎连灵魂都快要冻结了。而体内不断流动的魔族之力如一把弯刀，切割着脆弱的内脏。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红莲捂住了嘴巴，冰冷的液体不断涌了出来。

　　……已经连血都冷了……

　　他自嘲地想着，因为将血吐了出来，似乎稍微觉得舒服了一些。他微微放松了身体，仰躺着，茫然看向根本看不见的天花板。

　　过了……多久了……

　　他恍然的想着，因为太过痛苦，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
　　吃力的翻了个身，红莲摩挲着碰到了墙壁，将手指贴了上去。
　　他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墙壁的温度低，还是他的手指温度更低。
　　在这令人无边绝望的黑暗，与令人痛苦的挣扎中，他不得不找一些事情来做，以填补空白的内心。
　　指尖在墙壁上轻轻的写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那是他珍爱的人们。他甘愿承担起炼狱之火的邪恶与残酷，也要保护的人们。

　　晴明……
　　那是他的主人，第一个看出他深藏不露的温柔，赐予他红莲之名的男人。

　　昌浩……
　　那是他黑暗中的光。婴孩稚嫩无暇的微笑将他拯救于自责的深渊。

　　勾阵……
　　他叫她慧斗，他的挚友，他信赖的人。

　　青龙……
　　那个别扭的对手，那个与自己及其相似的家伙……

　　朱雀……
　　天一……

　　白虎……
　　太阴……
　　玄武……

　　太裳……
　　天后……

　　天空……

　　啊……对了，还有一个人……
　　红莲唇边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那是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的微笑。
　　从千百年前，就已经执着着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那个将在风中站不稳的自己，温柔的抱在怀里的神将。
　　那个用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的神将。
　　那个用黎明般色彩的眼眸，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神将。
　　那是他孤寂的生命中，碰到的第一个同伴。如朝阳一般驱走了他内心的冷漠与傲然，注入了温柔的力量。
　　贪恋着那种温柔与宠爱，他不愿接受自己的使命，不愿化为冷酷与残暴的象征，不愿……与他……越走越远……
　　直到有一天他受伤归来，自己才倏忽明晓了自己的责任。
　　如果一直在他身边，如果一直眷恋着那种温柔，是没有办法保护他的。
　　抛弃温情，抛弃过去，承受炼狱之火，成为第一斗将，成为神将中的刽子手，成为千夫所指的那个人……
　　承担起骂名，与保护的职责……

　　六合……被炼狱之火吞噬的感觉……好痛啊……
　　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吞噬着，记忆飞快的流逝，怎么抓都抓不住。
　　我一直默默念着你的名字，希望，哪怕只记得一个名字也好。
　　如果我记得名字，我一定会知道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主人对我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可是……到后来……连名字都忘记了。

　　心里空荡荡的。好冷。
　　嘴唇在无意识的动着，发出的却是没有意义的音节。
　　已经，不记得那个音节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六合……
　　还好，你赐予我的温柔还在……
　　一直……到现在……

　　红莲指尖颤抖着，在墙上默默地写下六合的名字。

　　六合……
　　你是我，第一个，想保护的人。

　　“啊……”胸口又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红莲慢慢地蜷缩起身体，将自己紧紧的抱住。
　　“咳……咳咳……”咳出大量的鲜血，红莲一边痛苦的呼吸着，一边努力压制着身体内的暗之力。
　　死死的抓紧了墙壁，似乎这样就可以将痛苦转移。已经失去了指爪的修长手指在墙壁上磨得血肉模糊，连指甲都翻了出来，可是红莲却浑然察觉不到自己双手的惨状。

　　让我……死了吧……
　　他恍然想着。
　　杀了我……
　　谁来……杀了我……

　　无边黑暗中突然透进了一道隐隐的光，很亮，很刺眼。
　　轻轻的脚步声踏了进来，一步一步的接近红莲。
　　无力的倒在地上，红莲安静地喘息着，连抬眼去看来者是谁都力气都没有了。
　　“神将腾蛇。”阿修罗王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何必呢？”
　　他蹲下，抓住了红莲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红莲半眯着眼睛，眼神涣散。
　　阿修罗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
　　“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两个巨型大汉走了进来，一人抓住红莲的一条手臂，等待着阿修罗王的命令。
　　王怜悯的看着红莲低垂的头，血从他的口中流出，打湿了地面。
　　“我很欣赏你，可是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将你留在这个世上了。”他顿了顿，说道，“把他丢进黄泉去喂恶鬼吧，这么强大的身体与灵魂，应该可以培养出来一大堆凶猛的鬼怪。”
　　两个大汉轻轻点头，拖着红莲走了。
　　阿修罗王默然了半晌，回眸看到墙上血迹斑斑的字迹。
　　因为看不到，所以字迹有些扭曲重叠，有些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阿修罗王还是走过去，一个一个名字的读了下来。
　　一共十三个名字，那是红莲所拥有的全部。
　　“真是……太可惜了……”他轻轻叹道，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遗憾之情，“本来，你可以拥有一切。你却只想着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体内曾经属于红莲的炼狱之火微微的震颤着，发出了微些的悲鸣。
　　“你也在为那家伙可惜吗？”阿修罗王微笑着按上了胸口，“那我们就做件好事，将他所珍视的一切，送到他身边陪他吧。”

　　从昏迷中醒来的红莲微微睁开了眼睛，他垂头看着后退的地面，哑着嗓子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没有回答。
　　红莲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因为疼痛的嘶吼，嗓子已经哑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呼……真是狼狈啊……
　　他默然想着，感觉到拖着自己前进的人停下了脚步。
　　通道已经被打开，熟悉的黄泉之风狂暴的吹着，其中夹杂着厉鬼的嚎叫与阴湿的腐臭之气。
　　红莲瞪大了眼睛，却在下一刻被人推入了黄泉。

　　又一次……
　　又一次堕入黄泉……
　　红莲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舍身救我了。
　　他这样想着，失去了意识。

　　六合的左手被自己的锁链锁着，死死的绑在了晴明房间的角落。身上被施加了剥夺神气剥夺行动力剥夺感知的封印，六合已经动弹不得。
　　他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茶褐色的长发散乱，并未绑起。
　　天一推门走了进来，轻声叫道：“六合？”
　　“嗯。”六合冷冷地应了一声。
　　天一鼻尖一酸，强作欢颜地说：“六合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或者我帮你梳理一下头发？”
　　六合微微抬起了头，透明澄澈的黄褐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天一。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到，为了完全禁锢他，晴明无奈之下连他的视觉都封印了。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天一所在的地方。
　　“六合……”天一捂住了脸，发出了悲鸣声，“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不会放你走的。”
　　“这样啊……”六合平静地低下了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他的语气平静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你帮我梳一下头发吧，好久没有整理了，感觉很不舒服。”
　　金色长发的美少女轻轻点了点头，仪态优雅的走出房间，又拿着梳子和水回来了。
　　六合微微坐直了身体，方便天一行动。
　　“几天了？”六合低声问道。
　　“七天了。”天一小心的用梳子理顺六合的长发，纤细的指尖将打结的地方解开，再用梳子细心梳好。
　　六合沉默了半晌，低低笑道：“这样啊……我没了神力，感觉不到。你能感觉到吗？他还活着吗？”
　　他感觉到天一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心蓦然一沉。
　　“啊……没有呀。”天一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甚至带上了微些的笑意，“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同伴将死的悸动，腾蛇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呢。”
　　“……真的吗？”六合怀疑的问道。
　　“嗯。”天一轻轻的应了一声，继续梳理六合的长发。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六合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所以他看不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也感觉不到那始终缭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疼痛。

　　他们的伙伴，火将腾蛇，已经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了四天四夜，从未停息。
　　天一手上一下一下的梳着，直到将六合的头发全部理顺，又在腰间重新束好。
　　这么长时间，她不说话，六合也不说话。
　　“啊，梳好了。”天一笑着说道，端起了水盆。
　　“……天一，”六合静静地开口，“有水滴进水里的声音，你在哭吗？”
　　天一的手颤抖了一下，溅出来的水打湿了她的袖口。
　　“你在说什么呀，六合。”她笑着说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哭呢？”
　　六合微微侧头。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天一仍然觉得一道平静却悲伤的眼神灼烧着自己的胸口。
　　“你在哭。”他并不说理由，因为他已经笃定那是事实。
　　木将六合。他拥有超人一等的智慧与判断力，即使在神将之中也是出类拔萃。
　　天一默默退出了房间，没有回答他。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朱雀一直在门外等着她。
　　看到自己的恋人满脸泪痕的走出来，朱雀立刻一把拉住了她，走到远远的地方，然后紧紧的抱住了哭得全身发抖的天一。
　　“怎么了，天贵？”朱雀不住的拭去天一脸上的泪水，心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一紧紧地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上。
　　“六合……太可怜了……”她哭得喘不上来气，“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感觉都感觉不到……我们能绑着他多久……如果他知道腾蛇死了……”
　　朱雀无言以对，只能抱紧天一。
　　“别哭，别哭……”他低声说着，“腾蛇是谁啊，他是我们中最强的一个，他怎么会死呢？对吧？”
　　那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六合默然的坐着，世界一片寂静。
　　他伸出手，摩挲着在墙壁上描画着。

　　红莲……
　　红莲……
　　红莲……

　　他一遍又一遍的书写着红莲的名字，好像那样子就可以将这个名字深深的刻在胸口，永不忘记。
　　墙壁磨破了指尖，有血渗了出来，可是六合浑然没有觉察到。

　　红莲。
　　红莲。
　　红莲。

　　他就那样在心中默默念着红莲的名字，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