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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姚仙 ...

  •   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道莫霜行究竟是不是灭安府满门的人。若不是,皆大欢喜;若是,他必回将人带到扬善台,亲自惩治。他茫然起来,一时不知从何下手追查此事。

      阿莫站在他身旁,盯了夏衍半天,对方似是在出神,他挑眉道:“阿衍从何处来?来降雪不会是要找那位疯子吧?还是想尝尝降雪的元宵?”
      说到降雪的美食,阿莫直了直身子,笑嘻嘻道:“降雪在外素有‘美味之城’一说,不必觉得是夸大其词,是真的有许多美味的。阿衍,要不我带你随处吃吃?”

      夏衍哪还有心思吃,摇了摇头,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从家里溜出来,来游历四方了。之前在家乡看过仙人,很羡慕,偷偷学了点他们的法术。”他说完,突然意识到他身后还背着斩茫剑。这么一把好剑,任谁都看得出来,绝对不凡。他思绪飞转,补充道,“至于这把剑,是……是我家祖传之宝,让我偷了来。”他说的连自己都不信。
      可阿莫似是信了,点了点头,依旧跟在他身后。

      夏衍揉了揉眉心,心道:“莫霜行此人到底是什么脾气秉性?外在的名声居然如此不好,杀人这么大的事居然拿来说笑?他……”
      夏衍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一通瞎想,然后冷不丁来一句:“我想见他。”
      阿莫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莫霜行么?我怕你见了他他会把你杀了。他把你杀了,让我怎么办?”
      “……他不会。”夏衍不知怎么如此肯定,自从遇上阿莫,他就总是脱口而出地说,从前说什么都要过过脑子,如今,却连脑子都忘过了。
      “那可不好说。”阿莫淡淡说了一句。

      夏衍又道:“除了莫霜行……”还有没有人同他一样杀人不眨眼。但是他又忧虑起来,这些都是外在的传言,不足为信。
      阿莫“嗯”了句,然后又看向夏衍。
      夏衍回过神:“多谢小兄弟了。”说完便要离开。
      阿莫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道:“阿衍这么急着走?不如同我喝几杯。想来阿衍如此仙气飘飘,自然胜得酒力,花满楼有降雪名酒,饮一口瞬间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说到这,夏衍已经有些忍不住要去尝尝了。他从小看妄秋风喝酒,一日不馋,但早晚馋。
      突然有一天,萧然蹦蹦跶跶地抱着一个罐子来到望沉树下,倚着树仰头喝了起来。

      夏衍在一旁心急如焚,他想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下意识走过去,拍了拍萧然的肩膀,问道:“这是什么?”
      萧然抬眸看看他,把酒罐子放下,方才还是白净的脸变得有些红润,他悠悠道:“酒。”
      “酒?”夏衍重复了一句,“好喝么?”
      “好……嗝,喝。”
      夏衍:“……怎么喝这么急?别呛着。你从哪弄来的?”他实在想喝,右手凑到萧然握着酒坛的手边,悄摸摸地“偷”走了酒坛。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发现酒坛已经空了。

      “偷……嗝,来的,在嗝酒窖。”
      “……”夏衍刚看见坛底空了有些气,但听到萧然是从酒窖偷的,他便又兴奋起来,早些盼着入夜。他把酒坛怼回萧然手里,转身琢磨怎么弄来酒了。

      当晚,夏衍就偷偷来到了酒窖。
      望沉阁的酒窖只允许掌门和长老们进入,夏衍自是进不得。况且当时的夏衍才十一二岁。
      夏衍轻手轻脚地走着,看着一个个坛子上贴了红纸,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酒”字。再细看桌台,上面写了酒名。
      他随便看了看,发现一个酒的名字甚得他意,他便偷了一坛。他喝了少半,想拿走,但又怕被发现,就找来水,兑了进去。
      做完一切,他就灰溜溜地走了,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般。

      第二日一早,萧然和夏衍就被叫到了妄秋风的内阁,木桌上摆了一坛酒。
      夏衍看着那酒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脸愕然地看着妄秋风。可萧然儿时是个藏不住事的小孩,一看见那酒坛就低下了头。
      夏衍:“……”

      妄秋风淡淡道:“谁干的?”
      “不是我们。”夏衍本能地道。
      “阿衍会说话了。”妄秋风哼了一声。
      夏衍登时明白妄秋风是知道他偷酒的事。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师父……我只是……”
      “只是什么?”妄秋风似乎在等夏衍解释,但见夏衍艰难的模样,忍不下心来,“你看看阿然那个样子,不是你们,可能吗?”

      萧然头垂得更低了。
      “师父,我想喝。”夏衍犹豫许久,终于说了出来。
      妄秋风笑了:“早说呀,你要是想喝,就跟我说呀,也没说不让你喝。”
      萧然抬起头和夏衍面面相觑。
      “我昨晚没睡着,便去了酒窖,随手拿了一坛桃花酿,喝第一口我就……”妄秋风顿了顿,显然略过了这个词,“我发现这是兑了水的。我又查了一遍个数,又发现梨花白少了一坛。平常弟子是不会如此胆大,只有你们二人,仗着我和祁雨的宠爱,就如此放任。”

      夏衍委屈道:“师父,徒儿知错。”
      萧然也跟着道。
      “放任得好!”妄秋风大笑,“现在的弟子都胆胆怯怯的,生怕做错了事。不过,这是在家中,若是在外,不可未经允许擅动旁人东西。”
      夏衍和萧然也笑着答:“知道了,师父。”

      往事浮现,夏衍回想着从前的逍遥快活,全然不知世间的疾苦,竟向往从前的日子。

      他笑了笑,又叹了口气。片刻后,笑道:“好。不知这酒可有名字?”
      阿莫随着夏衍走向花满楼:“叫漫花酒。”
      “可有什么典故?”夏衍随口一问,本没想着还真有什么典故。

      阿莫道:“有。传闻多年前愿雪宗有个特别出色的弟子,名叫姚夜雨。他少时得机遇,入了愿雪宗修行。机遇就是漫花酒,而且这酒也是由他而来。
      “那年春天,是降雪几年都不曾遇的,因为降雪有了花雨。碰巧姚夜雨在花满楼上伸手接漫天花海,他一身白衣,花瓣落在他手上。此时,愿雪宗下来了人,说要姚夜雨入门修行。那时的花海是姚夜雨来时才出现的,人们自然认为他是天仙下凡,驱走了长年的冰雪,换来了漫天花雨。
      “从此,姚夜雨得了个名号,‘姚仙降花’。后来,有很多人喜欢姚仙,花满楼为了使更多的人来,便把当时姚夜雨喝的酒命了名,正是当时姚夜雨吟的一句诗,‘漫天花飞雪降去’,便叫了漫花酒。只可惜,这句诗没有下一句。”

      夏衍点点头,与阿莫找了一处好位子坐了下来,望着楼外的漫漫白雪。突然他道:“还有后来吗?”
      阿莫挑挑眉,道:“是不好的后来,阿衍还要听么?”
      “要吧。”夏衍怅然地看着小二送上酒,又看着阿莫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自己。他接过,道了声谢,饮了两口。还未等他评价,阿莫就道:

      “后来,某一年,姚夜雨突然下山,亲手屠了自己的家。姚府一夜之间成为血海,曾经的花海早已不复存在。从此,世人对他的印象从欣喜崇拜的高台,跌入了无限厌恶的深渊。渐渐的,‘姚仙降花’的美谈也变为了‘姚仙弑父’。
      “为了压住百姓怒火,愿雪宗宗主不得不把姚夜雨逐出师门,之后,就再无他的踪迹。”阿莫顿了顿,又道,“阿衍,讲完了。”

      姚仙降花,姚仙弑父。
      一朝繁华过后,瞬间如跌泥潭。

      夏衍不解:“姚夜雨他为什么突然杀了自己全家?”
      “这谁知道呢?他是姚府的庶子,从小不收人待见,可能恨吧。”阿莫摊了摊手,“姚夜雨被逐出师门后,风言风语还是没停,愣是刮了许久。不过这些都是传闻,或许根本没有这个人呢。”
      也是。夏衍转念一想,放下释然。

      “怎么样?好喝么?”阿莫好奇地问。
      夏衍看了看他,忽然笑起来。他生的好看,尤其是眉眼,笑起来温柔如水,很使人亲切,放下对他的戒备之心。
      “好喝。”
      阿莫也随着他笑:“那就好。”

      夏衍还是无法放下姚仙的事。他翻来覆去的想,姚夜雨当时一定有什么苦衷。可苦衷能有什么?有什么苦衷抵得过自己的父母亲人?就算父母对他再不好,那也是予他生命之人……

      夏衍盯着杯中映出窗外的茫茫雪原的酒,他仿佛看见了那年花满楼上,那场浩大的花海降世。
      白衣飘飘的道士立在楼台上,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朝天扬袖,漫天飞花狂涌而至,纷纷扬扬,漫漫无头。
      他又看见愿雪宗的人下山,允了姚夜雨入愿雪宗修习。姚夜雨笑意满满,踏着满天飞花上了愿雪宗。
      忽而他又看见姚府的血流成河,原本一身白衣的姚夜雨,已经成了一个满身是血杀人魔头,而且还是杀自己亲生父母的魔头。
      他看着漫漫人潮涌动,姚夜雨的美谈曾经广传于世间,如今却……

      夏衍闭上酸涩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入目的是他对面一直看着自己的阿莫。
      忽然阿莫问道:“夏衍,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衍一怔,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好人?”
      “再不是好人,也不会如姚夜雨一般,也不会如莫霜行一般。”阿莫沉声道。
      夏衍怔得更厉害了,他居然把姚夜雨和莫霜行放在一起比较,难不成真的有人这么对比过?难道,莫霜行真的是个疯子,看谁不顺眼就杀谁?

      阿莫又淡淡道:“阿衍下一步什么打算,是要找莫霜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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