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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红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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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阆都的那场雨陆陆续续下了月余。等一切都料理好了,阆都也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李岫玉看完手里的奏折,道:
“今夜阆都下雪了?”
一旁候着的毕华笑着道:
“是下了,城里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呢。陛下可要去看看?”
李岫玉放下手里的笔:
“既如此,那就去看看吧。那日之后这雨就没用停过。”
毕华从一旁拿了件厚披风给李岫玉披上:
“那雨陆陆续续下了月余,倒是把城里的一些边角冲洗得干干净净。就连以往这宫里最不惹人注意的冷宫的墙角都被洗的干干净净。”
李岫玉有些愕然:
“是吗?公公不说孤都快忘了,宋许之可还好?”
毕华垂着眼,默默替李岫玉提灯:
“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一个人生活总是清苦了些。”
李岫玉望着天上飘飘悠悠落下来的雪,伸手接住一朵雪花:
“孤知道你可怜她,不过如今她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毕华躬身:
“平远候,亡故前曾请求过太后娘娘,希望能够让宋家女到江州避暑山庄里思过。虽然或许会和前太后有摩擦,可那样也好过冷宫里的冷清。”
这件事倒是李岫玉第一次听说,不由微微挑起眉:
“哦?那皇嫂是如何说的?毕竟当年宋家女被贬,也不全是因为她蠢。”
当年宋许之被贬到冷宫,不单单是因为她给李海成送了几次李海成不能吃的东西,更是因为她在宁秀秀的膳食里下了东西。
让宁秀秀终身不能有孕。
此事败露后,李海成才终是对宋许之失望。宁兰芝气不过,就教唆李海成将人贬到了冷宫。
宁兰芝有些疯病之后就被宁秀秀差人送到了江州避暑山庄疗养。
说是最近要好上不少。
毕华道:
“娘娘说,全凭陛下做主。”
李岫玉想了想:
“平远候一生戎马铿锵,为大齐做了不少事。最后更是死在了城门前,既然已经追封了平远候,那这件事,也就一并应允了吧。免得寒了臣子的心。今日宫宴,四境将军可都一并来了?”
毕华嘴角含着笑:
“陛下仁慈,四境将军前日都到了。如今群臣都在前面金銮殿里坐着等着陛下呢。”
李岫玉扶着有些积雪的栏杆,淡淡道:
“那许青将军,皇叔他们可也来了?九华山那边可有故人拜访?”
毕华似乎有些惭愧:
“许青将军来是来了,宁王也来了。不过九华山那边,没有什么消息。”
马当先没有来。
李岫玉叹了一口气,那白雾迎着风,直直往天上冒。
李岫玉道:
“罢了,原本世间万事就是这般。想来阆都也算是他的伤心地,不愿意来也是人之常情。”
毕华:
“九华山现在就剩一个马仙君,陛下可要送一些东西去?”
李岫玉和毕华并肩走到金銮殿门前,伸手拂掉了自己肩头的残雪:
“看看今晚都有什么东西送来,你就差一份让人送到九华山。”
毕华颔首:
“是。”
金銮殿里倒是该来的都来了。就连梁国,慕容云山也允许了王妍姬出行。
宁秀秀从宫变之后就很少出殿门,就连欢宜也交给了李兰庭和崔钰二人抚养。
李岫玉先行向李兰庭行了一礼,道:
“皇叔。”
李兰庭怀里抱着懵懵懂懂的欢宜,笑着颔首:
“陛下。”
李岫玉嘴角含笑,走到高台上坐好:
“诸爱卿免礼,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宴吧。”
李兰庭笑着把欢宜递给一旁的崔钰:
“这丫头可闹腾了,我可管不住。”
崔钰接过李兰庭递来的欢宜,道:
“年纪小,爱闹腾是正常的。”
李兰庭有些机敏的笑了笑,悄悄的把坐垫移到崔钰旁边,借着崔钰的遮挡,直直的倒在崔钰的肩头:
“那你初遇见我时年纪也不大,怎的就这般老成?”
崔钰装作若无其事,默默给李兰庭夹了一筷子菜:
“当年你那般爱闹腾。我若和你一起闹腾,那景帝可还能容忍你和我一起厮混?”
李兰庭似乎想起了些难忘的事,眼里带着些狡黠,附在崔钰耳旁:
“厮混?什么样的厮混?难不成,是前几天夜那样的厮混?”
李兰庭这一口热气,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崔钰的耳里。
那些记忆就翻涌似的在崔钰脑子里生根发芽。
崔钰喘了一口粗气,正欲说些什么,就被李兰庭递来的酒堵住了。
李兰庭眼里满是坏主意得逞后的得意和狡黠:
“崔院判,这般好看的舞蹈,怎么却闭着眼呢?”
崔钰瞥了一眼前面那些身着薄纱的妙龄女子。
火红的裙角、轻薄的面纱、清脆的铃铛。
崔钰心里突然有了主意。难得露出一个笑,接过李兰庭手里的酒杯:
“宁王殿下说的在理,如此良宵,怎么闭着眼呢?”
李兰庭被崔钰这一笑弄的迷了眼,竟没有在意方才崔钰说的话。
江玖向一旁的许青敬了一杯酒:
“近来可好?”
江玖刚开始知晓了虚舟子的死讯时也不吃不喝了好几日。
最后没法,还是让楚临送了一封信。江玖看完信后大哭了一晚。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敢提这件事。
这是第一次。
许青看起来要比以往阴郁些。不过精神还是好的。
许青有些难过的勾起唇角:
“以往他说他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在北疆,我们还有很多日子。现在虽然有些不太一样,不过他确实也可以和我一起在北疆了。丫头,你师尊骗了我一辈子,这次到也不算是骗了。”
江玖:
“这是师尊自己的选择。”
许青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要不是这般,那他就不是他了。我在依塔湖旁给他立了一处衣冠冢,那里不但可以望见一望无际的断雪山脉,还可以看见依塔湖被风吹皱的眉头。我也常常策马去陪他,我想他应该是喜欢那里的。不说了,你和国师之间如何?”
江玖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些,压着声音:
“楚临还没向李兰庭提亲。”
如今却又正大光明的坐在自己身旁。
许青微微挑起眉:
“既如此,你就不问问?”
他不信楚临没有向李兰庭提亲。
江玖低着头:
“前几日我问过了,他说我还小,时候没到。”
提亲还能将就什么时候。
让人寻一个黄辰吉日,找个冰人把冰破了。不就成了?
还要挑个什么时候?
许青越过江玖,看了一眼正在饮酒的楚临。
楚临察觉到许青的目光,微微侧过头,颔首示意。
许青一时也摸不清楚楚临是怎么着想,也只微微颔首示意。
沈复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对面端坐着的王妍姬,拍了一旁喝酒的梁起许多下。
梁起蹙着眉:
“干什么呢?!”
还要不要人喝酒了?!
沈复呆呆的看着对自己莞尔一笑的王妍姬:
“老梁,你方才说对面那人是谁?”
梁起哼了一声:
“还能是谁?梁国少辅——王妍姬。你这般呆呆愣愣的看着人家做什么?听说你最近在满阆都的找一个女子的踪迹,怎么?你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
梁起看着这两人的表情,终于品尝出些许不对来。
大睁着眼:
“说是你前几日解决了一件闹市跑马的事,撞见了一个女子,难不成——”
沈复深吸一口气,把自己那挺了大半辈子的肚子收了回去,道:
“老梁,你看我如何?”
梁起看着沈复那松了四指宽的腰带,嘴角抽了好几抽。
完了,这又多出一个不对劲的。
宁秀秀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道:
“你怎么不去金銮殿?”
张少康笑着:
“娘娘不也没去吗?”
宁秀秀:
“前面都与哀家无关,哀家去又怎样?不去又怎样?”
张少康:
“金銮殿里那么多臣子都在,也不差臣这一个。倒是娘娘这里冷清得很,臣还是在这里陪着娘娘吧。”
宁秀秀:
“随你。”
张少康笑着:
“等开了春,娘娘要是觉得宫里住着不舒心,要不到大齐各地走走?年后臣正好要去各地巡视,落实陛下的新政策。”
宁秀秀装作漫不经心的道:
“开春的事,开春再说。”
兰因一个人伏在无数金银珠宝,玛瑙首饰上翻看礼单。
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这得多少钱啊,李叔,我写大半辈子话本都挣不了这么多。”
李大保笑着:
“小姐,往后您会看到更多的。”
兰因没在意李大保说了什么,又问道:
“李兰庭拿这么多东西出来干嘛?他是要早早的替欢宜准备吗?不过也太早了吧。欢宜才刚满岁不久。”
李大保笑呵呵的:
“小姐,这是宫里送来的聘礼。是陛下要娶您啊。王爷让你看看还差些什么,好补上。”
兰因噌的一下坐起来,红着一张脸:
“李叔!”
怎的都瞒着我?!
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男人看着满院的红梅,对着身后的人道:
“你为何要帮我?”
楚长林坐在廊下喝了一口热酒:
“我与魏良平是故知,来此帮你化形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愿吧。九华山传承也不应当断在这里,你这几年索性就安心跟着我学一些东西,免得以后出去说你是九华山上的修士,自己都觉得没脸。”
男人就是马当先。
马当先从那日叼着虚舟子递的书卷离开灵昌城后就再也没有下过九华山。
楚长林道:
“今夜宫中设宴,你应当去看看的。”
马当先背着手:
“九华山是他临终时托付于我的,我不愿让旁人染指。”
楚长林瞥了一眼马当先:
“你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等你能够独当一面后,我自然会回我的断雪山。在哪里,我还什么都看得到。”
马当先伸手折断一枝红梅,手上捏了一个法术,让梅花顺着风飘走了。
那枝红梅越过城墙,经过还在清点聘礼的姑娘的窗前,又划过月空,飘到宫里。经过悄声大闹的爱侣,跨过眉目传情的男女,不偏不倚的落到江玖的面前,江玖笑着拿起红梅,对一旁眼里含笑的楚临道:
“楚临,九华山都红梅开了,我们回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路走来感谢大家的陪伴,此后也会有几篇番外会把正文的一些残缺补齐。
山水有相逢,我们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