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半尾清蒸鱼

155、深殿

　　现在李兰庭确实没有动手的理由。
　　可是李海成就已经带着大军队东征了。张少康端起案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对坐在屏风后的宁秀秀道：
　　“宫里的事，大多都是这样。要是陛下没能——娘娘就收拾着东西赶快离开吧。事后也不会有人追查的。北狄那边送回了太后娘娘递交出去的联姻书。看来北疆也不甚安全，要是当真大乱了，烦请娘娘不要离开大齐。只要宁王不死，九殿下还在，大齐就还有一线生机。以娘娘的聪明才智，活下来不是问题。”
　　宁秀秀看着摇篮里安然睡着的欢宜，装作无意的说：
　　“那你呢？”
　　张少康似乎很是意外，他有些局促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袖：
　　“臣，是大齐的臣。理应与大齐共存亡。如今也不知道究竟是北狄的兵马先行踏遍阆都，还是宁王的弓箭抢先攻入城门。”
　　宁秀秀抿了抿嘴，半晌后才开口：
　　“随你。”
　　张少康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皱褶的衣袖。道：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欢宜公主也长大了不少，至少《三字经》的前几句是能够诵读的了。以往也少有启蒙这般早的公主皇子，欢宜公主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宁秀秀没有搭理屏风外的张少康。
　　张少康又看了一眼屏风上那隐隐约约的投影，道：
　　“娘娘保重贵体。臣先行告退。”
　　等到张少康离开，门外站着的宫女轻轻的把门合上。
　　那声木板相撞的声音之后，宁秀秀才缓慢的抬起头看着窗户外的太阳。
　　久久没有动作。

　　虚舟子最近的状态要好得多。
　　至少昏睡的时间没有之前那么久了。
　　马当先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吃着院子里的树叶。
　　虚舟子打了一个哈欠：
　　“马兄，你可悠着点吃。不然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明年都不敢开花了。”
　　马当先嚼了两口嘴里的树叶，咽下去：
　　“瞅瞅你说的，我以前天天吃你都不说。这不最近修炼你给我那个什么劳什子卷轴，经书？又饿又累，这才不吃两口解馋吗？”
　　虚舟子：
　　“东西我可给你了，你好好修炼没？别和前十年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知道偷懒。东西给了吗？”
　　马当先一脸我懂得的模样，笑呵呵的说：
　　“我办事，你放心。话说你要给许青东西，直接给了不就是了。干嘛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老夫老妻的了，还害臊啊。”
　　虚舟子翘起二郎腿，很是惬意的说：
　　“这你就不懂了。这才是老夫老妻的乐趣。”
　　马当先最听不得他说这些，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树叶。

　　许青和顾朝拿了粮，早早的就回了营帐。
　　许雍在校场练兵的时候就发现了许青脖颈上那条白色的链子。
　　许雍笑着：
　　“大哥您脖子上的是？”
　　军营里生活枯燥无趣，难得能有这般打趣人的时候。
　　打趣的人还是自家将军，这种好机会怎么会轻易放弃？
　　一旁扎马步的士兵见了也纷纷裂开嘴笑起来：
　　“将军！什么时候带到军营里来给我们看看！”
　　“就是啊将军，什么时候带来给大伙儿瞧一瞧啊！”
　　“嘿！你们这帮孤孤单单的就不懂了吧，这是将军心疼人家呢！咱们这里这条件，难得才能吃上一顿热乎的。肉咱们都是连肉带骨一起啃的，人家能过的惯？”
　　“就是！将军的心上人，一定是个长得极其标致的。不然肯定入不了咱们将军的眼。而且我听说，那人是将军在苏州遇见的呢！你说说苏州那地方，吵架听起来都像是在打情骂俏。能过的惯咱们这里的糙日子？”
　　“嘿，你们别说，之前我还听许老将军和二公子一起跑马的时候说过。这人许老将军只见过一面，就把军中的虎符给了人家一半。你们说说，这能是一般人的待遇？！”
　　“厉害啊，哪里来的消息？”
　　“就以前，我喂马的时候，听见了一点。不过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几人讲得投入，都没发现一早就站在自己身后的许雍。
　　许雍微微咳了一声：
　　“再多言，多练一个时辰。”
　　几人一听立马夹紧肌肉，挣着声：
　　“是！”

　　许青背过身，把胸口戴着的玉佩又掏出来看了许久。
　　那是一块带着点翡翠色的玉，上头还刻着两根笔直的翠竹。
　　郁郁苍苍。
　　许青不由微微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许雍站在校场上，仰起头看向高台上的许青。也微微勾起唇角。
　　马步才扎完没多久，前头的侦察兵就慌慌张张的跑来，跪在许青下首：
　　“报！边境有急！北狄人，北狄人带兵南下了！”

　　王妍姬理了理自己桌案上的书籍，不轻不重的问：
　　“你和苏与安谈崩了？”
　　慕容云山用朱笔在奏折上下批注，听见王妍姬的话淡淡道：
　　“没谈崩。不过苏与安答应给我的东西过于飘渺了。梁国前进的进程不能全然依托一句轻飘飘又没有证据的诺言。”
　　王妍姬：
　　“那你和北狄王谈的是什么？”
　　慕容云山：
　　“也没什么，就是支持了他一些粮草罢了。作为答复，他会派遣北狄的将士来梁国替我们练兵。你知道，梁国现在最缺的就是兵马。北狄的兵马凶悍又危险，梁国做了太久的骄奢享乐的地方，连最基本的军队都凑不齐。一个国家，有数千万的百姓，上百座的城池。连数十万的军队都凑不齐，老师，你觉得可笑吗？”
　　王妍姬没有说话。
　　慕容云山冷笑一声：
　　“不管如何，这也只是一件最简单正常不过的交易。就算是苏与安也说不出什么，等他把和李兰庭之间的烂摊子收拾了，也早就没有事了。”
　　王妍姬淡淡道：
　　“那要是北狄成功攻下了大齐，又转眼看中了梁国。陛下又当如何？”
　　慕容云山喝了一口杯中的冷酒：
　　“就算许青当真是个废物，北疆防线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破了。可他想要攻下李兰庭还是得多花费一些功夫。先不管他拒绝了宁兰芝那个疯女人的联姻，就西北和东海，北狄王想要轻易攻下来都可以说是痴人说梦。更别说是军队、兵器、粮草都具备的李兰庭。他和李兰庭只可能是拉锯战。他若是想要赢，那就只能长期依靠我们的粮草。要是我们中途断了补给，他被大齐人围在阆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磨也会被李兰庭磨死。就算最后李兰庭轻敌死了，北狄元气大伤，更何况还有无数大齐原来的子民。他们和北狄之间的仇怨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说清的。等他解决干净了，粮草富足了，兵马强健了。准备再把眼睛放在梁国了，那都得是多少年后的事？梁国早就不是现在这般任人宰割的模样了。”
　　王妍姬听完点了点头：
　　“陛下高瞻远瞩，梁国也会在陛下手中蒸蒸日上。”
　　慕容云山神情有些悲戚的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王妍姬：
　　“少辅就没有别的想要对孤说的了吗？”
　　王妍姬叩首行礼：
　　“臣无言可说。”
　　慕容云山深吸几口气，眼眶通红，语音颤抖：
　　“好，好啊。王妍姬，你这是把我的心放在刀上割。”
　　王妍姬没有说话。
　　慕容云山站起身，走到王妍姬面前：
　　“你宁可委身给那个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你都不愿意留在孤身边。孤说过，孤会对你好。你过往那些委屈，孤都不会让你再受。你是不信任孤吗？”
　　王妍姬淡淡道：
　　“陛下是君，臣是臣。此番于理不合，陛下是梁国的陛下，一言一行都是被天下人看着的。作为臣子，就该在陛下言行有所不端的时候出声谏言。以免陛下受到天下人的耻笑。”
　　慕容云山气急反笑：
　　“那你说说，孤为何会受到天下人的耻笑？难道就是因为一个你吗？！”
　　王妍姬淡淡道：
　　“臣不但是陛下的臣，也曾是陛下的嫂嫂。况且，臣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嫁到后宫，也会成为梁国的耻辱，皇室的笑柄。陛下尚且年轻，臣却早就过了二八年华，这些事年少时不懂，现在长大了，还能不懂吗？！”
　　慕容云山脸色阴沉，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王妍姬，向偏殿走去。
　　“不懂事？哼，王妍姬，究竟是你不懂事还是孤不懂事？你心里自己清楚。这些年那过得如何，孤过得又如何？！”
　　慕容云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把王妍姬丢到床上，俯下身压住身下的人。死死的钳住王妍姬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抓着王妍姬的下巴，让王妍姬看着自己。
　　慕容云山的眼里就像是碧涛万里的江河，里面的情绪一层又一层的浮起，又一层层的翻涌着落下 。
　　王妍姬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微红：
　　“陛下！此于理不合！”
　　慕容云山冷笑：
　　“于理不合？孤现在可听不得什么于理不合！”
　　说完就狠狠的吻了上去。
　　王妍姬奋力的挣扎，却丝毫都挣脱不了。
　　慕容云山用力的吮着王妍姬鲜红饱满的双唇，直到吻的王妍姬气喘吁吁才抬起头。
　　王妍姬半阖着眼，眼角通红，在烛火的晃动下还隐约可以看见两汪晶莹的泪。
　　慕容云山喘了一口气，伸手去解王妍姬的衣襟。
　　就在触碰到衣扣时，王妍姬开口道：
　　“你现在做的事，和多年前你哥哥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云山愣住了。
　　然后他收回了手，站起身，背过身：
　　“你好好休息。孤还有要事处理。”
　　等慕容云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王妍姬才忍不住双眼的酸痛，放声痛哭起来。
　　慕容云山踏过殿门，叹了口气，闭上眼：
　　“以后没有孤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座宫殿。”
　　内阁大臣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悲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