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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尘埃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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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膳后，怀朗早早离席。
怀老夫人与众人闲谈几句，便给卿芜点了两名丫鬟，名叫秋霜与月红。
卿芜受宠若惊，连忙解释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丫鬟。
怀老夫人只好在她耳边悄悄道：“阿芜，奶奶一早就猜出你的身份。没有你祖父，就没有我怀家，奶奶对你怎样好都不过分，更何况只是两个小小的丫鬟。”
卿芜微微愣神，见推脱不过，这才福礼答谢，在秋霜月红的引路下去了长乐院。
长乐院内种了许多桃花树，如今正值冬日，寒风刮过，显得有些萧索。
卿芜望一眼干枯的桃枝，觉得自己现在与它们并无差别，都被一场浩劫打得没了生气，不过来年春日，她应当与它们一样，会重新生长发出嫩芽。
别院内很干净，看得出一早就打扫过。
卧房分为内外两间，内室正中摆着梨花木拔步床，上系嫩紫色薄纱，一侧还有梳妆台。耳室是湢室，用清荷屏风做遮挡。外室则是放有博古架、书桌。架上的书籍大多是圣人之言，一小部分千越城的风情杂志。
香炉内一早就点上香而不腻的暖梨香，搁置着一盆燃得正旺的银丝炭。
卿芜取下一本《千越民生》，白嫩的指尖拂过深蓝色的书封，眼眶微红，怀家待她，当真如同亲女儿一般。
秋霜放置好卿芜的素袄，见她站在书架前，美眸半阖，脖颈修长，气质柔和又坚韧，想起昨日老夫人说来投靠的小娘子不过是玉京城普通人家的女儿，可今日见到，只觉得小娘子不仅貌美，一言一行都极具大家风度。
“小娘子一路风尘仆仆，婢子去提些热水给小娘子沐浴吧。”月红道。
卿芜颔首：“有劳你了。”
房中只剩下两人，卿芜与秋霜随意地搭着话。
从秋霜的口中，卿芜了解到怀家世代是商贾之家，家底殷实。只是十二年前曾出过事，被一位贵人相助才能起死回生。秋霜又说怀府中的人个个心善，唯独郎君不好相处。
说起怀朗，秋霜小心翼翼道：“小娘子可千万别惹恼了郎君。”
她表情紧张，像是在说可怕的妖魔。卿芜被逗笑，问道：“你家郎君会吃人？”
秋霜摇头：“郎君不会吃人，但会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卿芜垂眸思忖，脑中闪过怀朗桀骜不驯的眼神，又听见秋霜继续道：“老夫人说过府中不准议论郎君的私事，小娘子以后只需与郎君客客气气相处就好。”
卿芜点头应下，转而询问秋霜怀老夫人和怀伯伯夫妻俩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秋霜说怀老夫人喜欢听戏，是戏楼的常客，她身子不好，每日都要喝药。怀老爷手下产业众多，时常在外做生意，没什么讲究。怀夫人则掌管府中中馈，喜欢拉着千越城各家夫人们聚在一起闲聊。
卿芜一一记下，她明白自己不能在怀府中住一辈子，怀伯伯肯收留她已是极大的恩惠。她需要在怀府庇护的这段时间内自谋出路，更需要尽最大的努力对怀家人好。怀朗纵使再有诸多不堪，她不去招惹便是，若真无意中惹恼了他，她最会的便是忍耐，顺着怀朗的心思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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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卿芜早早就洗漱好，带着秋霜月红去怀老夫人住的文心院请安。
昨日下过一场小雨，院中蒙上一层漉漉湿意，空气冰凉却格外清爽。
文心院离长乐院有一小段距离，卿芜裹紧身上的狐裘，只露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在外面，斗篷下的小手握着秋霜给她的汤婆子。
三人绕过长廊，才至朝阳院门口，卿芜便看到怀朗只着一件薄衫晃悠悠地出了院子。他衣衫极其不整，锁骨清晰可见，往下是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薄衫勾勒出他强劲有力的腰身，隐隐可见肌肉的线条。
卿芜一愣，穿这么少，他不冷吗？随即回过神来，小脸一红，慌忙别开视线。
可院中的人已经发现了她，淡淡的眸光落在她头顶。她只好双手放于腰侧福礼，轻声道：“怀朗哥哥。”
怀朗没见过这样的福礼方式，乜她一眼，不屑道：“这么矫情做什么？小爷又不是天王老子。”
“......”
卿芜一张脸烧得通红，想解释这只是大周的见面礼仪，怀朗却已经走远，他肩上挂着的衣衫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口中还吹着轻快的哨子。
“小娘子，郎君他......”
“没事的。”卿芜打断秋霜的话，呼出一口白气，笑道：“走吧。”她回头看了一眼怀朗的背影，头一次遇见他这样的男子，着实不知该如何相处。玉京城的男子大多温文尔雅，崇尚礼仪之道，哪怕气急败坏之时也只会说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就连李锦安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在人前也会保持儒雅风度。
想起李锦安，卿芜脸上的那点热迅速退散，转而心下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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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文心院时，怀老夫人刚醒，她身边的丫鬟秋月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路过，卿芜连忙唤住她：“秋月姐姐，我去给奶奶送药吧。”
秋月将托盘递给卿芜，道：“有劳小娘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另一个婆子春和道：“小娘子，老夫人在里屋等你呢。”
卿芜进屋，先福礼请安，又将药碗递到怀老夫人跟前，道：“奶奶，该喝药了。”
怀老夫人乐呵呵接过，看向左右，丫鬟婆子们识趣地退下。她才说道：“阿芜，咱们怀府就是普通人家，没有请安的规矩，以后清晨就好好休息，不必大老远地跑来。”
卿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请安的规矩她自小就遵守，如今到了怀府，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
怀老夫人看穿她的心思，安抚道：“别怕，怀府的下人嘴巴严得很，不会有人说出去。”
卿芜这才安心，与怀老夫人闲谈。
怀老夫人一辈子没走出过千越城，卿芜便说起玉京城的名人轶事。期间怀夫人也来到文心院，三人用过早膳，卿芜向她们告退，决定去街上置办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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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庄铺子里，卿芜细细地挑选着适合的料子。她从侍郎府中带出来的包袱中有一百两银子，全是她平日里攒的。这次出门买布匹，她没打算用怀府的银子，想着买几匹颜色稳重的云锦回去为怀老夫人和怀季夫妇俩做几个平安符。
至于怀朗，她发现他腰间从未挂任何饰品，想着以后遇到合适的礼物再送给他。
一百两银子并不多，卿芜不敢乱花。路过一家书斋的时候，她见门口的招牌上写着找抄书匠，便命秋霜与月红在门口等她。她自己进去，书斋老板说抄一册书的价钱是五十文，算得上是高价。卿芜应下这门差事，用纸壳包着几本空白册子出了书斋。
秋霜不解道：“小娘子不喜欢房中的书籍吗？”
卿芜自然不会说出实情，回道：“房中的书大多看过，找几本没看过的。”
月红接过卿芜手中的包裹，一脸的艳羡，道：“小娘子书读得真多。”
卿芜知道秋霜与月红不识字，眼睛微微转动，笑道：“不如以后我教你们识字如何？”
秋霜与月红求之不得，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忍不住异口同道：“小娘子万岁！”
卿芜哭笑不得，带着她们往热闹处闲逛。
还有五日便是除夜，千越城满街的年货摊子，许多新鲜玩意儿卿芜没见过，她挤在人群中，兴许是受到这人声鼎沸的氛围感染，一张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
云月酒楼习惯靠窗而站的陆合翊的目光被人群中粉嫩的小脸吸引，他呆呆地张着嘴巴，大声喊道：“朗哥，你小娘在楼下！”
赵宇与雷德文的耳朵瞬间竖起，两人往窗边挤，伸长脖子，四只眼睛都快瞪出眼眶，问道：“什么小娘？在哪？在哪？”
紧接着，三人的屁股整整齐齐被挨了一记无影脚。怀朗拍拍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三人，冷冷道：“陆二，嘴巴不想要了可以去找个绣娘给你缝上。”
“朗哥，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小娘吗？为何还帮着她说话？”陆合翊委屈道。
怀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三人，道：“她不是小爷的小娘，也不知道是老头是哪里带回来的。”
他口中的“老头”是怀季，陆合翊反应过来，顿时两眼放光，站起身贼兮兮地笑道：“朗哥，那这个小娘子不会是你爹给你找的媳妇吧？”
赵宇赞同的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啊朗哥，上次你与张家长女的婚事黄了，你爹可气得卧床三天。她肯定是你爹给你重新挑选的媳妇。”
“张家长女虽没有楼下小娘子长得娇软，可也是千越妥妥的美人，朗哥你为何不喜欢？”雷德文不解道。
陆合翊赶紧反驳：“朗哥早就与孙家二女儿暗通曲款，怎么会娶张家女儿。”说完，他得意一笑。他是四人中肚子里唯一有点墨水的人，为自己能够运用一个成语得意到尾巴差点翘上天。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怀朗的脸越来越黑，沉声道：“什么张家孙家，再啰嗦一句，小爷全给你们丢下楼！”
三人立即噤声，全都乖乖回到座位上坐好，唯有陆合翊不死心，再次问道：“朗哥，你真的不喜欢你爹带来的小娘子吗？咱千越城可从来没有这样水灵的姑娘。”
千越城地位高原，时有黄沙飘过，这里的男女老少大多比较粗糙，说话也是粗声粗气。怀朗中忆起那双麋鹿般水莹莹的眸子，她娇娇软软，估计掐一下就能哭，不哄上一个时辰恐怕哄不好。于是他翘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酒杯，一脸深沉道：“小爷要娶的媳妇，不是祖宗，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