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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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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扬起手的那瞬间,有滴泪从心头涌出。有些坚定也许早就松动,打了个寒战,隐约听见“叮当”的响声,神色开始慌张。
“怎么了?”身边的人关心地问着。
我有些失神,果然,戒指根本就不牢固。
“没,只是……掉了东西。”
立刻冲向发出响声的角落,俯首,努力地搜寻黑暗中的光亮。终于寻得的时候才发觉所谓的精神寄托不过如此。紧紧握住失而复得的指环,意义?不过如此。
站起,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尽然早就明白当初的“量身定做”只是你的安慰,却依旧希望那是事实。
刚转身撞入陌生的怀抱,退了几步,抬头,角度刚好,你在微笑,那么遥远的温柔,淡淡看了看我的左手。
你看,你已成了我的世界中陌生的角色。
我迅速逃窜,似乎被一道耀眼的光芒刺中眼睛,来不及闪躲。
Second
雨水湘潇。
南方的夏雨没有一丝缠绵。
我着扎眼的黑色衣裤在雨中漫步。把头扬得很高,任雨水打湿我的头发,它们肆意狼藉地散在我的眼前。
忽然感到背后的温暖,仰头,发觉唯独我这片天空没有雨,再转身,又看到撑伞的你。
你的脸上是记忆中仅剩的无情和冷漠。把那把透明的伞交给我,然后离去。
看着你的悠闲很是差异,莫非你亦爱雨中漫步?我的嘴角轻轻上扬,不深不浅露出右脸颊上的酒窝,关上伞,握在手中,继续独自的旅程。
恍然,我是那样不了解你,你的爱与不爱,习惯与不习惯,留下及离开。
Third
“云暖?”
“恩?”我没有抬头,只是礼貌性发出声音表示已经听到别人在喊我的名字,然后一切的嘈杂全然不见。我用了自己最大的耐性听同桌女生告诉我老师说的考试安排,在心里默数一百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说,谢谢。然后拨开人群。
我只是想离开那个喧闹又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原来有你的陪伴。现在,只剩自己,亦不能改变些什么。
出门那刹那间走廊窗户透过耀眼的阳光。我轻轻闭上眼睛,用右手抚摸墙壁,凭自己的方向感向前前进。
沿着楼梯下去的时候,食指被扶手上的木刺刺到,二楼窗台那盆枝丫繁茂的仙人球刮破我的嘴角,一楼楼梯比其他楼层多一级。很好,一切未曾改变。
出了教学楼的大门,向左拐,一百步有间荒废的屋子,传说那里原来是一间教室,年久失修,被冷落在一旁。墙皮已经脱落地零碎,指尖又被刮破。我想,这房子原来一定是淡淡的橘色,很温暖。再向前十步,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那是学校的小树林,里面有78颗参差不齐的树苗,最东边的那颗弱小的幼枝是我们一起栽下的。
你寻找过么?在一切都过去的未来,寻找过去?
忘记了脚下的路,身体向前倾倒,却被人从背后抱住。
睁开眼睛,毫无意外地,还是你。白色衬衫,淡蓝色牛仔裤,白色球鞋,血管凸出却又强有力的手臂。
终于无法忍住,泪水决了堤,把脸埋在你的胸膛前,双手环住你的身子。
你身上的柠檬味还在,可当我发觉怀里空空如也,再睁开眼睛是你却消失了,无力坐在地上,沉睡在阳光里。
时空穿梭,定格的是眼前的景象和迷茫的我,你,却不知被遗弃在岁月的哪个方向。
我想一只迷路的小猫,跌跌撞撞在不安分的空气中。
没有你的保护,我很脆弱,即使这样,也不能成为你再次出现的筹码对不对?
消失吧!消失吧!
无论什么原因,无论偶尔产生的幻影有多么逼真,你已决然离去,我,无力强求。
Forth
究竟有多久不在意时间从指缝悄悄流逝。
有人说,当你开始怀念的时候,你就开始老了。
那个顽皮的你弄坏了我最心爱的直尺。我就没骨气地哭了,你一下子不知所措,说,不就一根破格尺么!
我瞪着哭红的眼睛,死命看住你,你被我的气势锁吓得退后几步。你当然不知道那跟尺子上面印有我最喜爱的水手月亮,是我从一对孩子手中抢来的。
你很无赖,拿起自己的破直尺给我,
我始终是那么逞强。只是举起你的尺子在眼前,双手用力,折了。
你叹气,摇摇头,转身走了。无奈的表情背后似乎又有着我无法真切体会的情愫。
只是那时的你我,都那么年轻。
我就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拾起破碎的直尺,放在口袋里,偷偷坏笑。
那一年,我们十五岁,尚不懂什么是爱。
Fifth
终于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也许我们都明白城南城北的高中生活会使以后的交集退化为空集,却又都隐忍住内心那份小小的自私。
或许是所谓的自尊吧!
毕业分离那天的郊游,你没有坐在我身边。没有为我带以前每次都会带上的零食。
我只是故意把视线移开,配合你的漠然。
无数个夜晚,昏暗的视线下我都在极力睁大双眼,想在迷离的空间里找到些以前的影子。像你在午后从桌子上支起身用手擦擦口水,朦胧着双眼的样子;像你在那个黄昏坐在落地窗的旁边,任由灿烂的阳光将头发照的金黄透彻,而恰好抬头迎上我的微笑。
只是,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我开始疯狂喜爱上杂志。就是那些里面藏有一个个短小而又美好的故事的那种。积攒了厚厚一摞,视如宝贝。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不再写日记,只是把印象全部记录在某个故事结尾,高一整整一年,它们无声无息伴我走过。
当我发现它们被当作废纸卖掉后开始全城搜寻。走遍每个旧书摊,细心观察。
时值深冬,我们的家乡又是北方,我的脸和手都冻得通红。当我在城南那家书店发觉它们被很好地安置在角落的时候,微笑了。我走上前正准备清点数目却发现一双眼睛在凝视我。果然,一直都是只有你才能认出我的文,我的字。彼时你手里拿着那本扉页记录是我们相识很多很多天后想起你的心情。
我没有慌,而是对你说:“谢谢。”
然后伸手拿过,带着那些宝贝离开。
你却突然在寒风中对这我的背影喊道:“云暖!还记得杨光么?”
我回头,留给你灿烂的笑容然后离去。
原谅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亦如当年的那盒德芙心语巧克力,每一张纸我都悉心保留下来。
“错过流星,就去放束烟花吧!”
Sixth
临近高考,同学聚会。
寒暄与唏嘘之中我们都没了顾忌,把酒言欢。
只是,三年,我不敢再望向你的双眸。
我能骄傲地对你说我一点也没有变,可是你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珍爱自己玫瑰的小王子了吧!
我没有一点酒量,几口下肚就红了脸。周围有人在抽烟,胃里不停翻滚,简单交代几句后匆匆离去。
刚一踏出门口发觉你拉住了我的手臂。
“女孩子家家的逞什么强?我送你回家吧!”你的语气那样坚定,不容许半分反抗。
我没有理会你,反手推了你一把,沿街快速跑掉。未料你却追了过来,挡在我身前,一定要把我送回家。
我任性地捂住耳朵,宁死也不肯回家。你就把我抱起来,要去拦车,看着你未来得及套上外套而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我的心就疼了。
“好啦好啦。放我下来,跟你回去,只是不回家。”
你无奈摇头,却百般宠溺地望着我。
“你先走,我跟在你身后。”
于是你就傻傻地走在前面,我趁你不注意,躲进一条巷子里,然后上了公车。
你发现我不见时车子已经启动了,方向是城南,而不是我家的方向。就好像我做好的决定,不容许任何改变和动摇。站在车窗前,静静地看着你,这样,我们面前只隔了道玻璃,却相差千山万水。
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纵然无数次的巧合与相遇,却抵不过命运的安排,我不信命,却无法反抗。因为两个月之后,也许就此天南地北,远不止一个城的距离。
青春——经典当即永不再赎。
Seventh
终究了却了年少便一只重复的期待,我到了南方的大学。这里很安静,地方不大,却又片小树林,郁郁葱葱,葱葱郁郁。其实,我只希望在这里能遇上那么一个人,心甘情愿为我将指环戴上无名指,许下不朽的誓言。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蒙上我的眼睛,有些措手不及。我用左手握住那双细长的手,顷刻,重见光明。是你,但你放了手,因为我哭了。
你一定不知道你的手还未触及我的双目是我一样就看到你左手手心的那颗痣,不偏不倚,落在你掌纹的爱情线上。
没错,这么多年,我总是记得你掌心的痣,在那里。
白驹过隙。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你还是焦急地留着汗,变回了十五岁的那个少年,依旧干净、美好,白衬衫,淡蓝牛仔裤,白色球鞋,血管凸出而又有力的双臂,柠檬香味。
离别的伤感还在一幕幕上演,而我足够幸运——你一直没有离去。
我转身离你越来越近,最后倚在你胸膛听你不规则的心跳声。
“这一次,请紧紧抱住我吧!”我闭着眼睛,一字一字述说。
然后你就张开双臂,用你的气息包围着我。这里的阳光打在我们身上,青草味道弥漫在身旁。
不知你是否有一刻真切地体会到,为何我爱阳光,爱上你,杨光。
Eighth
我生日那天你牵上我的手,我们漫步在人群中。
我们保持这默契的安静,脸上都挂着微笑。你间或看看我,我又偶尔瞧瞧你。应该是我们都还没有走出当年那段纯真的岁月。
你领我进了一家店。店面不大,装潢很别致。你执意要送我礼物,可那时毕竟我们都还没有经济来源,我心疼你为了攒钱买礼物而每天去食堂只要青菜,却又不忍拒绝你。
目光一转,角落里光彩有些暗淡的一对银制指环映入眼帘。
我走上前,甜甜地望着它们。那是确切不是渴望占有的欲望,而是感到它们之间存在一种磁场,叫做幸福。
你跟老板付了钱,把它们从透明的玻璃柜中拿出来。你的表情像个王子,在小心为我拿着我的水晶鞋。
你拉住我的左手,拿着那枚较小的戒指,送到我指尖时停了下来,套在我的中指上,再拿过另一枚套在自己的中指上。你笑笑说,刚刚好,似乎为我们而做。却不曾发现我紧皱的眉头。
路上又恢复了平静,我在迷茫,不是无名指,原来你对自己还不够信任,对我还没有信心。
你又带我到了蛋糕店,点了芒果蛋糕,你特意吩咐老板一定用新鲜的芒果,而且全是芒果,要每口都能尝到芒果味的那种。
原来,你还记得。
那年的生日,我在北方哭着要芒果蛋糕,你当时也牵了我的手,认真地告诉我,你一定会让我吃到。只是,你的诺言,一等便是五年。
蛋糕送上来了,上面整整插了二十根蜡烛,光亮迎合泪光,格外耀眼。
对不起,我的眼泪扑灭一根蜡烛,你皱了皱眉头,用你的双唇吻干了我的泪水。
你说,对不起,宝贝,现在的我还无法给你确定的未来。可是请你相信我,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把指环套在你的无名指,相伴到老,不离不弃。
我哭得更凶了。因为你第一次这样亲昵地教我“宝贝”,因为你又读到了我的心事。可是,这一次又要等多久呢?
最后,那块蛋糕,被眼泪泡坏了,又被爱浸得太甜。
Ninth
学校的元旦晚会我本来并未打算参加。因为我找不到那样一套礼服,恰如其分。
你神秘地从教室里把我拉出来。
“把手交给我。”你的语气还是那么坚定。我毫不犹豫伸出左手,中指的指环放出的光芒有些刺眼,可是天生一对人的它们终于可以拥抱在一对恋人的手中。我想,它们会很幸福吧!
你让我闭上眼睛。那一刻我的世界只有来自你的方向及去往你的方向,一切的温暖亦来自你的掌心。
那条走廊,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有一大束光从窗子笔直的射进来,我的背后很温和,不会空虚,好像甚至能嗅出那种微妙的幸福,一直蔓延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越来越浓,直至令人窒息。
我的右手略微划过沿途的墙壁,那时的它们已经瘢痕累累,我的指尖划破了,溢出一股液体,可是只有那么几滴,站在雪白的颜色上,留给我的只有感觉不到也说不出却还存在的疼痛。
你的身体忽然转向我的右边。我知道,二楼拐角处的窗台上有盆仙人球,刺很长很长。我听到它们将你衣服刮破的撕裂声音,却不住微笑。
闻到了青草的味道,听到风将叶子刮得簌簌的声音。
你让我睁开眼睛时,长期的黑暗使瞳孔无法接受耀眼的明媚。
在树林的东边一角,你为我种上那棵纤弱的书面,还是光秃的枝丫上挂着一串钥匙,地上是一个箱子,不禁让我想起传说中的藏宝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只巨大的水晶鞋,我的水晶糖果拼成的水晶鞋。我知道,那一定是一千零一块。
因为,一千零一夜,国王爱上了他最后的妻子。
谢谢你,未曾忘记,我们十四岁的约定,只要你手中握着通关密语的糖果,就能交换我眼眶中的泪水。
你忽然蹲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
“如果你保证不被我感动得流泪会有更大的惊喜哦!”
我怎么能不去感动?教我怎样忍住这样铺天盖地的快乐而保持平静呢?
你有点害怕了,怕我生气。于是立刻从身后拿出一个白色盒子,上面打着红色 蝴蝶结。我轻轻扯开,只剩下震撼后的沉默。杨光,杨光。别对我这样好,云暖只需要你的光芒,不是你的全部。好像云朵,它们注定爱上阳光,愈爱愈深。越积越浓,最后只能化作雨水,漫长等待。杨光,我怕,你是我的王子,我却只是午夜前的灰姑娘,午夜一过,水晶鞋遗失,而你也将我永远地遗忘。毕竟我们不是童话,没错,此时我手里捧着你送的水晶鞋,沉甸甸。
这是部电影,开场只是为剧情做铺垫,为时间做承接,高潮总是在结尾。我猜到了这框架,却料不到,人来,人去,是何定律。
Tenth
我还是参加了那场舞会。第一次希望得到别人的祝福,最好其中还夹带着嫉妒。穿着那双有十公分的水晶鞋,着吊带白色晚装,左手中指是我们的指环。
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却迟迟不敢吞下。透过灯光仿佛看见里面的鲜红如血,刺得双眼生疼。
你说,让我等着你。
不住有男生请我跳舞。我都用微笑回绝了。
杨光,此刻你在哪?你知道,我的手只让你牵。
真是可恶的家伙,以为把我套牢了,就可以不顾形象了?
“May I?”
我终于露出笑容,我知道,那声音就是你的。
安心伸出手放在大大的手掌之中,但当我抬头却愣在那里,那不是你。尽管你们都有深邃的眼眸,紧致而有力的手臂。
“你是谁?杨光呢?”
我的语气打断了他仓促的呼吸声,他是跑过来了的?
一丝疑惑迅速在脑中闪过。
“ONE,TWO,THREE,FOUR……”
世界忽然安静,从未萌发过的温柔被唤醒,如似空气中每个微粒点亮着光束,他强行把我拉到人群之中。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像你一样的倔强,如誓言中所说一辈子不变。刹那我的手很安心在除了你以外其他人手中,大脑一片空白。
踩着节拍,向前迈步,向左,摇动身体,甩头,侧身,弯腰,抬腿,最后一个华丽的回转让人晕眩,深深陷入他的怀抱,这样是完美的结局么?
指环的光芒令我如梦初醒。推开他,匆匆跑出礼堂,大声叫喊你的名字。
我在六号宿舍楼下唯一的电话亭里反复拨打那个我的世界唯一的号码,十一个数字不断在眼前跳跃,与外面淅沥的雨水和着节奏,一下一下,痛彻心扉。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甜美的女声像沾了毒的蜜糖,虽然美味,却能致命。
我无力蹲下,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希望像电视剧里女主人公一样哭得彻底。然而我却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只是偶尔用嘴唇向玻璃上沾些哈气,然后画上笑脸,自己再微笑,心里再疼痛,灵魂再麻木。如此反复,直至天明,雨停。你不曾出现。
感到那么的可笑,原来因为所以的关系是老师用来骗人的词语,因为什么?所以你失踪了?因为什么?他会忽然闯进我的世界?因为什么?我竟感到那么多恐慌?
那一夜,他一直站在电话亭外,打着你那把透明的伞,透过玻璃看我的循环,看我的泣不成泪,我的悲伤。
阳光很明媚,杨光却不见了。消失的意味里似乎包含着永远不见。
一再审视左手中指的戒指,回味你的天荒地老。
Eleventh
你走了。一天,两天,三天……许多天都没有回来。
白日里,街上只有汽车的呼啸或手机或音响的杂乱声响。人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没有停留。这里也许有激动,有流淌,却总有死一般的静寂。到了夜晚,一切便都不一样了。暮下,灯火辉煌,夜空是紫色的,泛红的,人们泛滥一样涌在街上。年龄不相称的男男女女亲昵地挤在一起。高耸的楼,挡住星光,挡住月,只留下夜。街边无数的歌厅.酒吧和不夜城发出诱人的灯光。情歌缠绵却无情。那是另一个空间的喜怒。我,独自一人,流连在这表面的繁华。
没有你,世界很空旷。
身后有双眼睛一直跟踪我,从早到晚。我奔跑,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我想飞快向前奔去,渴望牵动无限夜幕,甩掉牵挂和身后的人。累了,我便沉寂。倚着路边的栅栏或路灯,一袭黑衣,无需表情。身边多了一双纤长的手送来的汉堡和可乐。
“心情糟糕的时候垃圾食物是很好的药物。”他顺势坐下,双眸直视前方滚滚红尘。
“又是你?为什么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我有些愤怒。
站起转身,余光视到他嘴角的笑,很厌恶。
知道他还跟在身后,随即进了家酒吧。我卸掉冷漠,贴着一个金发少年的身子坐下,手环住他的脖子,唇一点点贴近他,幸好他没有闪躲。我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我知道我是想让他失望然后放弃,我知道我的心在淌血。
“你在做什么?”
我惊愕抬起头。
他用力扯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出这里的烟雾弥漫。
“自欺欺人么?”他反复用双眼看着我的眼睛,那愤怒也许能将我吞下。
我无力,大口大口喘气。多正确的词语,多有力的打击,这样算作践自己对不对?可惜,再也没有你的疼来爱我。
脑袋一空,我瘫倒在地。
我知道我吓到他了,我知道他惊恐了,我知道他蹲下不停地摇晃我的身体,试图让我清醒。我知道他急得落泪了,我知道他在苍茫夜色中大喊“救命”,看着来往行人。我知道他抱着我跑了几条大街到了医院。我一只紧闭双眼。
当他把我放在医院大厅长板凳上迅速跑去找医生时我就睁开眼睛了。看他焦急的背影我在微笑,然后消失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
蹑手蹑脚回到宿舍,果然,她们都睡了。
没有脱掉外衣直接躺在床上,仰面,死死盯着天花板。我不敢放松睡去,怕梦见你醒后却寻不见你的脸,那比《午夜凶铃》还恐怖。
左手空了。
我惊了。
坐起来寻遍整张床却不见它的踪迹。是你在惩罚我吧!因为我的自私,而让我丢掉我们的信念,失去你存在过的凭证。
“唯有真爱出现,它才能紧紧套住恋人的手指”。
所以呢?
所以,现在,你不爱我了。
压在枕下几日的手机竟然在振动,是一条简讯。那个陌生的号码让我不得不妄想是你。
“已经……没事了么?云暖,别这样吓我……”心里失落到极点,毫不犹豫删除,也没打算回复。
我确定,我不认识他。
Twelfth
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又看见他那清澈的眼神,似将我看透。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谢谢你。”
我决绝地留下背影。
无论原因,我都知道,这些日子来一切的征兆都说明,你不要我。
钱包里我们的照片旁边就是那座山。
“传说,到达山顶当照片角度与眼前景象相同时,拿走照片,出现在眼前的就是此生伴侣。”你信誓旦旦地对我说。
而那时的我依偎在你的怀里,抢过照片。
“好吧!那我要验证下。”我有点半信半疑,却看见你宠溺的眼光,你一定不知道,即使是个谎言,看见你那种神情也舍不得去揭穿。
一个人坐巴士去城南郊外的那座山。
天气骤冷,似乎配合着我的心情。车上只有最后一排的我,和司机两人。两个小时的旅途让空气更加寒冷,沁人心脾。
山腰处有片小树林,刚走进去阴翳的天空就再也无法承受乌云的折磨,放肆地淋湿每一片叶子。
我有些迷茫。没有你,这样的旅行很孤单。层层叠叠的树枝如无数双指甲尖锐的魔掌,向我招手,顺便刮破我的衣衫,划破我的脸颊,甚至已经无法记忆如何完成那段地狱般阴暗的道路。没有你,我总是那么脆弱。
穿越树林,就快到了山顶。用力奔跑,迫不及待向那里跑去,拿出照片。
很好,角度完全一致,远处的山,近处的照片,黄色,绿色,层层,层层。闭上双眼,深呼吸,放下照片,前面空空如也,不存在你的笑及面庞。
没有太大的失望,却坦然许多。原来,我要的只是你。
“大骗子!”
原来,你真的不在了。
不自主笑了。爱可以只放在心里。
转身,惊愕。他又在身后,坚定地看着我。
这次,我没有逃。
“无论他要你说什么都无妨了,你尽管让他放心。即使天空塌下来,我也能顶住。”说罢,留他一人,独自离去。
他只是跟上,轻轻握住我的手:“这次再丢了,不知还能否找回了……”
我猛地抬头,万般复杂地看着他双眼的缱绻万千,最终的结束躲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
一路向北,背我而去。
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依旧如往日般闪耀,而无名指的意义是,此生伴你永远。
这是我要的结局,是吧?
“你的侧脸还是那么美。”你曾经拥在我耳畔轻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明所以。
原来,离别最伤感的不是等待转身而依然消失的背影,是想要回头却只留下完美侧脸的桥段。
Thirteen
“喂?”
“云暖,是我。我想,这也许就是告别了,我现在……”
“啊?什么?不好意思,我这里讯号不好,听不清楚,等下有空再打给你。BYE!”
等不到他说告别,我撂了电话。站在登机处大柱子的后面,看他的失落。
十五分钟以后,透过那扇玻璃,看着他飞往更远的天空,一去不复返。
其实,我骗了自己的内心,破坏了记忆的真实性。
那天在山顶上,我的确说了那样坚强的话,却逃不过他的挽留。毕竟,我的心 是那样痛。我要离去时,他拉住我,所以我就落了泪。他很自然地为我擦掉泪水。那天晚上,我们在山顶上坐了一夜。
他牵着我的手。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们一直抬头望着星星,雨过天晴的星空,格外美好。
我低声细说,不停抱怨,你的不辞而别,你的无情,我的无奈。
而他,亦或浅笑,亦或叹息。当我闭着眼睛,假装入睡时,他开始陈述他的心情。
他说,他一直都知道我。
从第一天我踏入学校开始,他在几秒钟里构造了无数种邂逅,可是,最后,却抵不过你给我的一个拥抱。
他说,那是他第一次相信一见钟情。
他说,当我在6号宿舍楼下大喊“杨光”时,他隔着窗子再次望见了我。
然后看见你从对面匆匆下楼。
他说,他在那么多个不经意间爱上了我,没有理由。
当然,他以为他的话语只是在做着总结性的自我陈述,不料被我听到。而我, 只能残忍地假装,我一无所知。
当然,我知道他的名字也叫做“杨光”,终没有开口,让他听见我叫他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我便离开,带着失而复得的指环,继续寻找原因,寻找杨光。
仅仅希望那天他醒来时,察觉不到右脸颊上吻的余温,多么害怕,他误以为那是怜悯的爱。
初中,高中,大学,每次的毕业都是彻底的别离。我待到他回归了属于他的大洋彼岸,是否注定等不到你的故地重游?
Fourteenth
“张总,您好。哎呦,怎么这么客气啊,这次可是多亏了您呢!哈哈,是啊是啊。好,就这么说定了。没问题,再见!”
二十六岁的我穿着一身白色西服套装,踩着“咯咯”作响的高跟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客套而虚假地应付各种人,眼光游离在陌生之中。每天相遇,错过合适不合适的灵魂,一个人睡在双人床上。
有时,我想,爱是一次性的。
用尽全力去爱,去体会爱,当没有理由失去片刻才发觉,在你或真或假的语句中我投了注,输得倾家荡产,失去了再爱的能力。
余下的债务则是无穷无尽的寂寞和空虚。
路过一家钢琴店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进去了。除了钢琴,一切都很简朴。很安静,没有售货员扰人的推销声。我坐在一架白色钢琴前,打开琴盖。
“看到没?我们可以配合的很好哦!”很多年前邻居家打我2岁的小哥哥与我四手合奏,曲子完了,他兴奋地扭过头对我说。
“do,re,mi……”
手指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却忽然忘却了原本印在心中的曲谱。
然后看见硕大的影子在阳光照耀下份外温柔,落在白色的琴身上,影子的主人把头靠在我的左肩,双臂环过我的身子,把食指覆盖在我的手指上。
那动作很亲密,但我总能感受到,他举止中规范的礼貌。
食指,中指,无名指……眼前柔软的手指带动我的指尖按下琴键,久违的美妙萦绕在整间屋子。那是独奏还是我们的合奏?
音符停止跳跃。
“暖儿,是你么?”
我侧过脸,似乎还是很久以前那个小男孩的天真模样。
“小哥哥?”我友好地对他微笑,然后起身,摆脱刚刚那别人看上去暧昧无比的状态。
“傻丫头,还是没变。告诉过你多少遍,我的名字叫子墨。”
“哦。”
重重点了点头,在心中无数遍念起你的名字,杨光。
告别后,手机存上了他的号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弄坏了回忆,模糊了印象,只感到身边串流那么多的反复记号,像乐谱的结尾,两点两竖便可以一切重来。爱亦可以么?也许不能。
杨光,我们是不是真的在成长中消磨岁月来遗忘最初的梦想和爱恋呢?应该是这样。
也许你失忆了,也许你丢了爱,尽管我那么努力想找回你,找回我们,现在应是休止符号了。然我们走回各自的单行道。
我相信过“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但枝头的杜鹃说它累了,痛够了,东风,任它去吧!
辗转辗转,我们回到原点。大概是最好的结局和开始。
北方驶来一辆火车,呼啸而过,面朝向北,思绪相随而去。
Fifteenth
感觉消失了,爱也不会回温。
我与子墨尝试相互靠近,相互取暖。
我们约会,见面,看电影,牵手上街,吃路上的小吃,他送我回家,上楼前拥抱,虽然彼此很陌生。但我们都愿做着这个城市里普通男女所忙碌的事情。
他左手臂上有个深深的齿痕,我问过他来历,他却只是淡然一笑,随之神情恍惚。
他从不抽烟,我问他原因,他只说,为了一个人烟真的成了附属品。
他说他的婚礼一定要在教堂举行,因为以前有个人说她的婚礼要在教堂里举行,他说,他祝福她,无论新郎是谁。
子墨如幼时一般体贴,却不再天真与直白。我们有太多不愿为对方所知的片段和故事。但我们无需了解,因为自己的小说还没有结局,自己的思绪还没有理清剪断,但他比我更勇敢。
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喧闹中,遗失了最初的感动,在无边无际的谎言中,动摇了坚定信仰。
我们去看奇怪的《二零四六》,我想除了认识里面那几张脸其余一无所知,他却在梁朝伟永无厌倦的拿烟的忧伤镜头前在我耳边说:“我们结婚吧!”
有人说,男人一个人抽烟把厌恶吐得弥漫是因为他们想在迷离中失去方向,不需再为现实而忧愁。
还有人说,婚礼是男人的葬礼。
我的大脑在半秒中闪过这些语句,他在躲避的同时竟然选择死亡。然后我又在接下来的半秒钟不由自主地说:“好。”
随之又陷入沉默。
回去的路上找不到打趣的话题。
“是教堂么?”
“啊?呵呵,是啊。”
“那星期日我去预定。”
“好,我去接你。”
路走到了尽头,是时候分手道别。
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来理清你我之间的头绪,又用了7年的时间来摆脱回忆的束缚。即使痛,即使爱,也是时候终结了!
这份感情快将我全部噬去,而我悼念感情的遗失,应该已经足够诚心。
Sixteenth
“订在下个月15日对么?”
“没错。”
“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
刚走进教堂听见2个男声在回荡。
抬头望向屋顶,欧式建筑的华丽和尊贵。这里,就是这里了么?无奈苦笑。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身后的人询问,声音大概是神父的。
“啊?”转身时甩掉了无名指的戒指,有时“叮当”的响声。平静地走到发光的角落,正当我想拾起,却被另一双手夺走。
手指纤细,血管突出,却十分有力。
站起来的瞬间不知何处反射了强烈的光芒,眼睛真的无法承受泪水的重量,我呆呆愣住。
“小姐,没事吧?”隐约看见一张手帕,触到脸上时嗅到柠檬香味。
忍耐了数不清时日的情感全部如山洪暴发,我扑向你的怀里,狠狠,深深。
你却没有动作和言语。
许久,你说:“对不起,小姐,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是吗?请您平静一下。”
你伸手为我拭去泪水,眼神和动作都不再温柔。
“老公,好了么,外面很热啊。”
一个女人从门口进来,直奔你身边空缺的位置,
我毅然再次转身。
片刻回忆起曾经的那个下午。
我挽着你的手臂,仰面微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一定要挽留我。在我心里默数到3之前,终止倒计时,可以么?
你只是拍拍我的头,淡淡一笑。
现在,我在心里默数。
一……二……三……
“谁啊?“
“不知道,很奇怪的人呢。”你的语气依旧漠然。
你没有终止我。
但你一定不知道,刚刚的拥抱,你胸口的指环硌到我的脸,生疼。你手心的痣还在爱情线上,恰好。你的白衬衫依旧洁白,你的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改变。 唯独,身边的人不再是我。
没错,我自然没有听到或看到我们相遇时教堂外的世界。那里有两个人,你的新娘和我的新郎,他们只是互相凝视,再装作互不相识。
Seventeenth
十五日。
一大早我打开陈旧的盒子,拿出十五岁那年你赔偿我的直尺,摘下我们的指环,跑到楼下小花园里,挑了一棵刚栽上的柳树下,埋了进去。
我希望,这棵柳树会使最茂盛的,连同你的婚姻,你的爱情,深埋我们的甜蜜,不会再被任何人挖掘,直到沧海桑田。
穿起那双水晶鞋和那条白色吊带晚装,踏着优雅的步伐迈入教堂。
我站在左边的第二排,看着你的她扶你进来,你只能靠剩下的一条健全的腿前进,步步艰难。
你向我这里看来,侧脸还是那么美。
我用唇语对你说,祝你幸福。
最后,还是看见你胸口那抹光亮。
我寂寞地顿去。鞋跟踩在地上声音很刺耳,连同那句“我爱你”一起被淹没在隆重的进行曲中。
我知道,你永久的完美主义令你不可能让我陪在失去一条腿的你身边,然而,一条腿只与我们的指环价值等同。
你的室友,另一个杨光,他,在山顶的那个夜晚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为了去拾掉落在马路中央的指环而被撞飞。”你请求他带你来伴我,以及,为他保守秘密。
后来,他哭了,他一定在埋怨爱情,不应这样令人苦恼。
如果,我向别人讲述我们的故事,如果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去阻止你的婚礼,那么,我一定会说,因为,我是那么爱你。
那么爱你,包括你的价值观和你的至高无上的尊严,所谓的尊严。相对来说,爱情一文不值。
原本拥有你成为习惯,习惯爱上你。后来失去你成为平常,平常到记不起你的脸,因为,不想把你变成简单的回忆。
阳光很明媚,爱还在原地,只是早已不属于我们。
走出门前,隐约看见子墨的脸庞,他望着你的新娘,出神。
也许她对他说,婚礼要在教堂里举行,也许他笑她傻的天真。
可是,我们都逃不出定理的范畴,是谁下了那个可恶的诅咒:最后陪在身边的人总不是你最爱的人。
我们踏着一个大圆,前前后后,庸庸碌碌。
我还在原地等你时,你忘记曾经来过。
经不过似水流年,原来地久天长,只是误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