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敛》苏游七

29、第 29 章

　　因为多穿了一件衣服，谢时也不觉得冷了，等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天已经泛起了鱼白色。

　　他摘下眼镜，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大拇指和食指按捏有些疲劳的鼻梁，那里被眼镜架出一个印子。

　　按了几分钟后，他偏过头看旁边那个人，萧敛还是坐在那个椅子上，占了一小块桌子边缘，正趴在那里睡觉。

　　一边脸正对着他，平时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合上了，刘海也散落下来挡住了那好看的眉眼。

　　谢时盯着看了会，没发现自己嘴角是上扬的，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外面温度要比里面高很多，他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出来了才感觉有点热，解开了衣服扣子开始查房，这个点病人基本还在睡觉。

　　他轻轻地推开门，沉默地站在病床前查看数据，只有零星几个老人睡觉浅，嘶哑地问:“医生，来查房啊！”

　　他冷淡地点头，“嗯。”

　　“怎么样？我恢复的还成不？医生。”老人家声音沧桑，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年轻人从被窝里出来总是要一拖再拖，外面太冷了，他们不想面对，想着再等会再等会。

　　可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只要醒了根本在床上躺不住，他们不想念温暖的被窝吗？不是的。

　　只是习惯使然，心里不踏实，总想早点起来多做点事，不给子女添负担，一生病最担心的永远是他们自己，怕给子女花钱，怕他们难过，怕自己真的躺在床上动不了，成为一大家子的负担。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说:“恢复的很好，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老人家慢慢地走过来站在谢时面前，手掌布满老茧，摸起来并不舒服，还残留着刚从被窝里出来的余温，那双手摸上摸上谢时的胳膊。

　　谢时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扶上了那双手，低声问:“怎么了？”

　　老人家摸上他的手，“谢谢医生啊！你们真是好医生，治病救人。”

　　谢时眨眨眼睛，第一次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露出一个并不熟念的笑容，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看到，他温柔道:“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去查其他房了。”

　　他在老人家的目光下走出了病房，在老人家眼里最神圣的职业一个是医生，治病救人，一个是教师，教书育人。

　　查完房，他顺便去了食堂打包了早餐回到了办公室，没想到那个趴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他皱眉看了圈，人呢？？？

　　摸出手机，也没看到那个人发来的消息，犹豫片刻刚想打个电话问一下萧敛是不是先走了，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萧敛又过来问:“忙完了？”

　　他皱着的眉头松下来，“嗯，你去哪了？”

　　“醒过来看到你没在，我去外面上了个厕所。”萧敛解释完，看到谢时手里的早餐，笑着说:“我们谢医生这么贴心，还买了早餐？”

　　“嗯，吃吧。”谢时松手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萧敛也不客气随便拿了点吃了起来，他比谢时先吃完，随意靠着他的办公桌。

　　手指拨着那束满天星，本来就是干枯的，能闻到一点浅淡的香味，“还挺好看的。”

　　谢时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到那束满天星身上，低声附和道:“嗯，好看。”

　　萧敛眉眼带着笑，唇角上扬，“下次再送你其他的花。”

　　“不用，容易凋谢。”谢时收回目光，继续看医学上的文献，一只手拿着杯豆浆，一只手移动着鼠标。

　　一句无心之话，却让萧敛上了心，谢时从来不需要像烟花那样转瞬即逝的花，他需要的一直都是永远能保存的花，和爱。

　　他点点头，“是，花就是这点不好。”

　　说完他又回到一旁座位上坐了下来，摸出手机开始上网找如何让花永久保存，或者有什么能代替花的东西。

　　该说不说，网络之大，无奇不有，这次让他找到了很多方法可以去永久保留，他把那些方式全部都保留好，到时候每天一种花送给谢时。

　　他想:“要送很多天，要爱谢时一辈子。”

　　谢时抬眸看了眼萧敛，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是不是他又说错了花，可是……花就是容易凋谢，太多人都是因为新鲜感。

　　所以他害怕，亦步亦趋，走一步要想很久，会想往前看，也想停留不前，也想往回看，想要退缩。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到了下班，萧敛和谢时并肩走出去，这很难得，毕竟一直都是萧敛单方面在外面等谢时下班，还从来没有过和谢时一起从医院走向停车场。

　　“回家咯。”萧敛系上安全带，笑着对他说，他忘记他有没有笑了，应该是笑了的吧！可能笑容很浅，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只有萧敛发现了，暗暗地享受了他这个浅淡的笑容，每次他一笑，萧敛都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直到上完夜班，谢时没有一天没见到萧敛，不是送他去上班，就是来接他下班，无论哪点都让他内心软成一片。

　　好不容易换班有一天休息时间，谢时懒懒地泡在浴缸里，放满水躺在里面，舒服的不行。

　　……

　　萧敛的案子也终于解决了，胜诉是毫无疑问的，但之后他又把那些有疑问不对的地方重新交给了委托人的丈夫。

　　他做不到不看，他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保持正义。

　　从网上学来的方法从那天回家就开始弄了，他去花市挑选最好看的鲜花，每一朵花都很饱满，没有病虫，还没有水珠。

　　他把花枝上的树叶清理干净，然后拿出从网上买到的液体，把花放进去开始浸泡，泡了整整一天后他又打开一瓶不一样的液体把花泡进去。

　　就这样泡了三十六个小时后，差不多就算完成了，只需要放在通风的地方下晾干就算彻底完成了。

　　他回到家看着满满一束能保存很久的鲜花，笑了笑，又从一旁抽屉里拿出自己用纸做的纸花。

　　对于他这种手工活不好的人，制作这个着实把他的所有的耐心都花在这上面了，他刚开始做的时候。

　　把手机摆在一旁看教程，一步一步地依照步骤来做，折来折去，小心翼翼地涂胶水，做出来的确实四不像。

　　他看着那朵纸花，哭笑不得，重新鼓起耐心继续跟着视频做了起来，到现在已经做了六朵了，他想做七朵。

　　所以他买了五颜六色的折纸，现在他已经很熟念了，不用看视频速度也很快就把最后一朵花折好了。

　　他又从一旁的房间里找到了买的积木花，对着说明书，拆拆拼拼，脖颈一直低着都酸了，才拼了一半。

　　他站起来休息了一会，又去喝了一口水，重新回到拼积木的地方，捡起来继续把没拼完的拼完。

　　他也不知道拼了多久，大概好几个小时吧，毕竟他拼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揉了揉眼睛，大功告成。

　　不得不说，这积木花还挺好看的，像模像样的，他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拼完人也饿的不行，他从冰箱里找了点东西想做点东西吃，想到还要等饭熟，摸了摸自己的胃觉得等不了那么久了。

　　叹了一口气，把拿出来的东西又放了回去，从一边找到一桶红烧牛肉面，等到水热了把水倒进去。

　　香味扑鼻而来，他开了一罐可乐，大口大口地吃完了这桶泡面，他知道明天谢时不上班。

　　等了等，还是解不了相思愁，他打开手机找到谢时的微信，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萧敛挑眉想，没人接？？？

　　谢时终于泡完澡，感觉身上的骨头都舒服了，才从浴室出来，刚好错过了那通电话，等他收拾好一切。

　　才有空看手机，微微挑眉，看到了萧敛给自己打的语音电话，垂眸想了想打了回去。

　　打过去还没有一秒，那个人就接了，不知道还以为他就在冻等着他打过去呢？

　　“怎么了？”他坐在床上，视线盯着虚空地一点，听见对面的人说:“想送你一点礼物。”

　　谢时下意识就是拒绝，然而拒绝的话还没等他说出口，萧敛就继续说:“你会喜欢的，快开门来领我们谢医生的礼物。”

　　他无奈点头，想到萧敛看不到，只能“嗯”了一声，拖鞋声从卧室走到门口，打开门先看的不是萧敛。

　　萧敛用一束花挡住自己的脸，声音从花后传来，笑着说:“送你，喜欢吗？”

　　“花？”谢时疑惑道，接过那束花，看向花后的那个人，没发现他眼里带着点零星的笑意。

　　“是花，但跟花又有点区别。”萧敛笑着进来了，他们坐在沙发上，谢时视线一直停留在花上，不用说，萧敛能看得出来谢时喜欢这束花。

　　“喜欢吗？这束花能保留很久，不会凋谢。”谢时瞳孔放大，手指摸上花，不像鲜花那样，摸起来有点干燥，他问:“你买了干花？”

　　萧敛说:“送你的，怎么会这么敷衍呢？我自己做的。”谢时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他听见萧敛半真不假地说:“你说不喜欢鲜花，那我就送你干花，能一直保留，永远永远，我也是一样。”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花会凋谢，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