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班长想送人回家 ...

  •   医务室里,苏承延前脚刚走,医务室的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病床上的薛行行还以为是班长去而复返,忙坐好身子望去,就意外地对上了两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行行。”
      虞城爽朗的声音爽先响起,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虞城哥哥,程曦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出现在医务室的两人,薛行行眼里浮起明显的惊讶。
      “这不是知道你受伤了嘛!”虞城几步走到床边,笑容里带着关切,“操场上那一下摔得可不轻,大家都看见了。伤哪儿了?疼不疼?”他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薛行行有些凌乱的发顶。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薛行行脸颊微红,她下意识地想把手往身后藏,声音也轻了几分:“没、没什么大事,就是跑步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肘擦破了,脚腕好像也有点扭到了……”她露出的右手肘上贴着几块醒目的白色敷料,左腿的校服裤腿卷到了膝盖上方,露出包裹着纱布的膝盖,脚踝处也看得出有些微肿。
      “啧,看着就疼。小姑娘家可得仔细点,药按时擦,伤口别沾水,小心留疤。”虞城站在床边,难得认真地叮嘱着。
      一直沉默的程曦目光扫过她的伤处,开口问道:“放学有人来接你吗?”
      “嗯?” 薛行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嘴快的虞城立刻笑着插话:“嗐,你程曦哥的意思是,他心疼你,想亲自送你回家呢!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炫耀,“你这腿脚,坐他那俩轮儿的‘敞篷车’多冷啊!还是坐哥的宝马,风不透雨不漏,保证把你舒舒服服、安安稳稳送回家!”
      面对虞城过分的热情,薛行行不自在地低下头:“真的不用麻烦了,就是轻微扭伤,我自己能回去的……”
      “他平常放学没那么早回家,就让他开车送你吧。”程曦打断她的推辞,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是啊,我的车子超级炫酷的,好多女生都夸我的车型好看,你坐着也会喜欢的。”虞城在一旁帮腔。
      “……那谢谢虞城哥哥了。”薛行行终究拗不过两人的坚持,只能腼腆地应下。
      三人在医务室里聊了会儿天,气氛倒不算沉闷,大部分都是虞城眉飞色舞地讲他初中的“辉煌战绩”,文艺晚会的钢琴演奏、运动会跳高游泳冠军……这些对薛行行来说遥不可及的经历,听得她两眼放光,由衷赞叹:“虞城哥哥好厉害,居然还拿过钢琴大奖!”
      “还行吧,”虞城得意地扬起下巴,“主要还是爹妈基因好。除了读书,我学啥都快!下次有机会弹给你听。”
      “听见没?”程曦扯嘴:“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只有loser才会惦记缅怀以前。行行,你可别学他。他现在文化课烂得没边儿,能不能毕业都悬。”
      “那是哥懒得写卷子!”虞城理直气壮地狡辩,“要都像你这种门门拔尖的变态三好学生,那才叫没天理!”他这不要脸的劲儿直接气笑了程曦,揽过虞城的脖子对着他最臭美的头发一顿搓。
      看着打闹的两人,被勾起好奇心的薛行行忍不住问道:“程曦哥哥学习特别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虞城挣脱程曦的钳制,提起程曦的战绩啧啧称奇,“人家从小到大,回回考试年级第一,奖状奖杯拿到手软!市里的奥数竞赛,老师只带他一个,次次都是冲进全国决赛拿金牌的主儿!说好听点是天才,搁普通人堆里,那就是个变态!”
      知道程曦优秀,却没想到竟优秀至此。薛行行心头微涩,难怪哥哥总叮嘱她要好好学习。对比自己那毫无亮点的成绩单,她确实渺小如尘埃。“那……哥哥以后是想考清华吗?”她想起邻居家那个曾被视为“清北苗子”,明明有冲击清北的潜力,却在最后关头迷上网游,最终只上了个普通一本。
      像程曦哥哥那么出色的人,将来也会上清华吗?
      “清华虽好,但与我无缘咯。”程曦耸耸肩,随意地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带着点自嘲,脸上却不见半分遗憾。
      薛行行还想追问,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两位学长,和薛行行认识?”
      “呦!”虞城眼睛一亮,不正经地吹了声口哨,“好俊的小帅哥!”
      “班长?”面对突然出现的苏承延,薛行行心里莫名一紧,窘迫感油然而生。
      “你怎么来了?”
      “快放学了。”苏承延的目光淡淡扫过屋内。
      薛行行这才惊觉墙上的挂钟已指向放学前的最后一分钟。体育课早解散了,班长不急着走,特意来找她?
      “是……老师找我吗?”她忐忑地问。
      虞城见状,识趣地拉过程曦:“行行,我们在外面等你。”两人退了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苏承延薄唇微抿,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几分。“你要跟他们一起走?”他忽然问道。
      薛行行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老实地点点头。
      “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推你的人,我会上报给老师,这个你不用担心。”
      薛行行愕然,低下头没有意料的开心,半响才沉闷的开口道:“可以……不告诉老师吗?”
      虽然无缘无故被人从后面推倒,正常人都会感到气愤和委屈。可薛行行只想安安稳稳的在这个新班级度过这一年,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闹得全班沸沸扬扬,她受的白眼已经够多了,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面对惩罚她们后,变得更为滔天的恶意了。
      “薛行行,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苏承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字字清晰,“是姑息养奸。”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薛行行裹着单薄的旧外套,竟在这酷寒的冬日里第一次尝到了“热”的滋味。然而,这辆豪华轿车的内饰、功能,她全然无心感受。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苏承延那双点漆般的黑眸,和他那句冰冷刺骨的“姑息养奸”。
      前排的虞城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后视镜里映出少女低垂黯淡的眉眼。程曦无声地拍了拍虞城的肩,虞城立刻会意地噤了声。
      “到了。”
      薛行行闻声抬头,车窗外果然是自家那熟悉又破旧的小楼。她没坐过小车,就在她还在窘迫的琢磨怎么从里打开这个气派的车门时,只听“咯噔”一声轻响。
      微寒的空气裹挟着淡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程曦站在车门外,微微俯身,朝她伸出手,夜色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柔俊朗,唇边噙着浅淡笑意。
      “你不是身子都摔伤了吗,先把书包给我吧,我先帮你提着,你再出来。”他的声音很温和。
      想起班级里刺耳的话语,薛行行瑟缩的握紧了书包洗的发白的带子,低下头软语道:“谢谢哥哥,这种事情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的。”
      程曦看着她鸵鸟般的样子,心中了然。这敏感又自卑的小姑娘,又在胡思乱想了。
      “没事,”头顶传来少年状似温柔的无奈叹息,“这种事情我觉得一点儿都不麻烦,我从小就是独生子,一直期许着有你这样可爱的妹妹,所以能照顾你,我挺乐意的。给我吧,别犟了。”
      薛行行心头微微一颤,抬起眼。那双小鹿般的圆眸里,澄澈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依赖。她犹豫着抿紧唇,才下定决心似的把书包了出去。
      接过书包的瞬间,程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这分量,对一个瘦弱得像根竹竿的女孩来说,实在是沉得有些过分。平时她都是背着那么重的书包走路上下学的吗,他的心底略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诧异和隐隐的不适。
      望着他再次伸出的手,薛行行藏在身侧的手,偷偷的在洗得发白的裤子上用力蹭了好几下,才迟疑地将自己冰凉纤细的手指,轻轻搭进少年宽厚温暖的掌心。
      好小,好软。程曦小心翼翼地收拢手掌,仿佛握着一只易碎的雏鸟,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伤到她。
      车外的冷风寒咧,薛行行像受惊的小动物,猛地缩紧了脖子。奇怪的是,那迎面扑来的刺骨冷意似乎瞬间被削去大半。她抬眼,发现程曦不知何时已不着痕迹地侧身一步,宽阔的肩背正好挡在了风口。
      “快进去吧,别冻着了。”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不听话地粘在了薛行行冻得微红的唇边。
      程曦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用指背轻柔地将那缕碍事的发丝拂开,别到她小巧的耳后。指尖不经意掠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对上她惊诧的漆黑眼眸,他神色如常,低声道:“头发乱了。进去吧。”
      “谢谢哥哥们送我回来,”薛行行的脸蛋格外娇小,几乎不及成年人的一个巴掌大,肤色带着些许营养不良的苍白,唯有那双眸子漆黑明亮,此刻盛满了感激的笑意,“那我先回家了。虞城哥哥,程曦哥哥,你们也早点回去,路上小心,下次见。”
      她冲他扬起一个温柔又有些腼腆的笑容,随即转身,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直到那扇门彻底合拢,隔绝了视线,程曦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车上,关紧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严寒,车内的暖意重新包裹上来,却似乎驱不散掌心和指背残留的那点微凉的触感。
      “啧啧啧,”一直憋着没出声的虞城终于握着方向盘,夸张地摇头晃脑,脸上挂着促狭的笑,“程少,看不出来啊,您老人家还有这么细致入微、体贴入骨的一面?我这心里头啊,简直比喝了十斤老陈醋还酸溜溜的!可怜我这当大哥的,都没捞着过这待遇!”
      “少来,”程曦睨了他一眼,“再演,就辣眼睛了,要是不想开车就换人。”
      “开!这就开!”虞城立刻收敛表情,故作严肃地挺直腰板,“程大爷您坐稳扶好!小的这就安全平稳地送您老回府,保证龙体安康,片叶不沾身!”话音未落,车子已经利落地滑了出去。
      第二天,班里的气氛果然因她受伤的事情,变得异常祥和诡异。
      薛行行低着头,忍受着脚踝传来的隐痛,一如既往的沉默瘸着腿挪向自己的位置。刚坐下,同桌那带着冰碴子的声音就冷飕飕地飘了过来:“怎么样,亲自被班长大人抱进医务室的感觉很万众瞩目吧,现在你可是我们班的大红人也不为过了。轻而易举的抱了两边的大树,小小年纪就知道脚踏两只船,这水性杨花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真给我们做学生的丢脸!”
      薛行行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抬头。她早已明白,在同桌这类人眼里,她生来就带着卑劣的原罪。她与“美好”绝缘,一旦沾上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人们只会本能地寻找她“不堪”的证据,来印证自己的偏见。既然已被钉在耻辱柱上,她的痛苦,不过是她们眼中不值一提的白纸上的墨点。
      她默默地拿出书本,准备完成昨天没能做完的英语填空。
      昨晚刚独自扒拉完一碗没什么油水的饭,家里就毫无预兆地陷入一片漆黑。摸索着把碗放进冰冷的水池,她走到窗边望着屋外灯火通明,映照着她家死寂的黑暗,就知道她家的电费又忘了缴。早已习惯这种生活的她,只能背上沉重的书包,走到街角唯一有光亮的路灯下,蹲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借着昏黄的光线写作业。
      春夏秋三季,那灯下是蚊虫肆虐的战场。“嗡嗡”声不绝于耳,裸露的皮肤上很快便会布满又红又痒的肿包。好容易熬过了蚊虫的酷刑,却逃不过这连蚊子都销声匿迹的寒冬。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和手指,勉强撑了几个小时,冻僵的手指无数次不听使唤,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只能写写停停,靠不停地哈气来换取片刻的灵活。数学和语文试卷已是耗尽了心力,英语的填空题,终究还是空了一片。
      “还写什么写!昨天放学那么早干嘛去了?交卷!”英语课代表周子怡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她怀里抱着一摞已经收齐的卷子,不由分说地走到薛行行桌边,在她还专注地试图补上答案时,一把将试卷抽走!
      笔尖在卷面上划拉出一道丑陋而刺目的长痕,贯穿了未写完的答案。
      “呀!”周子怡状似惊讶地捂住嘴,眼底却毫无歉意,“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拖到现在?浪费我时间!”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将卷子粗暴地塞进怀里那摞纸中。
      “子怡,卷子借我抄一张!”后座的男生嬉皮笑脸地推了推周子怡的后背。
      被推搡的感觉让周子怡更加烦躁,她头也不回,随手从怀里抽出一张往后一递:“给!”
      男生接过来看到名字,立马像是碰了狗屎一样恶心,脱口道:“咿,这张我可不要,呕,给我换一张,老子怕晦气不敢抄。”
      轻飘飘的试卷打着旋儿,不偏不倚地落在周子怡脚边的地上。
      “事儿精!”周子怡骂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弯腰捡起那张卷子。当看到卷面上那道醒目的、贯穿答题区的黑色划痕时,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像是某种隐秘的快意得到了满足。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迅速抽了另一张卷子,依旧头也不回地甩给后座的男生,语气却莫名软和了些:“喏,赶紧抄!等这节下课我就得交了。”
      “得令,女王大人!”
      薛行行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痕。
      一种混合着厌弃、麻木和尖锐痛楚的情绪,无声地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