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逢吉日，未遇良辰》半支桃李

38、不秋苑惊现红衣女

　　自五月那日血疫之后，各家门下不是血疫泛滥就是祟怪作祟，灵力涣散。虽说血疫已有了解药，但还是有人时不时患病。
　　也不知湘城的叶楠枫哪里寻来的解药，人们全当是它湘城带的赔礼，因为血疫本就是它湘城传过来的，为此，也无人称谢。
　　无人问起他寻药时的艰辛，也没人看到那天寻药回来的那个满脸沧桑，浑身风尘的楠枫。
　　近来，又说是各家门内出现多次无法根除之患，那些怪祟吸人灵力，食人修为，像是寄生在人身上似的，宿主时而与常人无异，但每每发作之时，便食人血肉、吸人修为。
　　宿主发作时既有人面，又有兽貌。
　　这不禁让人想到多年前的半面人，这是多少人的噩梦，即便这不是半面怪，但只要出现与它有相关之处，总是让人打起寒颤。
　　因此，只要是被那污祟寄生之人，还不等它大大发作，众人便立刻将它诛杀，永绝后患，为此，各家近来都不得闲空。
　　不过沪都卞阳倒是未曾听说现过此物，有人说是沪都上君欧阳氏治城有方，英才统领；亦有人说欧阳上君因命格无双，得上神庇佑；当然，怀疑就是他沪都暗中搞鬼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并无实据，只能作罢。
　　西夷少主江长欢自血疫之后便之身前往夷州天阙城，在昔日护法许氏以及其他旧日统领相助下，此时夷州算不上是亡城之都，加之北杭世子前来相助，比起别家，两地勉强归为平静。

　　传言那湘城少主自那日血疫之后，就一病不起，见血作呕、见荤就吐，更浮夸的，是她血疫醒来之后那几天，见人就砍。
　　若不是时时有人拦着，恐怕早就无法想象。
　　许久缓和些后，人也不砍了，也不会犯恶心呕吐了，只是听闻她像是哑了一样，再也不肯说话。

　　斜阳殿内
　　千寻卧于塌上一言不发，虽紧闭双眼，但楠枫知道，她没有睡着。
　　忽有一人走进殿门，但没有直接进殿内，而是站在红枫树下沉默良久，楠枫外出查探，之见那人久久立于树下，负手仰望，忽而又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楠枫方向。
　　是上君！
　　这么多年，他从未踏进过斜阳殿殿门。
　　唯独今日，他走进来了。
　　还没等楠枫说话，陆乘风问：“千寻可还醒着？”
　　楠枫回到：“许是……醒着的。”
　　“我说句话就走”陆乘风慢慢走进千寻室内。

　　许是听见了门外之人说话的声音，千寻早早的就用被褥掀起盖住了头。
　　陆乘风并未上前，在进门处桌前坐下。
　　良久，陆乘风开口道：“以前我没做湘城上君时总想去很多地方，我向往名仕，总想找机会拜访一番。年少之时总想救人于水火，后来发现单单是拯救自己就可以耗费毕生所有心力。我家乡一揽水芗可是个好地方，可我十八岁从那里出来后就再没回去过。那时候的自己，向往建功，想拯救乡人，膜拜像黎城主那样的千古名士，所以不顾一切地想能隔英雄近一些，那时候，他是所有人的信仰；后来真的如愿以偿了，又向往自由，人呐！欲壑难填！”
　　陆乘风长叹了一口气，“少年自负凌云笔，而到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千寻未做任何回应，只听见陆乘风续道：“我始终是出不去了，但也许……你可以……”
　　说完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陆乘风像是觉得还有什么没提起，又涩涩说道：“她……也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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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几句话之后，再无下文。但从中能得知，若千寻要走，远离这是非地，他勉强同意。

　　若是以前，千寻必然是高兴的，可如今，她像是麻木了一样，千寻总觉得，这湘城始终欠了她一条命。但又好像是谁都偿还不了。
　　那人去了许久之后，楠枫此时也没了踪迹。
　　天快黑了，外面稀稀碎碎的雨声让室内更加安静。殿内殿外空无一人，千寻缓缓起身，随手披了件衣物便走出了殿门。

　　走了许久，也不知到了何地，千寻只觉得今日的雨格外绵长，还连带着风，将雨水带得满处都是。
　　千寻裙摆低处已经打湿，但湿得不多。
　　之见前方翠竹随风摆动，雨水将竹叶洗得通透，绿得发亮。那是前方院内的竹，只是拂风将高处的竹枝吹翻过院墙，竹叶被风吹带得连连掉落，撒了墙边好长一路。
　　——不秋院
　　二十年来千寻从未去过院内，而今日不知何故，竟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院门口，千寻转身准备回去。
　　走了没几步，她又觉得此处安静和睦，许是平时少有人来，此处便总有一种静谧之感，好像整个人能在这一刻得到缓舒，那压抑已久在内心的愁怨在这一刻好像能被这稀碎的雨声打散。
　　——怪不得那人始终觉得此处最好。
　　许是正如前人所言‘其景过清，不可久居’，因此伴随这雨声再加之风摧绿竹，浠嗦声不断，久立其中，又能给人一种倾颓之感，不免感伤。
　　“唰！”
　　忽然一阵疾风将最高的竹枝连带着往墙上一砸，发出较大声响。
　　千寻随着声源看去，不看还好，那摇摆的竹枝相比起那院门口站着的那位，确实难以更引人注意。
　　只见那‘不秋院’牌匾下明晃晃的站着一个红裙女子，她长发被风带得缭乱，额前的挂饰像是一枚红日图样。
　　上半身像是一雪白中衣，齐腰以下却是通萝红群，借着不太明亮的光，全貌自然是看不清楚，只是她眼中流露出来的跟随着光晕流动的液体，从眼角到下颚，消浸在了白衣上。
　　整体看来，除了她眼眶中流出的液体和随风而动的长发外，整个身子就是完全静止的状态。忽然不知何故，她突然发笑，笑得凄厉，笑得寒碜，与其说是笑，倒更像是哭，因为她眼中流出的液体更多了，像血一样……
　　伴随着风连带着竹枝砸墙声、雨水穿叶拍地声、凄厉刺耳的哭笑声，千寻渐渐觉得后脑和心口突然疼得厉害，撑着头捂着心口蹲在了地上。
　　风声愈烈，雨水更大，好像那哭声也可以掩盖一切，穿耳欲聋。千寻蜷缩在地上，泥水沾了满身。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就这么想让我跟你一样！为什么！”
　　“为什么！”
　　错乱中千寻摸到了腰间的银蛇，连考虑都不待半分，她抽出银蛇就往手上划。
　　看着缓缓流出的鲜红液体，千寻哭笑道：“还给你！都还给你！我把你引以为傲的凌霜寒血都还给你！都还给你！”
　　继而也只剩下比先前那红裙女子更凄厉的哭声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看着那鲜红的液体与雨水相融流去了远处，渗进了土里，千寻只是发笑，笑得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