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邪》杨小依

63、小试牛刀

　　醉仙楼里已经来了些人，他们各自为营，分别坐在大堂的各个位置，互相之间也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些人或许不认识慕容诀，却都认得那柄苍阳剑。
　　苍阳剑剑身较一般的长剑宽了两寸，整个剑鞘的图案则是上古神兽朱雀，雕刻工艺繁杂精细。相传苍阳剑出鞘的时候，配上慕容剑法气吞山河的架势，便犹如神兽再世，威力奇高。所以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人，几乎都听说过苍阳剑的名头。
　　有几个大胆的，便走上前来见过慕容诀。
　　‘郝通’对此只当稀松平常，也不阻拦旁人结识慕容诀，却转身对着慕容诀道：“慕容当家，请上六楼，齐当家、无净山与东阳帮的人，都到齐了。”
　　话刚说完，周遭突然之间似狂风大作，阿月抬手挡住这一阵狂风，迷离间又却见一抹红色到了跟前。
　　是风四娘。
　　风四娘二话不说便要出手，殷红的手掌正对满面春风的郝掌柜。
　　郝掌柜眼疾手快，前一瞬还是满面笑容的迎客之姿，后一瞬已经移形换影挪了位置，再与风四娘对上了一掌。
　　与风四娘如火的血手不一样，双面玉郎的掌如同冷锋，凌厉之余还带着一股冷气。
　　“四娘。”
　　慕容诀淡淡的喊出一个名字，慕容清则一个箭步上去挡在二人中间。
　　风四娘不知哪里来的怒气，一双眼睛紧瞪着‘郝通’，骂道：“这醉仙楼原先的掌柜做得好好的，你怎么好端端的杀了他？”
　　‘郝通’便道：“风大侠此言何意？我虽不常来此地，可确实就是这醉仙楼的掌柜啊？”
　　“少废话，你受何人指使？”
　　‘郝通’也不生气，只道：“风大侠莫气，其中怕是有些误会。这样，事后我亲自向您请教，今日，我们还是以寻龙珠下落为重。”
　　慕容诀道：“四娘，江湖恩怨且放在一旁，你随我一同上楼去罢。”
　　“慕容诀，我要上去，可不必靠你的面子。”风四娘怒气未消，目光凛冽：“我本不是什么好人，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个掌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滥杀无辜，我便留不得他。”
　　夏无邪在一旁听着，大约知道了风四娘的意思。
　　这醉仙楼原本的掌柜被杀了，并且这事已被风四娘知晓。
　　这里面，可大有文章了。
　　“风前辈。”慕容清道：“风前辈可需当心中了别人离间之计。”
　　风四娘转而看向慕容清，眼神中不乏几分“说下去”的意味。
　　慕容清见状便接着道：“今日集会事关寻龙珠，江湖上有头有脸的、籍籍无名的全来了这里，可这珠就一颗，到底被谁收入囊中可不好说。”
　　他随即上前一步靠近风四娘，附耳道：“这建都城里，可有不少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不止前辈，世家这诸位，还是不动干戈为好，俗话说得好，以不变应万变。”
　　夏无邪余光扫过大堂的其余人等，有人交头接耳的，有人蠢蠢欲动的，似乎风四娘就如同一根火苗，随时可能引爆醉仙楼这个烟花库。
　　风四娘听罢有些不屑，冷哼一声，道：“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尽学你爹那股做派。”
　　郝掌柜见状便赔笑了一声。
　　那笑容居然转瞬便化为狰狞的表情，只见风四娘血手如刃，直扫向郝掌柜的印堂。
　　风四娘衣袂飘动，却是冷声道：“管他渔翁河蚌，寻龙珠我要夺，此人也要杀！”
　　郝掌柜只得出招应战，他虽身材发福，却仍是行为敏捷，武功路数则与郝通相似。
　　两人在这并不宽阔的大堂内来回切磋，风四娘丝毫不手软，每一招皆是杀气十足。
　　眼看郝掌柜渐渐落了下风。
　　慕容诀本想制止两人，可内力尚未恢复不便动武，他左手按在苍阳剑身上，错过了拔剑的最佳时机。
　　就这须臾间出招的犹豫，竟被堂中有心人看出来了。
　　江湖高手极易察觉出互相之间这些藏在暗处的心绪变化，或是源自不同心绪时出招人气息的起伏不同，或是源自自己对现下局势的主观判断。
　　阿月也感觉到这些摩拳擦掌的人中闪现出凛冽的杀意，随即拔出明月剑相对，道：“谁想来领教慕容剑法？”
　　阿月只是个小姑娘，可这话说得干练，不免有些震慑的意味。不过今日既来了这醉仙楼，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大堂里这些人，不是想去夺寻龙珠，就是要在这随时可能爆发的厮杀之中搏出名的。
　　话音刚落，一个青年便翻身上来，道：“‘风卷残云’杨涛请赐教”。
　　来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双手持短剑，话刚说完便出招袭来。
　　杨涛这人确实有些来势汹汹。
　　短剑这功夫对上使长剑的对手本没有什么优势。但他既然号称“风卷残云”，说明人剑合一的外家功夫极为出彩，只见他转眼居然到了阿月跟前，右手一挥便是对着阿月的腰腹，阿月侧身闪躲，明月剑划过长空，却正好被他左手的短剑所阻。
　　如同戏法一般，他离阿月的距离似有一丈，又仿佛只在毫厘之间。阿月的长剑落不到这人身上，而自己却还要躲着那短剑的攻势。
　　有点意思。
　　阿月刚才拔剑之举实是为了维护父亲，可这时真遇上了对手，反倒兴奋起来了。
　　夏无邪心中有隐隐的担忧，因为就刚才那电光石火之间，他分明还感觉到了其他杀意。
　　眼前阿月与杨涛比试着，那边风四娘与郝掌柜已快分出胜负。
　　夏无邪上前去接过风四娘的招，道：“前辈且慢。”
　　风四娘细眉一蹙，眼里露出几分嫌弃。她先前几次被夏无邪所阻，心中已是极其不痛快。曾几何时，她要杀个人还用问别人了？
　　她对无净山剑法极熟悉，移形换影之术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既不愿与夏无邪纠缠，躲闪之下还有几分从容。
　　郝掌柜被逼急，似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什么暗器，转瞬间发了出来，夏无邪定睛一看，只见无数细小如丝雨的银针已迎面向他们二人飞来。
　　可风四娘一声冷笑，原是郝掌柜使出这雨花针的同时，已是将自己的命门敞开在风四娘面前。
　　夏无邪无奈拔剑，无霜剑在空中写意的一笔，尽数将雨花针吸了个干净，而风四娘上前一步，血手已然出击。
　　阿月正好与杨涛斗在兴头上，余光瞥见，风四娘一手割断了郝掌柜的颈喉，鲜血喷涌而出，郝掌柜立刻倒地如一团死灰。
　　似是被点拨了一样，她的长剑按着慕容剑法的剑招走着，却在杨涛正要回击时，转了个方向。
　　不仅是剑身的方向，也是阿月的方向转了。
　　她从前并不知道自己的慕容剑相比哥哥或父亲差在哪里，心中自是不服慕容诀的训斥管教。今日看风四娘那烈焰掌配合移形换影术的瞬息万变之功，她方领悟，其实剑法，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灵巧，本就是她的剑意。
　　这剑意与慕容剑的稳重并不相悖，却与自己的特性更加贴合。
　　杨涛袭来时，她转了个方向，配合飞叶步飘忽不定的未知之数，第一次有了一种剑在心中的随心所欲之感。这刹那间，已操练了十几年的慕容剑法不再只是姿态明确的招式，更是融入到了阿月的骨血里去。
　　她的长剑变得多变，也如戏法一般，仿佛她手中的剑不止一把，这剑变幻中时而轻柔，时而刚毅，每次出击，却又重如泰山。
　　再走了两招，杨涛的空穴便显露在阿月眼前。
　　阿月提剑轻佻，几乎将杨涛手中的双剑围困在自己攻势之下，再出击时，便是直指杨涛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