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邪》杨小依

57、暗藏玄机

　　乍一看，这酒楼日间还真是门口罗雀，正是午饭时候，大堂中总来也不过是一两桌客人的样子，桌上客人倒穿得都是绫罗绸缎，身边还站着三两武士，武士不是佩刀就是佩剑，一看就是那富贵客人雇的保镖。
　　但之所以是乍一看，便是因醉仙楼后厨意料之外的情况。
　　当然，现在只有一个大厨在掌勺，身边只还跟着一个小工在切菜备菜而已。
　　但那厨房里却摆着一大捆青菜叶子，还有一个大面团子正放在一旁慢慢醒着。另有几个人，在来回清理厨房里的垃圾，泔水都倒了好几趟。
　　夏无邪仔细看着，那小工落刀之间气力均匀，倒不是个普通人熟能生巧就能做到的，而那颠勺的大厨，面色不惊，游刃有余，手臂却未见使上了几分力，想必也是靠体内真气运转着面前那口大锅。
　　建都，真是藏龙卧虎啊。
　　阿月疑问道：“店里也没多少客人，后厨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这话可是问到点子上了。
　　“两位，既然来了我醉仙楼，怎不光明正大从前门走？”郝通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已然到了夏无邪与阿月身后。
　　阿月似早料到一般，转身过来回道：“本来只想开开眼，看看你们这一贯钱的青螺长什么样，值不值得我们吃。毕竟，我们也不是很有钱的主儿，可不能肆意挥霍。”
　　“现在呢？”郝通笑问。
　　阿月撅嘴摇摇头：“你们就给客人准备了些青菜面团子，那可不值得我掏钱了。”
　　郝通仍是笑着，笑容却突然间凝固，刹那间，眼里已飘出一股杀意。
　　阿月拔剑跃起，与夏无邪便一前一后对付着冲出来的小兵。
　　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冲出来的，明明后厨的小院里也藏不了什么人。
　　阿月心里这么想着，不禁转头去看身边的夏无邪，正好对上夏无邪坚毅凌厉的眼神，就像心有灵犀一样，两人同时伸出左手臂，就那五指相扣的时候，各自发出一股内力，内力于指尖处交融，迸发出一股强大的互旋之力，拉扯之中无霜剑与明月剑相碰再出击，剑气与剑意融为一体，在二人的时空之中连绵不绝，所有靠近他们的敌人，均被剑气所伤，一时之间，一丈之内便再无敌手。
　　这是无敌剑法中的一招“霜月相通”。
　　郝通似是没想到两人的合力有如此的迸发力，吃了一惊。
　　无敌剑法其实是集夏无邪与阿月两人的长处所成的，夏无邪的剑成长于山野，纯粹澄澈，阿月的剑成长于江湖，老道圆融。以出世之剑参悟入世纷争，以入世之剑补集出世之形。
　　两人相辅相成，这无敌剑法的每一招，都是剑意与剑招的互相交融。
　　无霜剑与明月剑，正是合时若分，分时若合。
　　一如此时，两人分立两侧，一一与前来挑衅的小厮对招，却总在一击之后，便互相交换身位，出剑也不是对着自己面前的对手，反而是对着身侧同伴的对手。
　　两人身法奇快，有些飞叶步的门道在里面，这些乌合之众一时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对手是谁，只能被两人一剑击中。
　　这又是无敌剑法中的一招“同心如一”。
　　一干小厮倒地呻/吟,两人的剑刃所沾的血却极少，衣袂飘起，也未见一丝血迹。
　　郝通邪魅的抬起嘴角，道：“真是后生可畏，老夫偏安一隅，竟不知江湖的年轻一辈中有如此高手。”
　　阿月道：“到你了。”
　　只见夏无邪与阿月同时迈步，两把剑分别针对于郝通的双掌，奇的是两人的出剑又全不一样，夏无邪带着无净山“落叶归根”的剑意，剑身飘渺，阿月则使出慕容家“平阳一顶”的招数，剑气干练。
　　郝通双拳本就难敌四手，被这两人截然不同的打法针对，更是立刻自乱了阵脚，难有招架之功。
　　郝通往后撤出两人包围圈之时，手腕处正有一条红色涓流，涓流顺着手掌从指尖处落下。
　　他败了。
　　“前辈。”夏无邪客气道：“你从何人之命在此，那醉仙楼还有些什么秘密？”
　　郝通摇摇头：“没想到我重出江湖这一次，竟被两个后生打败了。”
　　“前辈，还望相告。”
　　阿月没夏无邪那么好的耐心，见郝通糊里糊涂的自言自语，索性往前了几步，又问：“是不是揽月门的人在搞鬼？”
　　谁知郝通竟迎面掷出一刀，那飞刀力度极巧，出力时藏在郝通水袖之下，到出了手，已离阿月近在咫尺。
　　阿月却也早有防备，似是她话音未落之时，便双脚点地而起，那飞刀扑空出去，反倒击中了一个刚站起身来到黄衣小厮。
　　阿月重落了地面，长舒一口气：“暗算这种事，我第一次出江湖时已经历过了。”
　　郝通自知不是两人对手，便又掷出几镖，借了这个空挡遁走。
　　阿月正要去追，夏无邪大喊一声：“且慢。”
　　阿月收了剑，笑道：“我知道，穷寇莫追。”
　　此时这后厨小院已是一片狼藉，夏无邪环视四周，除了地上仍在呻/吟的人，这院里安静得出奇。
　　他也收了剑，带着阿月进入到醉仙楼下方的架空层中。
　　与外面的骄阳似火不同，这架空层里幽黑清凉，只在入口处有两个极小的气窗用作通风采光之用。清凉的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老酒的香气，想是存了不少好酒，老板自然知道不能靠烛光照明。
　　看到这里，阿月便猜想方才那些小厮就是从这架空层之中出来的。
　　这里有何秘密么？
　　夏无邪道：“阿月，我们得需找到此处机关。”
　　阿月一愣：“这里有何机关？”
　　“郝通带人守在此处，断不会只为了明日的集会。”
　　阿月仔细一想，夏无邪说得不无道理。
　　武林高手明日才到，怎么郝通率先就来了此处看门，醉仙楼明明没有多少客人，后厨却备了太多的食材，还有那厨房里的青菜团子，又是干什么用途的。
　　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假设。
　　“他虽逃了，再带人进来可不容易，我已请林兄领人看着醉仙楼四周，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的找郝通对峙，只是怕打草惊蛇。”
　　阿月心想，夏无邪早间来过此处，应是早就从那些醉仙楼的小厮的身形之中看出来端倪，她道：“索性从外面找几个人问话，还怕他们不招么？”
　　阿月说完，便冲了出去。
　　夏无邪摸索中找到一扇门，这门隐藏在酒架之后，与石壁几乎融为一体。根据这醉仙楼的外形，此处石门背后想必还有一个比较空荡的空间，可这石门的机关又在何处？
　　他继续摸索着，仿佛在石门右侧摸到了一个文字。借着门口那两个气窗透过来的微微光亮，见那字隐约是“酒”字的模样。
　　正瞧着，外面又传来短兵相接之声。
　　夏无邪提剑出去，见阿月正与方才大堂里用餐的一位锦衣男子大打出手。
　　夏无邪正要出剑相帮，身后却一溜烟儿来了一个黑影，那黑影速度奇快，也无意与夏无邪对战，反而是直奔架空层的酒窖而去。
　　是了，这种时候在醉仙楼用餐的客人又怎会身份普通。
　　夏无邪便要折返架空层，可才走两步，又有另一人前来阻住去路，这人手提大刀，出招凌厉，看模样，便是之前在大堂里见过的“保镖”之一。
　　这保镖功夫是没有夏无邪高的，可他出的都是死招，招招玩命，走的就是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线，夏无邪不想伤人性命，倒是一时间与这人缠斗不分。
　　“夏大哥，别犹豫了！”阿月见状大喊。
　　说完，她右手一挥，一剑便斩下了面前锦衣男子的一条手臂，那剑口处顿时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喷洒在阿月的衣襟之上，锦衣男子痛苦的倒地哀嚎了几声，便再没了力气。
　　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阿月转头去看夏无邪，只见他的对手也已倒在地上。
　　无霜剑身淌着涓涓血迹，在夏无邪的手掌里很是平静，而倒地之人的脖颈被剑锋划过，早已血流成河。
　　“夏大哥……”阿月跑到夏无邪身边。
　　“他已经死了。”
　　夏无邪转过头来，阿月惊异的发现，夏无邪的面庞与衣服居然仍不染血迹。
　　他是怎么杀的人？他似乎是一个置身事外不惹尘埃的人。
　　夏无邪抬手，米白色绸缎的长袖拂过阿月的面庞，再出现在阿月眼前时，那米白色的绸缎上便多了一块红色的血迹。
　　夏无邪的动作轻柔，阿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为她拭去脸上的血。
　　“希望我没做错。”
　　阿月浅笑道：“事不宜迟，刚才那黑衣人可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