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途中》夜心心

3、“初恋”

　　“初恋”（1）

　　可也有些人，是能坐怀不乱的。
　　比如说，在我陪着终于醒过来的萧蕴芊去上厕所的路上，碰到的正打着电话的苏瑜。
　　今天天气很晴朗，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从栏杆外照进走廊里，穿着白色T恤的苏瑜对着手机轻声说着话，白净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然后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了。

　　虽然用脚指头也能想到电话那头的绝对是和苏瑜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都腻歪在一起的隶属男性的梁立文，我的心中还是膨胀着妒意。天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整天捧着个电话互相打打打打个没完。想来想去觉得越来越烦躁，干脆别过脸无视对面收了线正向我们打着招呼的苏某人。
　　眼睛没看，耳朵却高高竖起不放过萧蕴芊和他的每一句对话。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这么早就开始打电话了?”萧蕴芊的悦耳声音里一如既往带着笑意。
　　“没有，他说过一阵子要过来看看。”也许是因为话中提到了死党梁立文，苏瑜通常死人般毫无生机的语气里微微有了些波澜。
　　“真的？好久不见了呢。”萧蕴芊一边应着话，一边动了动和我挽在一起的手臂，“依依，怎么不跟苏瑜打招呼了？”
　　我听得正专心，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不禁咬牙切齿。
　　芊芊知道我和他的事，一般是不会这样说的。一定是为了报早上我吵醒她的仇！这个女人，太无耻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慌乱的抬起头，对面苏瑜的死人脸上罕见得有了表情，明明白白得写着“我很尴尬”这四个字。萧蕴芊也不再说话，刚刚和谐万分的气氛仿佛不曾存在过，三个人之间空余一片寂静。
　　早自习的预备铃声响起，我如获救星得一把扯起萧蕴芊跑回教室，再不看一眼仍停在那里的苏瑜。
　　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等我回到座位上，却忍不住气喘吁吁。

　　萧蕴芊站在我的桌子前，一脸遗憾的表情。好像还嫌我不够烦似的，开口说了句：“我还没上厕所呢。”
　　我大怒，颤抖的手指着对面猖狂的女人秀挺的鼻梁大吼：“萧蕴芊你太不够意思了!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报仇也不带这样报的吧！”
　　萧蕴芊一时没了声音。
　　懊恼和委屈在我心中肆虐得厉害，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咬着嘴唇逼回快要越出眼眶的泪水。
　　我当然生气，只不过更多的是气自己。气自己两年前大意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更气自己这么久了都仍然无法将那个人的一丝一毫忘记。
　　萧蕴芊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你们这样，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呢。”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

　　“初恋”（2）

　　好像已经很久了呢。之后的早自习，甚至上了课我都没有心思再做其他事，也听不进去任何话。
　　脑袋里，汹涌而来的，满满的，全是和那个人有关的回忆。
　　苏瑜，苏瑜，苏瑜。

　　自从两年前我亲手写下的那张纸条被全班发现并引起轩然大波，我和苏瑜的关系就降到了绝对零度。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以前的他也并不甚开朗，却绝对不是如今这样的“死人脸”。

　　我和苏瑜曾经很亲密。
　　当时我和萧蕴芊还不熟，最好的朋友是同为日语特招生现在仍同班的郝倪。
　　苏瑜、梁立文和郝倪是一个小学考进来的，初中又恰好分到了一个班，三个人的关系自是好得没话说。沉默的苏瑜，痞气的梁立文还有乖巧的郝倪三个人常常一下课就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初一伊始，大家都还未脱去小孩心性，我渐渐不满于郝倪常常留下我一个人去找他们玩，开始自作主张加入他们的谈话。充满了温馨的小学回忆的三人聚会被我强行变成了四个人的玩闹场，我一心欢喜于苏瑜和梁立文对我的接受，却完全忽略了郝倪日益增长的不满，忘记了女孩子生而强大的占有欲和妒忌心。偏偏苏瑜和梁立文又都是那么白净好看的男孩子。
　　相较于郝倪略显安静的乖巧，似乎我大大咧咧不拘一格的作风更与那时还年幼的他们合得来。当我们三个人因为几句话捧腹笑出眼泪来的时候，郝倪却总是在一旁不吱声。
　　这一点，很久以后我才注意到。
　　而当时我的不仔细，我的得意忘形，正是划开最后我、苏瑜、梁立文、郝倪之间无法弥补的缺口的元凶。

　　苏瑜不是那种自来熟的男孩，在我们四个人的相处中反而是最拘谨的那一个。我和梁立文都粗枝大叶而孩子气十足，经常为了一点小事不合就吵得面红耳赤，那种时候，郝倪总是善解人意的在一旁调解，而苏瑜却笑着看着我们一声不吭。本来我其实也没怎么较真，但看到苏瑜不当一回事的笑容时，却总是忍不住冲着梁立文破口大骂。每每看到最后梁立文莫名其妙而有些委屈的表情，我都忍不住开怀大笑，拔剑弩张的气氛瞬时土崩瓦解，然后四个人再次闹成一团。
　　我也曾经一度迷茫那种想引起苏瑜注意的杂乱感觉是什么，也曾为了苏瑜偶尔的玩笑脸红心跳不已，思前想后，却找不出任何头绪。不堪为其烦扰，就索性将其丢到一边不管，这想来，就是当时的我，犯下的最大错误。
　　就这样笑着闹着，一年过去。
　　在初二初始的某个星期四晚上，一直以来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意外的表白，掉在地上的纸条，全班的调笑和喧闹，郝倪不明不白的决裂。我陷入了一团从未经历过的复杂纠纷和混乱中。而在那之后不久，同班玩的很好的的萧蕴芊和向曦笙也为了班上一个叫周亦欢的男孩子分道扬镳。
　　从未意识到异样的我，沉醉在欢乐的四人世界中的我，自那为止一直按照以前的方式生活的我，终于开始认识到，我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已经没有资格再当小孩子了。

　　初恋（3）

　　看到我少有的沉默，萧蕴芊好像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都会迅速转过身盯着我看，等看到我依旧保持着从早上见到苏瑜之后就一直不变的颓唐样子后，再叹一口气，陪着我发呆。
　　我其实并不怪她。我只是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高中老师不像小学初中那样面面俱到，他只管讲好他的，你爱学不学。即便是这样，一直在发呆的我仍免不了收到老师偶尔飞过来的鄙视眼神，大概意思就是：瞧瞧这学生，肯定又是一个交钱的。
　　我向来不理会老师对我的看法。这并不是因为我不在乎，我只是不喜欢当自己努力争到一席之地时，却感觉好像只是得到了老师的施舍。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混账，我也从未否定过老师们对我们的巨大帮助和辛勤付出。我只是想证明自己。
　　因为飘过来和老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眼神的，还有郝倪。
　　从初二那年开始，郝倪就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成绩、名次、荣誉，不管是是什么方面，都一定要做的比我好。只要偶尔比我差那么一点，甚至和我相同的时候，即便是得到了很高的赞誉，也会冷着脸不屑一顾，对我本来就不好的态度也会差到极点。我起先并没有注意，直到听到和我慢慢熟稔起来的萧蕴芊委婉的提醒，才恍然大悟。
　　我讨厌这样的意气之争。本来是自己乐而为之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变成争斗？郝倪要跟我比做好学生，我就偏偏要唱反调。我不再参加任何比赛，也不再和老师亲近。我只顾做好我自己的事，好好的过我自己的生活，不想再和她有过多的牵扯。我不喜欢这样的郝倪，不喜欢这样明明知道答案还故作不解地询问老师，认真到几乎像献媚的郝倪。看到她得到表扬后向我投来的骄傲眼神，我只觉得荒凉。
　　我想告诉她，我从来就没有想和她抢过什么。却不想，这在郝倪眼里更是自傲的表现。我无力再去左右她的想法，但这样的生活却让我觉得轻松许多。

　　第三节课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教室右前方墙壁上的音响大声唱出运动员进行曲，老师宣布下课后，大家三三两两的离开教室到操场集合做操。萧蕴芊站起来走到我旁边，又叹了口气，将仍然低落的我拉出教室。
　　无视体育老师的催促声，我跟着她的步伐慢慢走到操场，低着头站进高一3班的队伍里。
　　眼睛却止不住往右边看。紧邻着的高一4班的男生队列里，站在第7个的，就是苏瑜。
　　当年的小个子阿瑜，现在即便是在平均身高拔群的高一4班，也已经不显弱势了。

　　在大家懒洋洋的动作中，我的有气无力并不显眼。可萧蕴芊仍在各个动作中找机会向我投来担心的眼神。我不愿意再让她难过，勉强安慰地对她一笑，却不见她丝毫有放松的神色。
　　广播体操的结束音乐响起，众人哄散。站在我前面一个的萧蕴芊忽然下定了决心，猛然抓住我的手，指着右斜方苏瑜和几个男生并肩离去的方向，用坚定的语气轻声对我说：“依依，还喜欢他,就去把他追到手吧。”

　　这个一直被我自己否定忽略掉的选项，一瞬间这样清晰地响在我的耳里，我的心猛跳一下，脑里混杂的想法却一下子清明起来。
　　望着苏瑜越走越远的背影，我终于下了决定。

作者有话说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