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十月甘棠

79、第 79 章

　　突如其来的雨越下越大，丁景炫一手撑着伞，一手插衣服口袋，慢悠悠地走到校门口。

　　因为上课玩游戏，他被老师留堂教育了一通，此刻到校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保卫室门口有个女生，一脸愁苦地望着天，好像有什么急事，却因为没有伞，进退两难。

　　她伸出手去探了雨水的大小，愁苦地摇头，一副准备往雨里冲的样子。

　　丁景炫走近，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很想多管闲事，做做好事，道:“喂，我的伞给你。”

　　女生闻言回头看了丁景炫，“啊？那你？”

　　丁景炫看着女生，道:“看你好像很急着回家的样子，你拿着吧。我可以等雨停了再回去。”

　　女生接过雨伞，感激地道:“谢谢，那我下午来学校了还你，请问你在哪个班？”

　　丁景炫本来想，一把伞罢了，还不还的无所谓，但既然女孩子都说了要还，大概是不想欠人情吧，“1503班”。

　　女孩子笑着点了头，“原来是一五级的学弟，谢谢你，我确实赶时间，那我先走了。”

　　丁景炫看着她撑着伞跑入滂沱大雨中，地面溅起来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风很大，她一只手抓不稳雨伞，于是两手一起握着伞柄，瘦小的身影逐渐消失。

　　丁景炫边玩游戏边等雨停，等了好久，后来没耐心了就淋着雨回家。

　　在他看来，他一个男孩子淋点雨也无所谓。

　　下午，女孩子果然过来还了雨伞。

　　她换了一身衣服，许是被雨淋湿了些。

　　丁景炫差点没认出来，因为上午也没怎么注意女孩子长什么样。

　　只知道自己把伞借给一个有急事的女孩子了，然后女生匆匆忙忙跑了。

　　这时候再看，是个挺好看的女孩。

　　水灵灵的眼睛，扎着高马尾，别着一个可爱的樱桃发夹，不施粉黛的脸颊，长着几颗青春痘，也不影响她的美。

　　“谢谢，还好有你的伞，对了，你后来是不是淋雨了，对不起啊。”
　　女孩子看到丁景炫也是换了一身衣服，自然猜到他是淋雨回了家，于是再一次给丁景炫道谢，并且因为丁景炫淋了雨，感到很抱歉。

　　丁景炫拿了伞，“没事，我家近，淋点雨不算什么。”

　　女孩子道:“还是要谢谢你的，我叫黎冰辰，冰雪的冰，星辰的辰。我比你大一届，初三五班。”

　　丁景炫道:“我叫丁景炫。”

　　黎冰辰莞尔一笑，露出可爱的梨涡，“那我先回去了，学弟也好好听课。”

　　丁景炫点头，看着她可爱的梨涡，有些愣神，黎冰辰已经跑到初三楼，丁景炫才回了他的座位。

　　同桌问:“景炫，刚刚是谁啊？你女朋友吗？”

　　丁景炫淡淡的回答:“不是，一个学姐。”

　　同桌一脸吃瓜的模样，打趣道:“挺漂亮的，不追追？”

　　丁景炫瞪了同桌，“别乱说话。”

　　同桌讪讪的闭了嘴，不再招惹丁景炫。

　　但初中的男孩女孩们向来爱八卦，私下里不少讨论丁景炫和黎冰辰是不是男女朋友的事，甚至脑补出许多玛丽苏爱情情节来。

　　还没打上课铃，数学老师就已经进教室了，吵闹的同学被迫安静。

　　丁景炫把游戏机塞回了书包，难得打开了教科书。
　　大概是因为那句“学弟也好好听课”，丁景炫鬼使神差的听了一节数学课。

　　放学，丁景炫与黎冰辰又在校门口相遇了。

　　人群中，丁景炫一眼就认出了她，然后放慢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走。

　　黎冰辰发现了他，“好巧，学弟家在哪个方向？”

　　丁景炫给她指了道路左边，黎冰辰有些惊喜，“我家也在那边，顺路一起走吗？”

　　丁景炫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俩人一起走着，丁景炫配合黎冰辰的步伐。

　　丁景炫话少，一路上都是黎冰辰找话题。

　　要不是丁景炫时不时应了“嗯”或偶尔点个头，过路人都要以为黎冰辰在自言自语呢。

　　丁景炫记住了黎冰辰的兴趣喜好，她喜欢听周杰伦的歌，希望有一天能去看看现场演唱会。

　　她最喜欢的颜色是天空蓝，最喜欢的动物是狗，平时喜欢画画，还喜欢跑步。

　　最喜欢的科目是化学，但没有不喜欢的。

　　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吃辣……

　　但丁景炫没有怎么介绍自己的喜好，他对游戏以外的事情，是无所谓的态度。

　　到了一个分叉路口，丁景炫才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学姐，明年…你要考哪个高中？”

　　黎冰辰说，想考圣泉高中，她带着期待与向往的语气，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颜。

　　多年后，丁景炫想起黎冰辰，想起圣高，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她那自信和期待的笑颜，感觉她水灵灵的眼里都是光芒。

　　大概，黎冰辰就是网上流行的那种眼里有星辰大海的女孩，至少，丁景炫认为她就是。

　　黎冰辰和丁景炫在岔路口分开了。

　　一如俩人在校门口初遇，丁景炫也是看着她走远，然后才走向自己家的方向。

　　大雨洗过的天空，一片澄净，是她喜欢的天空蓝，很好看。

　　久而久之，他们经常就约着放学一起走回家。关于他们在一起的事，班里传得沸沸扬扬。

　　丁景炫不在意，但他担心黎冰辰会介意。况且，她初三了，不能被流言蜚语影响学习。

　　接连几天，丁景炫刻意先走或慢走，避开与黎冰辰同路。

　　再后来，他们也很少见面了。

　　丁景炫最后一次见到黎冰辰，是某个周末。

　　黎冰辰带着她的弟弟在外面玩，然后碰巧遇到了丁景炫。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裙子，两个低辫子散在两边，在排队给弟弟买冰淇淋。看到丁景炫后，她还给丁景炫也买了一个。

　　她没有问，为什么最近不一起回家了。

　　或许，同学们的杂言碎语，她也感到困扰了。

　　他们只是偶然认识没多久的学姐学弟，连朋友都不算，又怎么会是传言中的男女朋友关系？

　　甚至，他们从来没叫过对方的名字。

　　顶多就是回家的时候顺路，然后一起走一段路。
　　这个年纪，连什么是喜欢都说不清楚。

　　丁景炫不知道自己对她算不算喜欢，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黎冰辰是第一个和他说话最多相处最久的异性。

　　想见她，想看她笑，想和她说话，想跟她一起走回家，想给她买好吃的甜食。

　　想对她说她穿裙子很好看，想告诉她，天空蓝真的很美。

　　然后呢？这算是喜欢一个人吗？这样的喜欢能做到什么？

　　十三四岁的年纪，除了青春一无所有。

　　他却忍不住幻想未来的事，考上同一个高中，考去同一个大学，等你19岁，我成年，然后再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哥哥，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对丁景炫道。

　　丁景炫看着面前这个只到他腰部的男孩，两只小手握着冰淇淋。

　　丁景炫蹲下身子看着他，“嗯，算是吧。”

　　小男孩继续道:“那哥哥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帮我保护我姐姐吗？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能自己保护她。”

　　丁景炫伸手摸了他的头，“好，哥哥保证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姐姐的。”

　　黎冰辰对于弟弟的暖心很感动，丁景炫的回答，也让她觉得有些开心。

　　“欢欢不用担心，没有人欺负姐姐的。”黎冰辰也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手轻轻蹭到了丁景炫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碰除了亲人以外的异性的手。

　　黎冰辰小心翼翼地看了丁景炫，脸颊微红，怕丁景炫发觉，又将目光放回自家弟弟上。

　　丁景炫注意到，她的手很小，很暖。

　　他突然很想，像班里那些早恋的同学一样，互相牵着手，学着大人情侣约会，然后漫步操场时，被老师抓到，然后他拉着她的手就跑。

　　他们两个跑步都很快，一定能跑得掉。

　　小男孩吃完冰淇淋，黎冰辰带着他离开了。

　　丁景炫也是看着他们走远，夕阳把他们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很长。

　　之后的日子，他们在学校也没再见面，不再一起走回家。

　　也不再有人传他们在一起的事。

　　她是个好学生，成绩优异。

　　他觉得，她不应该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被扣上早恋的帽子。尽管，他也曾贪心地想把谣言变成真的。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一个月后。

　　她杀人了。

　　发现她的时候，她双目无神的躺在血泊中，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浑身都是血，还有抓痕，咬痕。

　　她旁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

　　学校全面封锁了关于她的消息，禁止学生讨论与传播。

　　丁景炫知道消息的当天，逃课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黎冰辰家的，没看到他们一家，听说被警察带走了。

　　丁景炫不敢上前，定定的站在原地，听到有人为黎冰辰感到惋惜——

　　“冰辰多好的姑娘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是啊，也不知道小辰有没有被……”

　　“嘘!别说这个，我们小辰够可怜的了!”

　　“那个王八蛋，死得好!”

　　“警察把小辰带走了，不知道会不会……”

　　“咱小辰还没到14岁，不会被判刑的!”

　　“哎，不过老黎他们已经准备搬家了，估计警察那边问话登记结束后，他们一家就要搬走了。”

　　“搬走也好，遇到这种事，还是换个地方生活好啊……”

　　听完，丁景炫跑到当地警察局门口，一直等到晚上天黑，也没用等到黎冰辰出来。

　　后来，丁景炫打听到了黎冰辰从警局出来的日子，他又逃课了。

　　远远的看到女孩双目无神的站着，手里拉着弟弟的手。

　　她爸妈还有一些人帮忙搬家具行李。

　　丁景炫想上前，想抱住她，想告诉她，别怕。

　　可是，黎冰辰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哭了。

　　这几天像个木偶一样配合警察问话，做案件记录，父母和弟弟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她都没哭。

　　丁景炫动了脚步，向她跑过去，在离她只剩几米距离时，他停下了。

　　因为他看到，黎冰辰眼里都是抗拒，她摇着头，轻轻动了嘴唇，重复着一个唇型。

　　丁景炫知道，她在叫他走开。

　　丁景炫停住了脚步，最终选择离开。

　　黎冰辰是个骄傲的人，她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

　　尽管她从不后悔杀了那个人，但她也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个样子。

　　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在丁景炫心中留下的印象是美好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无所谓。

　　可是，丁景炫不行。

　　这个在大雨中把伞给了她的少年，这个沉默寡言却很喜欢听她唠叨的少年，这个容易害羞每次看到她笑都会不轻易间脸红的少年，是她悄悄喜欢着的人，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丁景炫离开了，但其实他没有走远。

　　他躲在角落里，看着黎冰辰，直到她和她家人坐上车离开。

　　他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问她，他们搬去哪里？以后还能不能看到她？

　　丁景炫意识到的时候，一路追着那辆车，却没有追到。

　　问了她的邻居，他们也不知道。

　　丁景炫跑累了，在巷子里定定站着，天空还是很蓝。

　　他跑到他们一起回家的那段日子那个分别的路口，每一次，他都在路口看着黎冰辰走远的背影。

　　这一次，人来人往的路上，再也没有黎冰辰的身影。

　　丁景炫总能在人群中第一时间找到她，可是，这一次，再也找不到了。

　　丁景炫想起那个周末，她身穿淡蓝色裙子，扎着两个辫子的模样。

　　今天的天空也是她喜欢的蓝色。

　　丁景炫心里是慌乱的，有难过，但更多的是感到空落落的，就像堵在心口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可是他却很想找回来。

　　在大街上胡乱地走着，偶尔还能听到有的店门口小音响放着周杰伦的《晴天》。

　　因为她喜欢，所以丁景炫也去听了很多，最喜欢的是晴天。

　　晚上走回家的时候，丁景炫把巷子里的几个混混打了一顿。

　　动静很大，引来了路人，几个小混混跑了。

　　最后是路人把浑身是伤的丁景炫送到医院。

　　那之后，丁景炫还是看到混混就冲上去打，不管被送进医院多少次。

　　之后，在学校更加没人敢招惹丁景炫，也没人再敢提黎冰辰的事。

　　黎冰辰成了丁景炫心里的禁忌。

　　13岁的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做不到，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但我或许，是喜欢你的吧。

　　可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你呢？

　　我连一句承诺都没做到，我拿什么去喜欢你？我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你，也没叫过你的名字。

　　可是不管过去多少年，我还是忘不了你的样子。

　　你笑起来很好看，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你的手又小又暖，我以为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牵一牵，把你的手握在我手里。

　　我也开始攒钱，想带你去看演唱会。

　　可是，我要去哪里找你？

　　你突然闯入我的生活，又突然离开。除了那些少得可怜的回忆，什么也没留下。

　　你说你想考圣高，所以我努力的考上了。可是找遍了学校都没有你的名字。

　　学姐……我还能见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