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鱼》迟若鱼

27、“公平”

　　在这次期末考排名更进一步的许子轩，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家，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刻看到了意外之外的人——许子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想起上次寒假时姐姐和妈妈扭打在一起的场景，许子轩不禁紧张了起来，生怕姐姐这次回来还会和妈妈发生什么争吵。于是他有些拘谨和尴尬地打了招呼：

　　“姐……你回来啦？”

　　许子轩的神情和语气看在许子媛的眼里恰恰是不太乐意她回来的表现，她眯起了眼睛看着许子轩，淡淡回复道：

　　“我放暑假回来很奇怪吗？”

　　“没有……只是二姐之前说你好像要去做暑假工什么的……我以为……”

　　比起许子媛回家后必然和李金媚爆发矛盾的场面，许子轩自然希望许子媛能找点什么别的事情做，等她冷静到对李金梅的态度没有那么尖锐了再回来是最好了。但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很伤许子媛的心了，只能委婉地说起许子妍和他说起过的许子媛的暑假计划。

　　“哦，那个啊，本来是那样打算的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又不是什么能学到东西的工作，当然还是回来陪家人重要，你说对吧？”

　　许子媛说的声音很温柔，脸上还浮现起了淡淡的笑意，但那言语中透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感觉。

　　天真的许子轩听到这话没有多想，他开心地上前坐在许子媛抓住她的手，兴奋地说：

　　“姐你想明白了！太好了，妈一定很高兴，妈虽然不说但自从你变了后她可难过了呢，知道你这样想她一定很高兴！妈在哪里？我现在就和她说！”

　　许子轩正起身寻找李金媚的身影，突然手臂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低头一看，是许子媛用指甲紧紧抠住了他手臂上的肉，他对上了许子媛的眼睛，被她眼里一瞬间的狠厉吓了一跳，但许子媛很快就回复了神态松开手说：

　　“妈出去买菜了，不用这么着急，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你现在说不是坏了气氛吗？”

　　“……好的，姐姐。”

　　许子轩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又冷了一下来，胆怯地回复许子媛后回了房间。

　　过了没多久，玄关处就传来了许子妍回家的声音，许子轩听到许子妍同样发出了意外的惊呼声，没多久后他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许子媛轻轻来门口蹑手蹑脚地坐在了许子轩床上。

　　“好脏！你的裤子都还没换！”

　　“嘘！”

　　许子妍赶紧示意他小声点，起身展开一个折叠凳坐在许子轩面前说：

　　“你这洁癖的毛病真是和妈一模一样，一点点没注意就叽哇乱叫。我问你，大姐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她怎么突然就回来？”

　　“没说什么，就说那个暑假工没什么可学的东西，不如回家陪家人，你刚刚没问大姐吗？”

　　“我……我……我不敢问。”许子妍眼神闪躲着，不敢看许子轩的眼睛，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大拇指焦急地打着圈。

　　“你有什么不敢问的，大姐和爸妈闹掰后，不是就和你联系最密切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大姐太可怜了，家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听她说心里话，我就想和她多聊聊嘛。聊着聊着大姐时不时会问问你和爸妈的事情，我还挺高兴她关心你们的，但后来我就发现她打听的方向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

　　“……我说了你可别怪我哦……”

　　许子妍倾身正欲在许子轩耳边说话，玄关处再次传来开门的声音，和李金媚大声的叫喊声：

　　“子轩！子妍！快过来帮忙拿东西，楼下还有快递，来个人下去拿！”

　　提着大包小包的李金媚喊完后弯下腰捶着酸痛的后背，突然看到一双纤细的脚出现在眼前，以为是许子妍，抬起头时却对上了许子媛的眼睛。

　　“妈。”

　　李金媚的眼神里没有喜悦，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

　　许子媛说着，像往常一样提起李金媚买好的果蔬鱼肉，一一分类放进冰箱或者放在厨房备用。李金媚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后，就做回到沙发上休息了。

　　像许多的家庭一样，假装没发生过矛盾就是李金媚作为家长觉得最好的和解方法。

　　许子轩和许子妍也急匆匆出来帮忙。

　　到了晚上，许志武回家后，许子媛在门口迎接并接过了他的包。

　　“爸。”

　　“嗯，你回来了？”

　　“是，今天下午刚到家。”

　　许志武皱着眉看了一眼许子媛，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后没再多话。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也一直很平和，当聊到许子轩的期末成绩的时候，李金媚和许志武明显都很满意，许志武边给许子轩夹菜边说：

　　“果然是我们许家的好男儿，一定要好好保持下去，等你以后考上清华北大，我和你妈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许子妍咬着筷子，眼神酸溜溜地在许志武和许子轩之间来回流转说：

　　“敢情只要子轩考好了你们俩就‘圆满’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不那么认真啦？”

　　“你要认真不认真都随你，考不上大学你以后就进工厂，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李金媚听了许子妍的话没好气地回复道。

　　“哪有你们这样说话的啊，啊儿子考上清华北大就圆满了，女儿就进工厂也无所谓，你们真是忒偏心了。”

　　许子妍生气地瘪起了嘴。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不想认真吗，你自己都不在乎你的人生我们有什么办法，管多了等下又怪我。反正我是明白了，女儿大了留不住，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李金媚说完后就开始夹菜吃饭，一副不打算说下去的样子。但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一时间许子妍和许子轩都停下了筷子小心地看向许子媛。

　　许子媛果然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主动夹起了菜放到许子妍碗里说：

　　“妈说的都是气话，她就是告诉你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还是要好好读书，不要让你读书不乐意，还想怪家里没管你，懂了吗？”

　　许子妍看着表情温柔真挚的长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李金媚低头大口扒着饭，眼睛里却闪着湿润的光。

　　本来气氛到这里都还可以，大家小心地伸出心里的触角后又快速地收回了，这让许子媛也觉得或许可以就这样将痛苦都翻篇，平平和和地过下去，但偏偏——

　　“你妈说的不是气话，我觉得说得很对，女儿大了就是不中留。以前你大姐成绩不错，你妈还说没准能考个清华北大增光，结果还不是一早恋就”

　　李金媚赶紧悄悄用手肘顶着许志武想让他停下，结果许志武非但反倒看向李金媚大声说：

　　“干什么干什么！有事就摆到台面上来说，做父母的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些话不也都是你和我抱怨的吗？女儿不中留，遇到个男的就把爸妈扔到脑后了，现在我是在帮你鸣不平，你做什么小动作，有事大大方方说出来！”

　　许志武把碗筷摔在饭桌上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吓得李金媚浑身一震。

　　李金媚眼神瞥向微微颤抖着的许子媛，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既不想继续伤害母女情分，又拉不下脸主动说让这件事过去，更别说承认自己的错误了。

　　没等她想好，许子媛重重抽了口气看向许志武说：

　　“好，要就事论事是吗？那我也来说，如果当初犯错误早恋的不是我，是许子轩，你们会这么不留情面地查他的通讯，用他的通讯稿给对方发信息吗？”

　　许子轩和许子妍脸色皆是一变，许志武毫不犹豫地说：

　　“会！而且我还会狠狠揍他！”

　　许子媛立刻对着许子轩说：

　　“许子轩，你自己说实话，你有没有早恋？”

　　“子媛你在发什么疯，你弟成绩一直在进步，哪里有早恋？”

　　李金媚要看矛盾把许子轩也牵扯上了，也急眼了。

　　“我高考前成绩我不差啊，还不是被你们搅和了才考砸了！”

　　“自己犯的错误不要狡辩，你以为你有什么道理，早恋就是不对！”

　　“好，我承认我不对，那子轩呢，子妍告诉我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总是想办法上q聊天，还有收到女生的圣诞礼物，这怎么说？”

　　饭桌上的焦点一下子聚集在了许子妍和许子轩身上，许子轩红着眼看着一脸惊慌和愧疚的许子妍，他现在知道回家时许子妍要跟他说的是什么了，他现在来不及反应，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

　　“我上q是想聊天，圣诞礼物的确有女生送的……但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是这样吗？你圣诞礼物还配着一张贺卡吧，写着什么你还记得吧？”

　　许子轩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写了什么？”

　　李金媚不可置信地问。

　　“写着……冬日虽冷，有你仍暖。”

　　噼里啪啦。

　　一阵碗筷和椅子翻倒的声音，刚刚还被夸奖为“父母的骄傲”许子轩被许志武揪着领子提了起来拽回了房间，李金媚紧紧抱着许志武的手臂让他不要这样，被推倒后又连忙爬起来跟进了房间。

　　许子妍捂面啜泣起来，她没想到自己一点无心的八卦，居然会导致这样的局面。

　　而许子媛只是一脸怅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心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畅快。

　　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低下了头。

　　许子轩被扔在了房间的地板上，还没挣扎起来就被许志武打了几个耳光，脑子嗡嗡作响地同时耳边传来了许志武愤怒的声音：

　　“还以为你作为我们家的独苗，你的脑子会清醒点，没想到和你姐一样的浆糊脑袋！说，那个女生是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父母！”

　　“不要啊！不要啊！爸爸，你听我说……”

　　许子轩跪坐起来抱着许志武的腿说：

　　“那都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了！所以没有必要再联系她了……”

　　李金媚也在身边帮腔：

　　“既然没有关系了，就不用做得这么出格，等下人家以为是我们不肯放手去找麻烦。”

　　“如果，我是说如果，让我发现你跟我说假话，你和那个女生还有联系，我就直接去学校找她，让你们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拿你们当反面案例，你听明白了没有？”

　　许志武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语音里满满的愤怒和威胁。

　　“听……听明白了……”

　　许子轩的眼泪不断地落在房间地板上。

　　“你今晚就在房间跪着吧，哼。”

　　许志武说完后就转身离去，李金媚不舍地看了几眼许子轩，也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