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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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变成魂魄了，我能看到他。
他走的时候同我说，不要念着他，过了奈何桥，他就是鬼界的人了，轮回以后，大概也不会记得我。
我从来听他的话，几乎没有违背的。
但这次我没听。他叫我去找别人，他要我幸福。
我没有依他，我很长情，可能余下百年岁月都要寄相思于梢头待雪满枝了。他不是狠，我最是了解他，他应当也最是了解我的。
那日天凉，出门时刮起了风。
我取了新的红豆，用红绳挂在院里的梅枝上时，忽然瞥见了他那身白袍，他就那么定定地站着，隔着枯枝看我，盯得我发毛。
微凉的雨点落在我的面颊，不过片刻就倾盆了起来。
雨水穿过他噼里啪啦打进泥里，舍屋内的烛光温和，窗户没关，皆从那扇四方里透出来映在他脸上。
很冷，我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倘若此刻有其他仙人站到我那儿，就能感受到强烈的，不加任何掩饰的阴寒气息。
他的爱，随着滂沱的大雨扑面而来，裹携着细针，顿顿地扎在我身上。
漫天雷声轰鸣，白光闪过，盘踞云层之上的猛兽恍若低吼，阵耳可怖的轰鸣下，我破门而入。
——
他真的很讨厌，近日他总跟着我，我又不好穿他而过，毕竟我看的到他啊。
刚开始他只有晚上才来，轻飘飘地穿门而入，倘或我正在发呆，他就飘到桌前，穿过桌子，半个身子立在桌面上，抚摸我的脸，场景格外诡异。
后来他好像学了些本事，待的时间久了很多，傍晚太阳一落下他就来，也能碰到实物了，晚上躺我旁边睡一夜，早晨我睁眼时又走了。
很多个早晨醒来，我都会觉得大概是做了一场梦。
他这么来来回回定是要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我猜在我找到新的伴侣前他是不会走的，可我常年居于山上，人间的朋友早已轮回百八十遍，哪里找个伴侣呢？
可我又不能看他总这样。
我曾在他那堆书架子中看到过一本册子，说死去的人通常有两条路可以选，一则是按生前功德直入轮回，来生苦乐皆由执掌人定夺；二则投身鬼界，积累新的功德，以便轮回后少受些苦。
他这样的人，其实直入轮回都能得个很好的投胎，没必要正鬼界耗着，浪费大量的功德日日来找我，万一不慎耗尽，便再也回不来了。
实在没必要，我虽现下不愿理会他，可他确确实实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太耽误他。
我也是很爱他的。
——
纪横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一愣，才反应过来我既能看到，就应该也能听到。
我这里太安静了，偶尔有一两个小仙来找我，我也同人家说不了几句话。
过去大半个月了，纪横竟是第一次说话，先前怎么不说，偏要在我已经熟悉他这样在我身边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
彼时我刚好在捡掉到地上的书，一下子好像梦回了那些年他在的时候。
他不知多少次为我捡过书。
“小绝。”他这么叫我。
我不敢应他，只捡起了书，装模作样地看。
他站在我身后，沉默了好久，我没有回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以为他是放弃了。
直到夜深我出门去换新的红豆时，他随我出了门。
我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小绝，你不听话。”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我不理他。
当初是他抛下我走了，他仗着我听他的话，就要替我安排未来，我还没答应呢，他就撒手人寰。
当初说不会回来的是他，如今非要跟在我身边的也是他，不让他多吃些苦头我怎么甘心？
我将取下来的那颗红豆埋进土里，用了一把小金铲子，把土铲地很响，一下一下扎进去好像下面埋着他的心——
我把它扎穿，再挖出来，摆着供着。
纪横骂我“小疯子”，我差点以为他知道我正想什么。
埋完了我把铲子直接扔在松动的土上，因为那铲子也是他送给我的。
曾经有段时间我喜欢种花，纪横爱干净，不许我用手碰土。
我说：“那你给我做一把铲子啊。”
他说：“好。你要什么做的？”
我想，他定只是跟我闹着玩，便开玩笑说：“我要金的。”
他好宠我，我以为他会嗤我奢侈，但他只说了“好”。
金铲做好了，是他亲手刻的模具，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单字“绝”。
他刻的不仅是我的名字，也意味着仅此一把，独一无二。
凡人视他作天神，得了他的帮助要一辈子供他的，没人知道他家里养着一个小仙，他不仅没脾气，还会亲手给他做一把金铲子。
我用那把金铲子，种了一棵白梅，那时他还只是小小的一棵树苗，是我和纪横一起正凡间买的。
后来我施了术法，那棵树长得很快，当年冬天就开花了，但他好像不太爱开花，开的不多，零零星星挂了几枝，好不凄惨。
纪横说是山上风水不好，养的人、开的花都这么浑浑噩噩，没什么生气，好在捡了我，虽然性格不太好，至少添了许多生机。
明明他才是我的生机，可他说我是他的生机。
现在我的生机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