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五条主宅 ...
-
五条宅内，静谧的和屋只有着潺潺流水声，虽然是盛夏，却未听闻一丝蝉鸣，就连走廊中来往的众人也早已褪下木屐，丝履无声。
领头的典侍跪坐在障子门前，出声请示，在一声轻微的叹息后得到许可，穿着小袖的侍女们便分别捧着饰盘鱼贯而入，无一抬头。
田中典侍立在众人之前，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最里层的单衣，捧至未来的女主人眼前，低头躬请，“还请为姬君更换衣物。”
理奈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九条老宅的枷锁中，就连空气都沉重了几分，久久没有出声。
直到视线重新聚焦，看着眼前越发躬下脊背的人，再次叹气，“放下吧，你们先出去，等我唤你们，再进来帮我整理最后几件衣物。”
田中典侍这才稍抬眉眼，眉间有一丝犹豫。虽然是族老命令前来，但未曾得到悟少爷的允许本就逾矩，再加上这一位...
心中权衡一般，田中典侍低头应是，也未再问这位“姬君”是否会穿着这繁复的十二单，令众人放下托盘，倒退出门外，重新合上了障子。
理奈看了一圈托盘，卷起身上的衬衣，手抚过精致细腻的布料，娴熟的按照十二单顺序开始一层层穿上，同时还不忘感叹，真不愧是五条家的手笔啊。
说不定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理奈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上动作不曾停滞。
毕竟即便有一级术师的身份，对于五条家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平民罢了，只是在五条悟的强势和五条悟家的脸面上，借称她一个“姬君”。
嗯...可能还有讽刺的意思。
理奈抿了抿唇。
也只会为难普通人罢了，就像五条族老们趁悟不在的时候，就悄摸地想安排她换衣服“拜见”，她当然也能拒绝，不管是以悟的名义还是借未来主母的虚名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推开这些事。
但是呀，刚刚领命而来的姐姐们会很难做的吧，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宅院里。
理奈看着手里的唐衣，眼里划过一丝阴霾。
无所谓，去看看那群老家伙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套十二单和首饰就当报酬了，拜托，刚刚狐之助在数据空间里看了一圈，这些东西比她出任务还贵嘞（划掉），一级术师堂堂登场！
“我好了，劳烦典侍进来吧。”
“是。”
田中典侍就守在门外，就怕这一位有什么需要，甚至做好了浪费时间为女孩重新更衣的准备。
只是当她轻轻拉开那扇门，终于第一次抬头直视女孩时，温暖的阳光也迫不及待地涌进了屋内，洒落在少女身上，连那些过于华丽、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喧宾夺主的衣物上，都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光彩，无法与这位未来主母的半分颜色相提并论。
这位姬君的美丽似乎超越了世间的一切装饰。
即使还未经过梳妆打扮，微微侧颜也如同清晨的露珠般清新脱俗。
她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阳光透过发丝，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晕。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田中典侍还有些恍惚，这是她成为五条家典侍后几乎未发生过的。
不像是平民，确实像一位古老家族中倾力培养出的姬君，气质容貌均为佼佼，甚至看起来，与五条家极为相适，即使单论容貌，也足以与悟少爷相配。
她收敛了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与赞叹，碎步向前去为理奈整理外披，而后引领她落座，准备梳理妆容。
理奈单手撑着下巴，看她在梳妆镜前几番犹豫，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挑些简单的就好，那些太重了，不舒服。”
田中典侍稍作思索，也放弃了那些繁复且累赘的款式，有这张脸在，确实不需要过多的点缀。
再精巧的梳发技艺也总是相似的，理奈看了一会自觉无趣，又开始放空，回想着她现在坐在五条家的原因。
灰原送回来的及时，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都被硝子救活了，剩下的慢慢休养就好。
麻烦的是她。
理奈蜷缩了一下手指。
所谓的“路过”只是找了个借口，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合，大家也心知肚明，看她不愿意解释的样子，就都没有追问下去。
但她自己清楚，是七海建人御守破碎时的系统提示，才让她能赶上那只咒灵的最后一击，救下灰原雄。
同期们没有多问，但老橘子们已经注意到了。御守奇怪的咒力流动，她突然从高专离开，即便没有明面上的联系，也难以那些人相信两者之间毫无关系。
灰原救回来没多久，高专就接到上层的命令，要她前往咒术总部。只不过派来的咒术师被夏油这个特级拦住了，再加上悟及时赶回，直接把她带回来五条家。
现在高专唯二的特级都还在咒术总部，才让五条家的族老们找到机会，非要见她一面。
听说悟当时提出未婚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压下来的。
难不成现在是想劝她主动拒绝？
理奈指尖轻点鼻尖，勾起唇角。
那可不行呐，她已经答应过大家啦。
“姬君，可要上妆？”
田中典侍略有踌躇。
“不必。”
理奈看着那沉色的铅白摇头。
“那请您随我来。”
抚平衣角的褶皱，田中典侍虚扶着理奈起身。
出了房门，穿过游廊，不知道又走过了几重院落，最终停在了一处深寂的堂屋前。
引路的田中典侍退至一侧，沉默地立在结界前。
这是让她自己进去的意思。
巧了，这个结界真是眼熟。
理奈摸了摸头上的刀饰流苏，轻哼一声，一步跨入结界。
无数晦暗的视线探来，似乎还有不少人在踽踽私语，惊异着、恼怒着、不甘着、疑惑着，五条悟竟连五条家宅防护结界的权限都给了你。
那些来来往往的视线或隐蔽、或直接，但只有幕帘之后那几道最为灼人。
一道嘶哑而老朽的声音从后面传出，“九条家的丫头，你和藤原家有何关系？”
“不清楚您在说什么。”
理奈声音轻缓，面上恬静，似乎只是颇有仪度地想长者回话。但宽袖下的手却骤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刺痛感警醒着她。
“九条家的旁支？”
“不过是祖上长辈曾有过些许缘分，早已与您说的九条家没有了联系，不敢自称旁支。”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笑，“呵，就算是九条本家也不过堪堪入眼，你有什么资格来做五条家未来的主母？”
理奈低头不语，仿佛温驯。
似乎见她足够识趣，又有一道温厚的声音打断沉默，“好了，好歹也是个一级术师，既然神子中意，那便留在宅中伺候吧。”
“人不该肖想自己不该得的，知道了吗？”
嘲笑、鄙夷的声音响起，“怎配...”“待神子厌恶...”“不许出五条宅门...”
真是忍不了一点，装不下去了。
“不知道呢。”
清脆的声线打破浓稠的恶意，理奈掸了掸袖摆不存在的灰尘，直直望向幕帘之后。
“您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霎时沉默，随之而来是爆发的嘈杂与怒气，“你说什么！”
“年纪大了就是听不懂人话呢。”理奈耸耸肩。
“我说，”她一字一顿，“我拒绝。”
咒力撕破幕帘，直直向理奈撞来。
理奈瞬时抽出头上的刀饰，化为太刀，竟是硬抗了这一击。
握紧刀把的虎口受力撕裂，血液沿着刀身落到地上。
“喂喂，老人家也不能不讲武德哦。”
太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刀花，理奈双手握住刀柄，施展咒术，赋予·高级。
“大家都是一级，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庞大的咒力向刀具聚拢，理奈身形一闪，已经来到破碎的幕帘后，挥刀斩向中间的人。
案几后的人急忙后撤，仍然不可避免地被划破胸膛，堪堪止在要害前。
“来人！来人！区区平民竟敢...”
理奈站在案几上，甩甩刀把，将刀刃贴在他身上，用那华贵却破烂的衣物擦了擦血迹。
“这可是你们五条家自己的结界，与其叫护卫，不如叫叫你这些朋友们？”
理奈示意他看看周围的其他族老，竟然都避开了这块“是非之地”，所有人纷纷斥骂着，却无一人上前。
五条家内部的结界，非重要人物可没有权限，更别说护卫了。
这些人，等级虽然不低，但多年来藏在后方，武器都该生锈了，哪还有什么实战能力。
他们的自负，倒是让她大展身手了。
不过得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跑路了，这么多人还真打不过。
理奈微笑。
“真无趣。”
染上血色的女孩如此评价，收回了抵在他人身上的利刃，转身向屋外走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迅速，结界之外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那位姬君拎着尚有血迹的太刀跨出了结界。
守在屋外的佣人们瞪大了眼睛，藏在暗处的护卫们握紧了咒具，一时僵持。
很快，院门被重新推开，或者说是被暴力轰开。
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没收起身上的咒力，特级的力量压的院内众人身上一沉，冷汗直流。
两个人却只看着站在庭院中心的理奈，华美的十二单已多处破碎，血渍除了染在衣物上，还有些许飞溅在脸颊处。
如红梅映雪，如此昳丽。
脸上一片冷色的少女见到他俩，眨眼冰雪消融，笑意盈然。
令人心跳如鼓。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五条主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