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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自取其辱 ...

  •   步柏连从昏沉中醒来,下意识要坐起,方才起身一点,就被腰腹和手腕间的蛮力扯回床上。

      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四仰八叉的捆在床上,还是双手举过头顶的囚犯捆法,顿时心里就起了火苗。但是还记着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于是心里稍恼怒了两句未骂出声,一抬头,先被眼前的异样震惊了。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和无尽藏月明楼一般无二,拐角处甚至还放着他闲暇时顺手给食梦兽做的磨牙玩具。

      这一切都给他一种时空错乱感,让步柏连几乎以为自己这是重生回了过去的某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将他困在床上的锁链。

      步柏连扯了扯手,身上的锁链附着了魔契,单凭扯是扯不下来的。偏偏步柏连不知道佑离岸如今是什么情况,一时间还真不敢尝试硬破。这锁链绑的很紧,也不知是不是他方才刚醒时的扯动惊扰了附在上面的魔契,此时束缚得更是格外紧了些,几乎要不给人留活动的余地。

      偏内外都用软绒包裹了一圈,他抖动手腕都砸不出声响。

      看来想要闹出点动静刻意吸引人来是不行了,大喊大闹步柏连又觉得丢人,一时间僵持原地,很是憋屈。

      “唉。”

      步柏连叹了口气,认命地躺了回去,盯着床顶开始研究。

      其实仔细用心地看,就发现这里同月明楼还是有所差别的。床脊细节处有赶制的痕迹,比不上月明楼,东西即便不是精雕细琢,也是在长久地使用中潜移默化的留下来的,总归是处处用心。

      无数天马行空的想法在脑子里乱跑,步柏连就这么躺在那胡思乱想了一会,终于无奈地苦笑一下:真是疯了,琢磨这些。

      方才将这些没用的东西从脑子中赶出去,更加棘手的思绪就无孔不入如蚕蛹细细密密的交织将他包裹其中。

      那日只一眼,步柏连便看出佑离岸如今修为之高。这才-=几日,他如今的修为便是与魔尊也能一较高下,无尽藏的守山阵法怕是拦不住他了。

      他分明嘱托人将佑离岸送回无尽藏,此途中他的修为是如何增长的?都经历了些什么?

      而廖家那边的端倪已经显露,越是这种时候,越是秋毫引惊雷,最是不能离开。叶樟在那里,柳如烟的安危不必担心……步柏连头痛地用后脑勺磕了磕床,可是床铺柔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又让步柏连不大不小地恼火了一场。

      从天亮等到天黑,佑离岸也没有出现,步柏连不敌困倦,睡了过去。

      门并没有开,佑离岸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暴涨的修为难以自抑,况且此后他又何须压抑。强大的魔物气息在屋内铺陈肆虐,如今佑离岸仅仅是站在那里,暴戾恣睢的气度便迫人地压下。

      然而,佑离岸什么都没做。

      他只平静地站在床前。低垂眼睑,血色的瞳孔向下,安静、沉默地俯视着床上的人。

      月华树影婆娑,从窗口探入,枝丫黑影趴附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吞没。一片树影扰动,轻轻在他脸上骚动。佑离岸转眸看去,半边脸终于暴露在光华下,他面上一丝感情也没有。

      半响,他上前,坐在了床畔。从揉乱的衣服间拿起步柏连方才乱动时乱了一床的头发,解开编绳,安静地梳了起来。

      玉梳划过发间,动作温和细腻——一如从前。

      此时此景曾经在月明楼里吵闹着上演过无数次,时空混乱错位的感觉再次袭来,叫步柏连如坐针毡。

      步柏连有些躺不住了。他本也是做好了准备,此趟水来土掩,随机应变,但是眼下这行为也异诡得太让人汗毛倒立。

      他运好灵气,正准备说话。然而下一秒,步柏连经脉炸开细密的剧痛,方才汇集起来的灵气瞬息间被搅得粉碎。

      一声无奈的轻笑响起,温热的气息吐在步柏连耳畔。不知什么时候,佑离岸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俯盖在他身上。

      佑离岸语气听起来无辜又柔软,而其中深处的冷意并不遮掩:“师尊在等什么?等无尽藏的人来救你,还是在等个好时机,好一击将弟子置于死地?”

      没想到这小崽子早就看出来他在装睡,步柏连不再忍耐,一睁眼,却没想到正好与身上的佑离岸面面相对。

      而入目的一切,更是让步柏连如噎在喉。

      佑离岸身上血色并着死气,沉沉得坠着他。像无数双手缠着他的腿、拉着他的手臂,细细密密地割着他的血肉,将他向不可望的深渊拖拽。

      无情的猩红印在碧眸中,步柏连感觉呼吸困难起来,原本打了半天的腹稿全部忘记,半响,他听见自己吐出一句话:“你现在怎么样?”

      说完,步柏连下意识咬住了自己舌头——天啊,这是在问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步柏连看见佑离岸眼中浮现一丝凉薄的笑意,让他难以自控的要避开。

      但是好歹是说了话,打破了僵局,步柏连咬了咬牙追问道:“你这一身的魔气是怎么回事?送你回月明楼的师兄师姐们呢?”

      好不容易说上一段话,却没想到连装都不愿意多装两下。每个字却都如利剑狠狠地戳穿佑离岸的心。

      佑离岸都怀疑步柏连是故意的,不然怎么能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窖。

      多好的正道仙尊,真是不负万人敬仰。自己都沦落至此了,还不忘从魔物手里护着门派子弟,唯恐自己这个魔物杀了他宝贝的宗门子弟。

      一字一句,关心都给了他人,和自己沾点边的竟皆是怀疑!

      佑离岸的脸色变了,连方才强行伪装在脸上的诡笑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师尊认为呢?”

      见步柏连不答,更是验证了佑离岸心中的想法,他拉开和步柏连的距,别过脸去盯着屋角的玩具。半晌,嗤笑道:“呵,师尊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吗?没错,都是我杀的,我认下了,如此师尊该为他们报仇了。”

      说到最后,他犹觉不够,尾调上扬笑道:“可惜我只有一具仙骨,不知道师尊这次是不是该扒了我的皮以证正道清明?”

      步柏连有些怒了:“佑离岸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过是说中师尊心中所想,师尊何必恼羞成怒。再说,”佑离岸冷笑道:“师尊要杀要剐,我自然是绝不还手的。”

      步柏连听着他这夹枪带棒的一句接着一句,也真火了:“你把我绑在这里,然后说你不会反抗?你还要怎么反抗!”

      说完,步柏连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他如今面对佑离岸时,似乎格外容易失态。这种不能掌控自己的局面让步柏连不安焦急,又有些许难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阖眼睑,语气平复下来:

      “佑离岸,我不是那个意思。”

      总不能一直这样,步柏连屈膝顶向佑离岸腰腹,想要他放开自己。佑离岸侧身避开攻击,反手抓住步柏连踹过来的小腿。

      佑离岸失笑:“师尊,这真是吓人。若非亲身经历,我万万不敢想,世间竟然有人薄情至此。昨日还如珠似宝,今日就弃之如履。便是天上仙人的爱恨也不过如此了。”

      步柏连下意识就要收腿,然而佑离岸一双手像铁爪一般牢牢钳制住他,左右动弹不得。正在此时,步柏连腰腹间的锁链浮现出魔咒,又往里狠狠勒了一层,将他整个人禁锢在床上。

      “放肆。”

      步柏连脱口而出,佑离岸却像发现了什么荒唐事一般:“那日剥我仙骨时,师尊可不是这般优柔寡断。”

      说着,他歪了歪头眼光闪烁:“师尊怎么现在心软了?不合时宜啊。”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目光转换成一种极难形容的眼神看着步柏连,惨笑道:“还是说师尊还要骗我?师尊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魔物了吗?这么多年忍着我在旁很不容易吧。”

      步柏连没想到他已经知道这么多,心中一惊。

      佑离岸看着步柏连的表情,心中下已经明了:“怎么?师尊是这么多年哄骗我骗上瘾了?事已至此,师尊不必再勉强自己。若不是缚仙锁,师尊怕是一句话也不想与我说吧。”

      佑离岸想起方才步柏连的装睡,又见他现在不愿意搭理自己,脸色灰败一副的厌烦样子,心中的痛楚几乎要张牙舞爪着从内将他开膛破肚。

      佑离岸不能再看着步柏连这张脸,他拂袖站起背对步柏连,负手而立。衣袖下双手死死掐入手臂:

      “师尊连看我一眼也懒得,这么多年真是难为师尊强忍恶心。留个魔物不说,还要放在门内屋下,玷污仙尊清净之地!如此说我到是占了大便宜,要不是这身歃血魔物的血脉,哪里能换到望舒仙尊这么多年装模作样的悉心照顾!”

      太痛苦了。

      体内没有完全归顺的魔气又开始肆虐,撕咬吞噬内脏拉扯经脉。佑离岸浑身战栗,颤抖着吞下涌上喉间的血气,一时间分不清身心哪个更痛。

      他究竟为何要在认清真相后还恬不知耻的来求证?

      喋喋不休这些矫情言论又是何必!

      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年都是一场弥天大谎,月明楼种种不过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丑角戏吗?!

      自取其辱。

      佑离岸并不知道如何修魔,体内庞大的力量只能依靠体内的血脉慢慢吞噬回去,方才被啃咬破的内脏缓慢地修复,佑离岸脑子疼得发蒙。

      “佑离岸。”步柏连没适应佑离岸如今的阴晴不定,没料到会在说话间眨眼就变了脸色,又见他面目狰狞,双目血红非平常姿态,情急下聚集灵气要打断锁链,“你先放我下来,别把自己弄死了!”

      “你敢!”

      佑离岸察觉到步柏连的异动,上前一把握住步柏连手腕上的锁链,血咒吃了魔气,霎时间光芒大作。方才只是扣住手腕的锁链变粗,缠上小臂,不容置喙地咬死。

      佑离岸俯压在面前,魔气肆虐,张牙舞爪地杀意好不作敛,步柏连身体一僵。

      已经过去很久的记忆重现,面前的佑离岸突然与前世的魔尊重叠在了一起。

      感受到步柏连下意识的防备,佑离岸心中凄凉,他冷笑一声,双目已然血红,一眼看上去恐怖至极。

      是了,步柏连就是这么看待他的。

      他的师尊,那么多个日夜,怎么可能不了解如何才能最痛地刺伤自己。

      来时,佑离岸还揣着想象中的苦衷。甚至就是方才,佑离岸依抱有一丝期翼,希望步柏连能反驳他说的话。哪怕是狠狠痛骂他一通,说他脑子有病,想得都是些什么狗屁不着调的东西。

      可是他等到了什么呢?眼睁睁看着步柏连居然想要在他走火入魔时动手。事已至此,佑离岸心中已经万念俱灰。

      “步柏连,你不必再惺惺作态!”

      步柏连回过神来,一面发现佑离岸已经完全不听人说话了,一面又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恼火,怒道:“你没听见我说你入魔了吗?”

      佑离岸没料到居然能听见这么荒唐的话,大笑道:“我一个魔物还谈什么入不入魔?你苦心积虑将师兄师姐的死栽在我身上,不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杀我吗?!我说我认了!你说什么我都认了!”

      步柏连不可置信地看向佑离岸,却不料竟从佑离岸看见了赤裸的恨意。

      他早知自己如今该被佑离岸恨着。

      可是知道归知道,亲眼所见时,步柏连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慢慢的,他的心中升起来从未有过的疲惫。

      一个步柏连自己知道绝不该出现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罢了。

      佑离岸的手还按在腕部的锁链上,整个人压迫在上方。步柏连疲惫地别开脸不愿看见他。喉间滚动两下,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佑离岸,你说得对,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我不后悔剥你仙骨,若说有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当年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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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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