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幼儿园》一只疯兔子

28、园长你不懂，我是在骗自己

　　阻挡在新生与吞噬之间横跨万里的巨大风车滴溜溜地旋转着，几乎看不到风车中心站着的迷你身影，但是庸理的声音依然清晰：“那我觉得，还是应该道个歉的。”
　　黑洞：“……”
　　庸理：“你看看，现在强抢这条路行不通啦，我建议转换策略，走服软路线。”
　　黑洞：“……”
　　庸理：“而且你还打老婆哎，真的，你离彻底失去他就差了不到我身高的距离了。”
　　黑洞：“……”
　　庸理：“你自己想好哦，你老婆不发火的时候多么甜软可爱。可是打起来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多个敌人。虽然你不缺敌人，可是奇缺老婆吧。”
　　黑洞：“……”
　　庸理：“更可怕的是，根据我们现在共同的观察，以你老婆现在展现出来的脾气，不管打输打赢，你必然彻底失去他了。现在认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黑洞：“……我错了。”

　　庸理转头劝另一个：“他跪下磕一个，你能原谅他吗？”
　　白光闷声道：“不行。”
　　庸理：“十万字的检讨书加磕一百个呢？”
　　白光：“什么检讨书？”
　　庸理：“就是对不起，我一开始是骗你的，但是后来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是我又蠢又笨又倔，不肯承认自己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什么的。”
　　白光动摇了：“那……那说不定也是骗人的。”
　　庸理：“我去找真实之神借真相墨水，让他用真相墨水写。”
　　白光委委屈屈：“他还想杀我。”

　　修伊的声音急了：“我没有！我……我吞噬你，却不会杀死你，吞噬只是一种囚禁，我不会把你转化掉的。”

　　庸理拍拍手，为自己在心里默默点赞，心平气和建议：“好的好的，那么，为了我守护的世界的安全，咱们能不能去个废弃的世界说话，你们见多识广的爱情导师会全程陪伴。”
　　黑洞闭合成了一条细缝，逐渐缩小。
　　白光回拢，化作人形。
　　巨大的演化之轮化作虚影，回归地核。
　　庸理抬起细小的手臂，分别为遥遥万里相对的两位神明打开了异世之门。

　　“对不起，”修伊跨过门，立刻道，“是我错了，对不起。”
　　正则刚走进来就吓了一跳。这也太干脆，太能屈能伸了。
　　庸理坐在一颗袖珍星星上啧啧啧，偷偷地记录一手资料。最古老的神明和最讨厌的神明之间的恋情，这绝对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八卦新闻了。

　　这里是只有水的星球，水是唯一的物质，庸理很久以前就放弃了这颗星球。只有水，是无法诞生生命的。
　　这颗星球没有大气层，宇宙无遮无挡地呈现在面前，群星闪烁，星云粒子喷吐出绚丽的光芒，在宇宙深处，有一颗星星安静地爆炸了。
　　以人类的外形存在的两位神明站在水面上，隔着一颗袖珍星星对望。

　　修伊眼中满是无措，不知道自己要干点什么说点什么。正则的反应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他本来以为正则就算知道了自己骗他也不会太生气，正则哪里像是一个会生气的神呢。可是正则态度果决得让修伊害怕。他还以为，自己可以把正则抢回去，正则就算生气也未必就会和他动手，可正则成了先动手的那个。
　　修伊现在是毫无办法了，他现在当然还可以把正则抢回去，可是以正则的性格，极有可能做出永远沉睡下去再不搭理他的事。那他抢回去又有什么用，他想要的是正则对他笑、对他撒娇、对他说喜欢，是正则生动的、活泼的、又傻又奇怪的表情和想法，而不是睡过去的一道美丽光芒。

　　正则“哼”了一声，皱着鼻子眯眼瞪修伊，一副正在气头上的样子。

　　庸理非常识相地留下一句“我现在就去借真相墨水”，嗖地驾着星星飞远了。

　　修伊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这次正则没有后退。
　　修伊快走两步，站在了正则面前。
　　“道歉就道歉，站这么近干嘛？”正则瞪他，“退回去。”
　　修伊紧紧盯着正则的脸，小心地退了半步就不动了，看正则的表情。
　　正则没有再纠结距离，但还是很生气，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说吧。”

　　修伊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正则又“哼”了一声，声音响亮，听起来比刚刚还要生气许多。
　　正则寸步不让，修伊只好让步：“你要进我的意识空间吗？你进来。”

　　正则瞪着修伊，伸出手，修伊抓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唇边。
　　顷刻间，星辰与水面退却，他们身处一片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
　　可是正则的空白是因为一切还待新生，这里的黑暗是因为永不满足。

　　修伊在黑暗中再次握住正则的手，被正则甩开了。
　　修伊沉默片刻，想起庸理劝正则时候的话，低声问：“给你跪一个？”
　　神明没什么道德体系，更形不成社会体系，但跪这个动作对修伊来说依然意味着屈居人下。

　　正则却不买帐，瞪着一双浅淡淡的褐色眼睛，双臂抱胸，一副你别碰我的样子，怒道：“不要避重就轻！坦白！”
　　修伊：“……”

　　以前，正则明明很喜欢抱抱的。

　　修伊的声音轻飘飘的，有些无力：“被你赶出去之后，一点也不开心。和你动手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
　　正则冷冰冰地嘲讽：“我可没看出来你是在难过。”
　　修伊低声道：“对不起，我糊涂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你和别人约会，就一心想把你带走，可是现在想想，就算我能把你带走，我也没法让你开心了。”

　　正则还是不买帐，敲重点：“从头说，坦白！”

　　他非要逼着修伊把自己剖开，摆在阳光下，寸步不让。
　　修伊自暴自弃：“好吧，从头说。”
　　“你知道的，我平等地看不起除我之外的每一个生灵，但是，你是我第一个想要彻底占有的神明。最初，我也把这种前所未有的占有欲称之为罪恶的本能。”
　　“一开始，我告诉自己，我是想要欺骗你、占有你，让你成为我的狗、我的奴隶……”

　　正则：“呵呵！”
　　修伊又说不下去了。

　　“继续！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正则步步紧逼，“听完之后，我会决定是原谅你还是杀了你。”
　　修伊：“……”

　　这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修伊恣意生长十亿年，从来没剖析过自己，可正则那么生气，天平两端一边是正则，一边是自己，修伊自己能感觉到天平倾向了哪里。

　　“但是后来，我发现只要你愿意亲亲我抱抱我，我就愿意呆在你身边，这很奇怪，这就像是……”修伊艰难地从牙关里往外吐字，“我被你驯服了。你甚至都没有特意来驯服我。”
　　修伊觉得丢脸，声音低沉沉的：“十亿年来，我想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可我觉得，我好像是被你踩在脚下了。我很生气，可是也很无助，你抱着我，跟我撒娇的时候，我都要骗自己说这是我为了征服你必须作出的牺牲，可是不是的，我就是喜欢你抱着我跟我撒娇，我就是觉得你可爱，就是喜欢你。”

　　修伊低着头，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结果的犯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有力优势，能让正则改变主意。

　　正则眼睛瞪大了些，大声道：“最后一句没听到！”
　　修伊抬起头看着正则，提高了音量，黑色的眼睛暗沉沉的，有些伤心：“我喜欢你，你说的对，我就是喜欢你，你对我来说和任何其他生灵都不一样，你是我唯一想到你也喜欢我，就连空虚的本源都好像能得到满足的神。”

　　正则一直板着的脸上露出笑容，玫瑰色的唇角有明显的上扬，笼罩在溪水般的瞳孔里的阴霾也散去许多，又现出清泠泠流动着的生命力来。

　　修伊错愕片刻，人类化身的心脏鼓噪起来，因为正则的一个笑容而焕发活力。他试探地去牵正则的手，正则的手软软的，他牵了三秒钟，又被对方甩开了，只是这次甩开的力道撒娇一样的，没有之前那么坚决。

　　修伊忐忑的心终于后知后觉地升起一丝喜悦。
　　正则真的吃这一套！
　　虽然暴力在正则身上行不通，但是甜言蜜语显然收效显著。

　　很好！彻底转换策略！

　　“后来你知道了我是谁，还愿意接受我，以自己来承受我、满足我，我很开心，”修伊的眉峰眼角都柔和地耷拉下来，讨好地看着正则，“可是我不肯承认，我依然告诉自己，我不是平等地喜欢你，我是凌驾于你施舍般地喜欢你，就像喜欢一个花瓶，一朵云，一只小狗。可是我从来都不喜欢花瓶云朵和小狗，我只喜欢你。”

　　正则看起来很想眯眼笑，但是忍住了，强撑着淡定的表情，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你不会在自己的意识空间还在说谎吧？”

　　修伊忙道：“当然不会，我……我把神格给你行不？你拿着它，听我说，听的不高兴了，你就捏碎。”
　　正则按住修伊要掏进腹部的手，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但是很快板起脸：“我不要，你说吧，反正你还要写检讨书，十万字，字数不够可以用表白来凑。”
　　修伊试探地反手握住正则的手，这次没被甩开。

　　修伊脸上露出笑容，顺杆爬，柔声道：“我可以单写十万字的表白。”

　　正则板着脸评价：“油嘴滑舌，不是什么好东西！继续！”
　　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手牵上了，修伊就有点飘，又想伸手抱，被正则拿肩膀撞开了。

　　修伊只好捡正则喜欢听的继续，基本复刻庸理检讨书的思路：“都怪我，我明明那么喜欢和你在一起，可我就是蠢到不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你了。我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又贪心地想获得你的爱情。可是十亿年来，我只会这么几件事，欺骗、暴力、诱惑，我既生气又害怕，只能强撑着要把你先控制在身边，然后，可能等到有一天你终于不生气了，或者有一天你终于把我吞噬掉了，我们之间也就能有个结果了。”

　　正则白了修伊一眼：“所以在你的设想中，可以一直用谎言填补你最初欺骗我的谎言？”
　　修伊语塞。
　　正则愤怒：“王八蛋！渣男！挨千刀的混蛋！”
　　修伊条件反射地有点想生气，但是看到正则的脸色就只有心虚了。

　　正则生气得想炸毛，但是不知道干点什么好，骂人也骂不出什么太脏的，最后伸手捶修伊：“你的检讨书，十万字，一个字都不能用表白来凑！”

　　修伊任打任骂，还揉揉正则的手：“好的，十万字的检讨，再加十万字的表白，可以吗？”

　　正则疑惑：“你写的出来？你连自己的同人文都写不出来。”
　　修伊现在贯彻甜言蜜语齁死人路线，果断道：“骂自己和夸老婆这两件事，我都很有灵感，泉思如涌。”

　　正则：“……谁是你老婆！”
　　修伊以为他不懂老婆是什么意思，解释：“这是人类情侣间的一种称呼……”
　　正则打断：“我知道！我小说看得多，但是你现在不能这么叫我，我们还没复合呢。”
　　修伊讪讪地“哦”了一声：“那，怎么样能复合？”

　　正则思考了一会：“一百年的考察期……不，太短了，一千年……算了，待定，反正我说可以的时候就可以了。”
　　修伊不敢抗议，反正只要正则身边只有他自己，一百年还是一千年的都无所谓：“好。”
　　正则：“还有，不准再骗我。”
　　修伊：“……好。”
　　正则：“人类的跪键盘跪泡面什么的你也要跪。”
　　修伊疑惑：“跪键盘和跪泡面怎么跪？”
　　正则鄙夷：“读书！多读书！你看我书看得多了，渣男都能分辨了。”
　　修伊：“……”早晚有一天，我要让这世上再也没有同人文！

　　谈好条件，回归现实。
　　庸理浮在两神的化身之间，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恨不得把两位神明的表情录下来。这两个，一个抱得美人归的春风得意，一个恋爱脑上身的暗自窃喜，实在替他们羡慕怎么就能遇到自己这么好的恋爱导师。
　　一只墨水瓶跟在庸理身后，庸理看着正则，交代：“写完了要还给人家的啊，这可是人家的本命神器，暂时充当你们play的一环。”
　　正则一脸问号：“又不是我写，你跟我说什么？”
　　修伊拿过墨水瓶，冷着脸看庸理：“知道了，你还不走？”
　　庸理：“……”
　　这过河拆桥的速度让桥都猝不及防！

　　“你俩以后好好的，行吗？”庸理诚恳地看着两神，“尊重，祝福，锁死，别霍霍我的世界了。”
　　正则为自己辩解：“我脾气一向很好的，又不是我的错。”
　　修伊指尖弹出一团浓郁的黑暗，落到庸理面前：“对对对，我的错，赔你神力，快点拿去修复你的世界。快走吧。”
　　庸理无语片刻，对修伊竖了竖大拇指：“你行，下次跟老婆吵架了，别求我帮忙。”
　　修伊怒视庸理：“你才有下次，我不会再让他生气了！”

　　就生这么一次气，就又分手又打打杀杀的，
　　这个创世神看着性子软，实际根本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