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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

      过了三年,临近中秋。

      程映義在这三年里,总共收了三个布条。

      现在,他立在宫门外,看着高悬着的渐圆的月亮,不由勾唇。

      他想起了另一个月亮,江上的月亮。

      这三年,江岸边的马换了一匹,人没换。

      这三次,他分别尝了月淡尘,月沉梦,与月藏澜。

      这三盏,一盏淡澈清凉,一盏微红甘甜,一盏深青浓灼。

      ……

      “映義。”朱红的宫门内传来唤声。他回头看去,一时分不清面前的是哪扇朱门。

      耳畔似又传来涛涛的水声。

      “映義,这是最后一个了。事成了,你便入职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将一条暗红色的布条递给他。

      程映義抑下心中的狂喜,双手接了过来,塞进怀里,鞠躬道:“多谢师父!若没有师父的指点,我决不能这么快完成任务!”

      “为师知道你苦,你等太久了。此次中秋,便是最后的期限了。”

      “中秋……?这次怎么……就三日?”

      “圣上要你快些完成此次任务,”老者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去吧。”

      此事一成,他便可以成为天下人人钦慕的影卫了。

      程映義舒开眉头,冲宫门内的老者又鞠了一躬,随后上马离去。

      ……

      “别再回来了……”

      老者看着渐渐关闭的宫门,和渐行渐远的马匹,喃喃自语。

      ——————

      程映義走进一家客栈,要了两壶热酒,提上了客房。

      他心间狂跳,思虑着此次的布条。

      以往都是替陛下清路,此次又是清谁?

      想着,他饮下几口热酒。酒水滚烫,灼烧感贯入心肠。

      这个感觉很熟悉,跟那里的茶一样。

      他又灌了两口,辣得眼中腾起片片烟雾,倏地想起那弯月亮。

      那弯江上的月亮。

      那弯月亮也是这般,四周雾气缭绕。

      顷刻后,他就决定明日去那池喝上一盏。

      他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卷暗色的布条。

      “啪——”

      店伙计闻声赶来,看见那壶酒碎在地上,冒着热气,椅上的客人攥着一个布条,浑身发抖。

      ———————

      盈凸月那晚,程映義叩响了那扇朱门。朱门外的江面上悬着未圆的月亮。

      只听得里面的声音清脆:“闭店啦,饮茶的话明日早些再来吧!”

      程映義喉结动了动,应道:“泛月,是我。”

      很快这扇朱门打开,门中立着他所唤之人。

      江泛月右手持着毛笔,左手拿着纸布,上面有朵墨色的兰花。

      她总是这般,手上拿满物什。上次是胭脂铜镜,这次是毛笔纸布。

      门内的檐下挂着几盏纸灯,院内散落着未用的线圈和纸糊。

      江泛月让开了身:“进来吧。”随即转身回到那束线圈前蹲下,画完了那半朵兰花。抬头看他,笑着问:“好看吗?”

      她的眼睛被月亮照的干净清澈,又被纸灯染上了烟火气。

      他望着她的眼底,眼前晕出一片水汽,朦朦胧胧。

      程映義挪开目光,看了一眼兰花,点了点头。

      她笑着,蹲下身,腕间的银铃随着束线圈的动作轻响,和着她的话声敲醒了他。

      “你快入职了吧,等你进了宫,看你怎么两头跑。”

      “……”

      “也不对。你要是入职了,就不会再来了。”

      “为何?”

      “因为你每次都是任务之前来这,你要是入职了,就没有任务了。”

      程映義的心头一紧,没再说话。

      江泛月扎好兰花灯,起身拿一块新的纸布,期间看了一眼,笑着道:“哎呀,我开玩笑的,你能来就随时来呗。”

      她蹲回原处,不知在画些什么。

      程映義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捏紧了布条,下定了决心。

      “你是先……”

      “江泛月。”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程映義咽了咽口水,哑声道:“你先说。”

      江泛月回头看了一眼,道:“我说,你是先去那坐一会儿,还是和我一起画?“

      见他许久未答,江泛月又道:“你该不会真是来喝茶的吧?那你得等一会儿。对了,你刚刚叫我干什么?”

      程映義清了下嗓,沉声道:“江泛月。” 然后抬步走近。

      江泛月满意地放下毛笔,拈起纸布,回头,想问他怎么了。

      可是她却再也转不回了身了。

      她睁着双眼,看着纸布下方的月亮被鲜红晕开,只留下上方的太阳。

      鲜血不断涌出,刀刺穿的皮肤连着心,一同被撕得粉碎。

      她刚要开口,血便顺着下颚和脖颈流下。

      她缓缓动了动身子,右手将纸布拿到身后,怕那太阳被她的血染污。

      “怎……怎么了……?”她看着左心口处穿过身体的剑,泪滴在血中,很快不知所踪。

      “我……我别无选择,泛月,原谅我……”他抽出剑,重复了几遍,试图麻痹自己。

      但他看见江泛月吐出最后一口血,用尽全力地扯起嘴角:“是……最后的任务吗?……映義…”

      他狠狠地点头,随后视线模糊。

      他知道这弯月亮四周总是雾气弥漫,朦朦胧胧。

      但不是这样……

      江泛月咽下一口血,慢慢地道:“只是我…只是我再也……”

      只是我再也不能为你沏茶了。

      再也看不到那个喝茶的少年郎了。

      程映義接住倒下的她,看见了她背后的纸布。

      纸布下方血流成河,上方悬着一轮太阳。

      他跪在地上,无声地嘲笑自己。

      直到怀中的身体一点点变凉。

      他想着那时他从怀中掏出的布条,上面绣着“枯池”二字的布条。

      原来他的行踪被掌握的一清二楚。

      程映義笑出了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习武十余年,结果手刃了自己的心系之人。

      这就是,圣上要的,影卫吗。

      没有感情的工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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