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静悄悄》洇墨馀香

96、系统

　　沈昭早已带着行李箱回到了家里，从要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便转身离开了。

　　不能不见面，但也没有什么闲工夫约顾玉清去别的地方，地址就在老房子里……要不是不知道王平什么时候出门，她都想直接上去的。

　　下午晴朗得几乎万里无云，通天找不到一片足以遮阳的浓云，仿佛都被太阳烧干了一样。

　　有些过于温暖的阳光贴在身上，不一会儿就晒得衣服发烫。

　　顾玉清准时过来，之前已经素面朝天了一段时间的她再次化起了妆，还卷了头发，应该是脸上受的伤凭靠化妆已经遮掩不住了，这才用上了头发。

　　一大片的卷发被拢至胸前，几乎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显得五官越发精致，但眉宇间的神色却透着一股疲倦的丧气，看起来同以前既相似、又不一样。

　　沈昭盯着她的模样，启唇张了张，却没有吐出来一个字：“……”

　　她大约也有些不知道第一句该怎么开口。

　　顾玉清却率先说话了，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如果没有成功将钱带回去，到时候迎接她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她走进屋内，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一切如常般笑着道：“昭昭就是乖，妈妈就知道你之前说得那些都是气话，咱们谁都不要在意了。”

　　沈昭站至两堵墙的棱角之前，没有说话。

　　她缓缓垂下了眼，盯着自己的脚尖，视线有所偏移，像是在使劲躲避着什么，连看向地面时也不愿意靠近客厅的眼睫透着几分迟疑。

　　向后退一步就是要出门的短廊，向前走一步就是顾玉清坐下的客厅，而沈昭就站至在这个墙角，背后是一条竖着的尖锐直线，有如实质般将她也分割成了两半。

　　沈昭的心情复杂就复杂在这里，她本该脱离这个漩涡，可却接二连三的牵扯进来跟顾玉清纠缠不清……她甚至因为目睹了她被家暴，而心生亏欠。

　　因为对她的变化忽视不见？还是因为发现了不对劲却闭口不言？

　　可归根结底……她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呢？

　　沈昭终于抬起眼，她提起一口气，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我看到你被家暴了。”

　　因着这句话，周遭静默了两秒。

　　顾玉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话，要不然这些被藏得深深的事情怎么会让她知道？

　　这一瞬间，被女儿戳破美好表象的难堪涌上头，她捏着提包的手指都开始颤抖了起来，面子、里子都丢了干净，有一瞬间的无地自容。

　　沈昭还是想救她：“你要是过的不开心，可以跟他离婚。”

　　顾玉清立刻摇了摇头，像是被她的话吓到了一样，慌乱的站起身来：“你不知道……平时不会这样的，他其实对我很好的。”

　　只听见这么一句，沈昭就闭上了嘴。

　　她真的不懂顾玉清究竟看上了王平什么……她是看不出来自己身上的伤吗？这也叫对她很好？

　　沈昭咽下了原本想要劝说的话，不被看见的那一侧手指用力攥紧。

　　“那没事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她偏开眼神，接着开口：“等沈清回来了，我就接她回来，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不要再牵扯上我们了。”

　　顾玉清嘴唇颤抖，看到女儿这时的冷漠又觉得十分委屈，眼眶泛红的几步冲到她的面前，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牵扯？母女本是一体，难道她还想要断绝关系吗？

　　沈昭实在是不想再重复那些已经说了无数遍、却怎么也说不通的话了，要不然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又要崩裂。

　　她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怨怼，按开门，直接撵人：“出去。”

　　顾玉清怎么肯轻易离开？她甚至觉得这回是沈昭骗她出来，才会害得自己回去之后又要多挨一顿打：“你……”

　　见她还要再说，沈昭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门被大力关上，余响未平就响起了敲门声。

　　顾玉清一下接着一下的敲着门，语气从大声吵嚷到卑微讨好，最后似乎是觉得没了希望，直接求上了她：“……你就帮帮妈妈这一回，好不好？”

　　沈昭垂下眼，她站在门后，听着对面带上哭腔的声音，无论被问多少遍都是同样的回答：“我没钱。”

　　这种家暴男就是疯子，如果真的这么听话，那她就成了傻子。

　　不该这么迂回的，还私下找她谈话……在她看见她被家暴的第一眼，倒不如直接匿名报警。

　　……

　　空气中带着燥热的味道，烧得心火沸腾，以致人也变得敏感了起来，再细微的情绪都能被轻易点燃，但在无处宣泄之时，便成了摆烂的借口。

　　一班的教室里，大家被热得都不想说话，不是闷声做题，就是趴着发呆，看着倒也安静，只是沉闷的气氛无声压抑着。

　　现在应该是下课时分，许斯舟左右看了看四周，不明白现在又是什么时间线。

　　他下意识想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看日期，然而还不等动作，却发现窗外传来一声冰冷的机械音：【已确认目标，宿主切记远离危险人物。】

　　许斯舟停下伸向抽屉的手，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下意识循声抬头，却只看到窗外只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眉目生着冷意，垂下眼看人时带着三分散漫，分明是他的昭昭。

　　而沈昭看着窗户内那个明显有些呆愣住的人，却忽而笑了起来。

　　她唇角扯开一道轻巧的弧度，莫名显得桀骜：【你确定是他？】

　　沈昭并未真的开口说话，她闭着唇，声音却异常清晰，似在口中喃喃自语，含着几分轻视和意味不明的笑意：【软得跟绵羊一样……】

　　谁？他吗？

　　许斯舟盯着人的视线专注，一时间忘记了眨眼，看上去就更呆了。

　　他跟那个龙傲天系统也是有过交流的，眼下便已反应了过来……这是绑定沈昭的系统在说话。

　　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的世界？系统这么常见吗？

　　沈昭明显还不认识他，这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许斯舟意识到这一点，眼神闪烁了下，好在已经有过前例，倒也很快接受了现实。

　　只是……他为什么能听见这个系统的声音？

　　窗外的沈昭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毕竟隔窗对望实在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她随意偏开眼神，扫了一眼屋内，便动身离开。

　　见她要走，许斯舟也顾不得再继续思考，站起身跟了上去。

　　学校的老旧饮水机带着熟悉的流速，插上水卡后，便断断续续、后劲不足的出着水，接满一杯水往往要等上许久的时间。

　　【目标已出现，请宿主立刻离开！】

　　【目标已出现，请宿主立刻离开！】

　　【目标已出现，请宿主立刻离开！】

　　系统音连着重复了三遍，情况似乎十分紧急，隐隐还有继续重复的迹象。

　　但眼前的沈昭似乎比昭昭暴躁了许多，听不了几句话就生气了：【系统，闭嘴。】

　　外面树上知了的叫声一直不停，本就叫得人心烦意燥，它倒好，还跟着一起当上复读机了。

　　许斯舟被迫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

　　它说的目标……是他？

　　沈昭皱着眉看着接了不到一半的水，干脆拔掉水卡站起身，扭过头去看他：“干嘛？”

　　许斯舟被她问得一怔，他也不知道自己跟出来干嘛，只是想跟着而已，但现在借口说接水却没有带水卡，也没有带水杯……太着急了。

　　到底还是足够熟悉对方，他瞬间编好了理由：“我去办公室，同学，孙老师的办公室是在这一层吗？”

　　见只是路过，沈昭的眉间有所松动，她随手给他指了方向，脚步也跟着迈了两三步：“就在这……”

　　【宿主与目标交谈，惩罚随机倒霉事件一次。】

　　话音刚落，沈昭走得好好的路，瞬间就平地摔栽了下去。

　　脑内有一瞬间的眩晕，阳光晃眼了下，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重重摔在了地上，接了一半的水也撒了，只是最终凭借一丝意识，为保护要害部位歪了半圈撑在地上，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停住了。

　　许斯舟还在震惊于方才听到的话，同样也没有反应过来骤然发生的事，手却已经先于意识一步去扶人了。

　　他蹲下身凑近，双手稳稳抓住她的手臂，略微用力就将人扶了起来。

　　大概是鲜少跟人肢体接触过，沈昭的第一种感觉是痒，细微的痒意不足以引起过多的在意，却又恰好令人难以忽视。

　　好在他很快就松开了手，那点如同蝴蝶落在指尖的力道瞬间就被抛却脑后。

　　沈昭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这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走在大路上走得这么平稳，怎么可能摔倒？

　　摔就摔了，为什么要在人面前摔？

　　【系统，你他妈的……（哔——）】

　　【听见了吗？我（哔哔——哔——）！】

　　本来是有些不对劲的情况，却被她这时发火的声音给逗笑了，许斯舟忍着笑道：“……没事吧？”

　　沈昭站起来却没有看他，只顾低头拍着身上的灰尘，冷着声音道：“没事。”

　　好在夏季炎热，一丝一毫的水都蒸发得极快，要不然摔这一回湿了衣服，就更丢人了。

　　帮忙扶起来人却没有得到一句感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冷漠，许斯舟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想遁地的害羞，他蹲下身帮忙捡起了杯子，笑眯眯地递给沈昭：“杯子。”

　　沈昭不得不伸手接过来，然而异变突生——

　　【宿主与目标肢体接触，惩罚随机倒霉事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