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睡一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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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宫雅雅举着煤气灯，一步步走下砖石满布的幽暗地窖里，旋转的楼梯漆黑深不见底，只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两声凄惨无力的求救。
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长廊里轻轻的回响。
最下面的房间却灯火通明，锈迹斑斑的地下牢狱里，满身血迹只能隐约看得出人形的男人虚弱地被铁链束缚在一张石桌上，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皮，等看到来人是她，立刻激动地叫了起来。
“雅雅！雅雅！”他一边叫一边咳嗽，语气激动地好像在地狱里抓住了蜘蛛丝。
真宫雅雅却被腥臭的味道熏得后退了一步:“舅舅？”
入矢博也听到她的称呼，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雅雅，是舅舅，是舅舅呀！快救救我！救救我！我要被那个疯子杀了，你快救我！”
“……”真宫雅雅看着他那累累伤痕里蠕动的的咒虫，有点不忍直视，反而看向四周，应该在这里的田中却不在。
她听着入矢博也一声声的哀求，微微垂眼：“抱歉，舅舅，我不能救你。”
因为妈妈要他死，要他最凄惨的死去。
……
一个多月前，红月突然拎着个人形物体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真宫宅里，彼时他们一家三口难得地坐在一起和平的吃饭，红月突然出现，啪叽就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扔到他们面前。
她吓了一跳，真宫凉和真宫瞳里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被红月毫无预兆的出现稍微惊了一下。等它扔完垃圾又消失之后，她才从母亲的嘴里听到了始末。
入矢家终于到了继承之战的终点，和真宫瞳里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最终还是败给了上代家主情妇所生的私生子，真宫瞳里虽有不忿，但也只能接受事实。
只是入矢博也不仅阴险狡诈还毫无人性，都已经获得了胜利，甚至还找人在入矢美里去机场的路上进行了截杀。
虽然凭借眼线的预警常年的锻炼和机敏逃了出来，入矢美里却在逃脱时从高架桥掉下摔成了高位截瘫。
真宫凉也得知了此事，请了反转术师倒是勉强把人治好了，只是美里出现了严重的ptsd，好好一个正值青春的年轻女孩，就这么变成了精神障碍患者。
事后真宫瞳里找到了还忠诚于她这一脉的卧底，这才知道，入矢博也为了获得能贿赂族老和其他派系人的资金，竟然铤而走险选择了贩丨毒，被入矢美里无意间发现了。所以他在这么毫不留情地试图抹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真宫家到底还算个咒术世家，不好随意参与俗世的争端落人话柄——主要是入矢家也有两个咒术师客卿，真宫家这些术师想打击报复倒是没问题，但是没法做到不留痕迹。
计算有入矢博也的犯罪证据，凭借日本宽松的法律，可没法满足真宫瞳里的报复之心。
再加上上一代的新仇旧恨，区区无期徒刑可太便宜他了。
于是他们就想到了红月。
有真宫凉的默许，要找到几个自愿赴死的人可太简单了。
八个活祭+六百万酬金……咒灵大概还不太熟悉日元的购买力，真宫瞳里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开始要钱，反正是她没想到的便宜价格，就驱动了这个恐怖咒灵为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抓来了她日思夜想的仇敌——
只可惜那个女人胃癌死太早了，不然就凭气死自己母亲这一点，她都恨不得让这俩见不得光的母子在三途川一起作伴。
当时真宫雅雅听完始末，沉默了数秒：“我以为它不会再吃人了。”
“啊，你说它怕真宫奏生气吗？”真宫瞳里嗤笑着看了眼自己画得艳红的指甲：“它的确犹豫了一下，不过我说这些本来就是刑期快到的死刑犯，它就收了。”
“你敢骗它？”真宫雅雅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骗不骗的。”真宫瞳里快四十岁还保养得跟玉葱似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们都多少年没有实质性的死刑了我不信它活了这么久会不知道而且……”
“它当时看着那几个人，红眼珠都快发绿了。”边上的真宫凉也忍不住笑出声，似乎没见过咒灵这般饥丨渴的模样：“它顾忌奏，但是我们把锅都帮它背好了，它还会不要吗？它又不傻。”
“……”真宫雅雅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感觉到自己最深处的地方似乎在阴暗地冒着喜悦的泡泡。
真好，它一点也没变。
红颜枯骨，残尸败蜕，还是那个冷漠残暴的咒灵，现在甚至学会了虚伪。
美艳绝伦的外表，恶贯满盈的内里。
简直像艺术品。
她现在不知道姐姐的身体里是谁。好像是那个被召唤来的叫做‘五条悟’的人，但是中间似乎她回来过一段时间，现在又变成了五条悟——
能被专门弄来刺杀红月的，想都不用想应该是御三家的那个五条，但是‘悟’虽然是个烂大街的名字，在五条家的族谱上却并没有找到相应的个体。
不是没有存在过叫五条悟的，而是曾经被记载过的叫做五条悟的人并没有能肉眼可见能打赢，甚至能与红月战力持平的能力。
但是如果这个五条不是她知道的五条的话，想要查清这个人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真宫雅雅很快放弃了搜寻。
虽然这个叫做五条悟的冒牌货占了她姐姐的身体，明明名字看起来像个男的竟然还爱上了红月这个咒灵，如此愚蠢又可笑，但是在别的地方……真宫雅雅很难不承认他是个好人。
活泼开朗聪明自信，锄强扶弱与人为善。
他可能什么都好，但他终究不是姐姐。如果他不打算对红月动手，为什么不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或者，是回不去？
真宫雅雅完全不敢和他开诚布公，不说他有没有可能恋爱脑发作站到红月那一边，万一他知情，就算他中立，但凡稍微说漏了嘴，红月对他哪怕生出了一丁点怀疑或者敌意，对真宫家都有可能变成毁灭性的打击。
“呜哇，你能不能别吵了，再叫把你声带割咯。”一声不耐烦的抱怨从边上的房间里传来，那个一听就知道是假名的田中双手擦了擦衣摆慢慢走出来：“雅雅小姐，怎么，是瞳里夫人对这个弟弟还心有不忍让你救他离开吗？”
躺在石桌子上的入矢博也双眼发出希望的光芒。
本来真宫瞳里准备把人找个荒野把他砍成十几段然后烧干净的，但是被这个田中截胡下来，说夫人您就这么杀了也就是泄个愤，不如把他送给我当实验器材，我绝对让他比被碎尸万段还痛苦……
鉴于这位田中刚刚帮了真宫家大忙，现在的入矢博也对真宫瞳里来说也不过是一坨垃圾，便被很好心地懂给了他。
“不是。”真宫雅雅把自己的目光从田中额头上那条明显的缝合线拔出来：“爸爸让我来问你，诅咒什么时候能生效？”
“着什么急呀，哪有这么快的。”田中坐到入矢博也身边，干枯的手指在后者的伤口里巴拉了两下，在后者痛苦的惨叫声中，随便找了个抹布塞进他嘴里：“那几个人他吃了吗？”
真宫雅雅倒是没亲眼瞧见红月吃活祭的场景，但是既然她爸爸都来问了，应当是都用上了，她点点头。
“吃了就行，总会慢慢启动的。”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你这慢慢怎么算的？已经快两个月了，总不会要十年八年吧？”
“循序渐进懂不懂啊小姑娘？”田中朝她耸耸肩：“发作得太快它马上就能发现是活祭有问题，心急这么一会儿，真宫家几百口人来陪葬爽不爽啊？”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这种没有尽头的等待最是难熬。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真宫凉开始也和真宫瞳里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试图杀死红月，真宫瞳里的想法她倒是明白，大约是为了减除真宫奏的实力，防止她抢自己的继承人位置。
但是真宫凉怎么想的真宫雅雅就不知道了，之前他一直把红月当成真宫家崛起的重要钥匙，现在为什么又反悔了？
她不得而知。
总而言之这俩夫妇便开始密谋怎么着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搞死红月——但是谋不出来。
他们都是见识过红月的手段的。
甚至都没发现它干了什么，人就悄无声息地倒下来了，好像魂儿被抽走了似的。
防不胜防，简直没法搞。
还有那神出鬼没的空间移动，别说打了，追都追不上。
再加上肯定有，但是他们谁都没见过的杀伤性咒术能有什么威力他们甚至都没法想象。
简直越谋越绝望。
此时这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田中出现并毛遂自荐。
当然没人相信他有什么能对付红月的方法，直到他从随身的小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玻璃瓶。
一只猩红的眼珠在浅色的溶液里静静的漂浮着。
他们没问这是什么东西。这环绕在周围不详且震慑人心的气息他们只从那一只咒灵身上体会过。
“这是红月的眼睛。”那个叫田中的怪人自顾自地回答了：“虽然它本来的作用不是这个，但是多亏了这个，我研制出了能针对它的诅咒……只是红月对我有戒心，我很难面对面把诅咒下到它身上还不被发现。”
于是这件事就落到真宫夫妇的手上。
鉴于以前真宫瞳里就有给红月送过活祭，只要有正当理由，应当不会被怀疑。而且她本来就因为妹妹遇害之事大发雷霆恨不得把入矢博也大卸八块，两件事正好凑一块，真宫瞳里演戏都不用演——
这么久了，田中说虽然没有完全生效，但是应当有一点点影响了，反正她和真宫奏是姐妹，直接亲眼去看看不就好了？
……
真宫雅雅在真宫奏的新房外站了许久才敲门。
面色略有苍白的真宫奏开门看到是她，笑着把人迎接了进去，真宫雅雅看到她不太红润的嘴唇，想起来之前在电话里提到的肠胃炎，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满：“身体还没好吗？”
尸位素餐不干正事也就算了，起码姐姐的身体健康要好好管理吧？这像个什么样子。
没忍住在心里哔哔了两句，她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那个总是在真宫奏身边阴魂不散的咒灵：“红月不在？”
“睡觉呢。”真宫奏指了指卧室，表情很理所当然。
睡觉？真是大新闻了什么咒灵需要睡觉？她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红月真的睡着过。
真宫雅雅拔腿就往卧室冲去，木门大敞着，她站在走廊里就能看到铺着小碎花床单的双人大床上，抱着巨大等身抱枕双眼紧闭安静熟睡的长发咒灵。
虽然它没有呼吸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姿势不好的尸体，以前假寐时也会双手抱胸半躺在书房里一两天都不带动的。但是真宫雅雅就是知道，它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这是诅咒的效果吗？真宫雅雅很怀疑，毕竟什么好诅咒是让人提高睡眠质量这么爽的效果——
客厅的真宫奏一边问着她热不热，一边拿着跟甜筒递过来，说是家里买了一大堆雪糕冰棍，虽然现在是没什么症状了但没完全康复也没敢再吃。
吱啦一声撕开包装，真宫雅雅瞥了一眼这样都没醒来的红月，犹疑地吃了一口才试探道：“它这样，正常吗？”
“它自己说是消耗多了为了节约能源的正常现象。”真宫奏捧着一杯不知道泡了什么东西的保温杯靠在门边，看着沉睡的红月，眼里略带担忧。
“消耗？它干了什么需要消耗的事情吗？”
似乎是发现她想歪了，真宫奏立刻解释道：“不是，就是，我之前不是，嗯，生病么，反转术式没什么用，大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红月帮我减轻症状……但是他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擅长这个，灵……咒力浪费地多了点。“
反转术式和正规医院都没办法的病症？真宫雅雅闻言心里一沉：“那你现在……”
“没好。”真宫奏耸耸肩：“估计是什么疑难杂症吧，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只是因为红月帮忙屏蔽了痛觉。”
她看看房间里躺着的和面前站着的两个老弱病残，咬牙摁了摁眉心。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真宫雅雅一直知道她妈因为外公小三气死外婆的事情对于情妇和私生子女特别的难以忍受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之前那些遭她毒手的兄弟姐妹她也有所耳闻。
但这一半也是为了自己，女不言母过，真宫雅雅本来就是受益人没资格责备真宫瞳里。不论何种原因但真宫奏毕竟已经得到了承认，是真宫家的一份子了，再针对她就很没必要。
真宫雅雅看得出来不论是真宫奏本尊还是这个五条悟对真宫家的的财权都是没有觊觎，她愿意和真宫奏扮演姊妹情深。
冒牌货在真宫奏的身体里只要不阻碍他们，真宫雅雅也没有加害之心。
只是大概是这个叫五条悟的咒术天赋太出众了，再加上虽然看起来笑嘻嘻喜欢胡咧咧，但是本性是比较强势的那一类，妈妈再次有了危机感。
她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甜筒，慢慢退回客厅，目光扫视到那个开放式厨房的沥水槽，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随意地拿起放在最外面那个还带着些许水渍的瓷碗。
碗座底一朵小拇指大小，浅青色的鸢尾花商标映入眼底。
本市最大陶瓷厂家‘青鸢’的专属标志，本市几乎一大半人的餐具都由这里出产。……是入矢家众多控股公司之一，新厂就建在纱波光学名下厂区的对面，连消防系统用的都是同一套。
也是她母亲的陪嫁之一。
肉眼看不出来这些餐具里有什么，但是要在两个都不在家的时候换套一模一样有问题的可太容易了。她转头到真宫奏略有心虚的表情，状若无意地打开了橱柜——
“呃……那个，那个碗前两天红月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真宫奏看天又看地。
你好歹说点你自己信的谎话。
真宫雅雅嘴角抽了抽，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那我下次再给你做做一套吧，我现在手艺长进很多了，到时候姐姐帮我看看？”
真宫奏哈哈了两句，说了声行。
傻不拉几的。
真宫雅雅搞不懂，难不成红月就喜欢这一款？真搞不懂咒灵的喜好是怎样的。
她不确定红月知不知道真宫奏里面换人了，反正不知道她也不会说。
正好碗上还有水渍，她放回架子上的时候故意一松——
这次终于被吵醒的红月瞬间从卧室里窜了出来，怀里还搂着那个巨大的抱枕：“……？”
真宫雅雅冷静道：“这个碗真的挺滑的。”
红月用那种还没睡醒的表情眯着眼睛看她。
“抱歉，手滑了。”她阻止了想要过来帮忙的真宫奏，自顾自把碎片扫进垃圾桶里用塑料袋扎好：“等会我把它带下去吧。”
她知道自己这行为的确是有点可疑了，但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餐具真的有问题，贸然提醒让红月意识到有人要害真宫奏它被刺激到了可才真的要出大事。
实在是坐立难安，没聊多久她就借口有事提着垃圾离开了这里，还好今天正巧是不可回收日，不然连碎片都很难合理带出来。
从里面翻出来两块随便擦擦干净，用手帕包好揣进口袋里，真宫雅雅马不停蹄地找到了一家检测机构。
一直等了一个多礼拜才拿到了完整的检测报告，真宫雅雅看着那一长条超过安全值几百倍的重金属含量清单：“……”
她感觉自己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睡一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