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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不垢不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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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跑出去的时候又刹了车,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希望红月生气,还是不生气。
生气代表着红月吃醋了,那说明着红月完全不信任他,他不开心。如果红月不生气,那说明并没有被真的重视。虽然按二重绯纱的说法,不在意才是在意的表现,但是如果红月喜欢他到了愿意压制自己的本能,或者说,红月觉得,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一起?
是不是他们其实……
他一时不愿意想下去。
穿着毛绒围脖的真宫雅雅叫着姐姐从不远处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女孩已满十五岁,整个人都开始慢慢抽条,即使穿着宽松的小振袖也能看出些日渐玲珑的曲线。他看着那发包下面的兔子发饰,总是很难把眼前这个活泼灿烂的女孩和三十年后踩着高跟,穿着深色套裙,脸上总是带着嘲讽笑意的干练女性联系到一起。
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和真宫雅雅的距离,假咳嗽了一声,也道了个好。
跟在后面的伊江未来也朝他微微鞠躬。
真宫雅雅想让他说说高专里的事情:“我明年也准备进高专了,未来也一起……姐姐能跟我说说这学校是怎么样的吗?”
五条悟倒是很乐意做入学辅导——现在明明最要紧的事是去看看红月的反应,他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矫情了起来。
按红月一直以来干的事和言论来看,他就是个脑回路与众不同,导致做的事情说的话在常人看来都带着点疯……只要不为祸人间,他觉得完全可以在红月可接受的范围内慢慢教。
他没有把红月完全教成人类的意思,他再自信也不至于觉得凭自己能完全扭曲另一个个体的三观,他只是希望,能在自己的影响下,爱屋及乌红月能对人类的善意渐渐增加……
等等。
五条悟突然发觉一个问题。
红月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有什么优点?
那他的优点可太多了,他英俊潇洒天赋卓绝智勇双全幽默风趣,他来自咒术师里最高贵的家族之一,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唱歌跳舞厨艺运动各个不在话下,有的没的能不重样列一年……
但是红月喜欢他什么?
红月是怎么喜欢上他的?虽然他之前老是逼逼赖赖说让红月爱上自己,也搞了一些骚操作,到底是哪一part戳中了的?
仔细想想,暁又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是受到了本体红月的影响吗?不对,他记得他们俩刚见面的时候,他们之间互相好感度都很低。
不对,暁就算红月的分身+失忆version,当时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高中生的自己唉,完全忘记认不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还讨厌自己?而且更没理由的是,为什么会对夏油杰好感度破表??!
只是为什么是夏油杰?好感度标记还会偏移的吗?
难道只是纯粹认错人?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跑题了。
他的优点无穷无尽,但是五条悟觉得自己就是很难拿出来一条,肯定是勾住了红月这个眼光不同寻常的家伙的原因。
……
竟然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长处被红月发现了吗?
呜呼,竟然如此明察秋毫。
严肃点。
“姐姐?”边上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沉思,真宫雅雅歪头叫道。
“啊?嗯。”五条悟心里吐槽自己竟然已经完全习惯被人叫姐姐了,这个适应性是不是有点太高:“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想我到底是哪里如此讨人喜欢。”五条悟想也不想地回答。
真宫雅雅:“……”
少女的脸上露出对他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的震惊但是因为这是我姐姐不得不憋住吐槽的忍耐。
更加震惊的伊江未来瞪大了双眼。
女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是被五条悟抢道:“不是家世美貌天赋这些显而易见的。要比较深邃……的那种。”
他甚至用手比了个难以形容的动作,真宫雅雅怀疑她是不是想在空中搓个球:“?”看着他似乎真的的在认真思考,于是歪头提供了一个别的答案:“性格?”
太宽泛了,虽然他善良又公正,自信又温柔……难道红月真的吃这一挂?他这种等级的高质量男性虽然少,红月可是活了千年还多,不至于遇不上其他的……
等等,在他之前,红月有前任吗?
他这么一世一世地守着阿呼的转世,阿呼把他赶出来了他还会去帮忙带孩子。
这种睚眦必报的家伙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至今都没完全发现真宫奏的身体里换了芯子,那么对于红月来说,他究竟喜欢的是哪一个?
在红月的眼里,真宫奏=阿呼的转世,那……
五条悟心中惊骂一声,跟真宫雅雅告了个别就冲向了红月的屋子:“你!”
早就知道他过来的红月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书,看到他微睁的双眼和急促的呼吸,略微思考过后:“你不用着急,我说了会相……”
“你喜欢的人是谁?”
红月视物不需要光源,在房间里没有他或者真宫雅雅的时候,大多是不会打开吊灯的,五条悟站在门口,只能从背后投射的月光里看到坐在书架旁红月的,带着点发丝反射的金色轮廓,深冬带着湿气的冷风从他微微敞开的后领里灌进去,激得五条悟无比清醒。
似乎没想到会突然被问这个问题,红月下半句话都卡住了,过了会才回答:“你啊,还能有谁?”
莫名其妙到有点无辜的意味。
“那我是谁呢?”
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堪比哲学思辨,正常人听到后八成都会先思考一番,问出这个问题的意图在哪里从而给出一个在当时情景下比较合理的答案。但是红月却回答得很快,完全不需要考虑似的:“你希望我认为你是谁,你就是谁。”
……什么?
不是阿呼,也不是真宫奏。
这完全是五条悟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试图分辨这个答案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终极版敷衍变体,还是红月之前就认真思考过的的回复。
但是连五条悟自己都不清楚,红月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给出怎样的答案才会真的满意,但是什么你在我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这种八点档苦情剧的台词特也许会在开玩笑的时候不经意的问出来,但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向红月祈求一个答案。
于是他问出了一个更明确一点的问题:“那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问出口了他又觉得这对红月来说实在是有点傻逼,毕竟红月对他连忠诚的条件都没有,还能对他有什么所求呢?
黑暗里的赤瞳缓缓睁开,像是一汪完全静止的血池:“你不是说要永远陪着我吗?忘了?”
“……”他当然记得,虽然这是情侣之间最普通的情话,但是也不代表他不是认真的:“当然记得……没有别的吗?”
红月轻轻地嗯了一声:“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不能一起去看看我诞生的地方?”
?这不就是确定关系之后的邀请回家见父母环节?这有什么不能的?五条悟甚至觉得太常规了,这甚至算不上个要求。
哪怕红月不提,他自己也想找机会看看红月的真正的家——
他眼前的视野突然就变了。
?
漆黑的室内变成了空旷的室外,低下头,视线明显变高了。
很高,但是比他原来的身高要稍微矮一点点。
什么情况?
现状改变得太突然,五条悟都没发现自己没法控制这个身体,他跟着头颅的转向看向四周。
虽然好像是掉进了某种末世电影的片场,但是眼前的的残垣断壁有点眼熟。
倒塌破败的房屋,乱七八糟违停且被打杂得一塌糊涂的各种汽车和非机动车。脚下的水泥路满是裂缝和碎石,只能从仅剩的一点白色漆迹上,能看出来一点原来是个人行道的旧址。
无法控制视线的方向,像是在观看某种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实况或者电影,除了能看到周围破败的环境,只能从余光里观察出一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这个视线的主人穿着脏兮兮的黄色袈裟,应当是个僧侣,男性,个子比他本尊要矮一点,留着黑色的长发。
双手没有大拇指和食指,看不出来是先天还是后天的残疾。
因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其他人,所以他也听不见这个人的声音。
他似乎仅仅被共享了某个人的视野。
五条悟怀疑自己中了什么术式,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刚刚他还在红月的面前,在那种情况下红月不可能莫名其妙攻击他,而他现在虽然不方便打开六眼,也不至于会这么轻易地受到外部的袭击。
那是……内部?
碎了一大片的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五条悟跟着视野的主人不自觉眯起的眼睛认出来,这是16年才刚刚建成的JR新宿MIRAINA TOWER。
他们现在在东京。
东京怎么会变成这样?残破不堪,宛若死城。
那些一块一块的是什么?白骨吗?
五条悟试图出声,或者控制这具身体,但是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他只被允许观看。
这个人怀里抱着个小包,走得不快,呼吸也很平稳,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看到了花坛里还有正常开着的小花,竟然还用着不方便的中指和食指把花株带着泥土挖起来。
他似乎笑了。
男人的声音非常沙哑,像某种即将被拉断的琴弦。五条悟觉得这声音陌生又熟悉,但是想了许久也无法把认识的人对号入座。
这时五条悟才发现,花坛里这些草叶和花朵大部分都长得极为扭曲,像是患了某种病毒,产生了恐怖又恶心的变异。
唯有他手里这朵还算正常。
他似乎在朝着某个目的地行进,中间终于很少见地遇到了两个穿着沉重护服的人,那人看见他似乎非常吃惊,其中一个还跑过来,对着他大吼:“疯了吗?这样来地上?你不怕死吗?”
五条悟心说这难道是什么太阳变异全人类转移到地下生活的地下城AU世界线吗?
男人又笑了笑,但是没有出声。
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两人叹了口气说这人找死也拦不住,又扛着沉重的身躯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了。
五条悟怀疑这个人有点什么精神疾病。
因为这个人在太阳最大的时候,好几次故意抬起头盯着太阳——一直到仿佛眼球被灼瞎了才停下来。
这人应该和他一样有着反转术式,他的眼睛很快就好了,但是过一会儿又会继续盯。
那两人说的应当没错,虽然五条悟没法感受到这个人的情绪,但是他全身弥漫出来的死气和绝望,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惊。
男人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夕阳渐沉,才走进了一个住宅小区的地下车库里,结界里人防铁门轰轰隆隆地打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缠得跟木乃伊没什么区别的女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绷带上还在丝丝渗血。
五条悟除了视觉和听觉并没有共感到其他的五感,但是这个女人的腐败却似乎要通过他的眼睛传递到他的大脑。
她说的每个字似乎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杰大人,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