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qiii

3、第三章

　　天很快冷下来，今年的秋天似乎更加凌冽，秋风一点一点带走夏末残喘着的丝缕热意，带走一片美人梅的花瓣，像是夏夜最后一只飞蝶，缓缓的落在教室的窗沿，两棵美人梅开得格外稀疏，枝头上没有叶子，只缀着几朵花，孤零零的，看着有几分瑟缩的可怜。

　　阳光的余温中，几只雀鸟还在树枝上扑棱，偶尔混进老师讲课的声音里。

　　我木愣的看着窗外，阳光挪了进来，余光里看到他阴影下的轮廓，更加无措的偏了偏头。

　　“上节课我们说到了悲剧美学，最具悲剧美的典范作品，莫过于被亚里士多德称为‘十全十美的悲剧’的《俄狄浦斯王》，其闭环式的结构在逻辑上肯定这个悲剧的完美构架……”

　　心跳在打鼓，一时不知道俄狄浦斯知道真相时的情绪更强烈还是我现在的紧张更强烈。
　　今天，他坐在我旁边。

　　下午到教室来晚了，只剩下前面零散的座位，我和安柏月分开了，看到他让开了位置让我进去，我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指都苍白几分，坐下来时想对他表达一下谢意，脸部肌肉僵硬的裂开一个弧度，谢谢这两个字顺着舌尖滑出，竟然都能听出磕磕绊绊的感觉。

　　他礼貌的笑了笑表示没什么，我却沉浸在紧张和懊恼之中。

　　“我刚刚是不是笑得很丑？他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很社恐很内向的女生？他不会以为我是结巴吧？！……”无数个想法涌上心头，情绪有点蔫了，疯狂的心跳却很不识趣，好像它并非只是为我跳动，当他靠近时，它总想展示自己其实具有双倍的活力。

　　默默翻开书，看到两本书边边挨在一起，他在看老师的PPT，没在意这种小事，我却感到一种甜蜜从心头荡漾开来，开始少了之前的沮丧，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

　　胡思乱想了好久，时间对我已经不具备运动概念，我只会希望它慢下来或者停下来。
　　他翻页了，似乎看到两个人的书靠得太近，他挪开了一点，我觉得有点可惜，抿了抿唇，装模作样的跟着翻页，却发现两个人打开的书的内容不太一样。

　　抬头看了看老师的PPT，发现我翻错了，因为刚刚也只是随便翻开书。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为自己刚刚装模作样跟着他翻书的行为觉得羞耻，越慌乱反而越不知道在第几页。

　　“五十一页”，传来他的声音。

　　翻到五十一页，头压得更低了，第一次理解社会性死亡这个词有多么沉重，偏偏是，偏偏是在他面前。

　　“谢……谢”，这次是真的觉得难过，声音有那么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嗯”，他回应了一声，我不知道他的表情，也听不出来他的情绪，就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吧，我开始自暴自弃。

　　甜蜜的距离变成甜蜜的负担，但过于期待和他接触的心情战胜了这种负担，尴尬也就被克服了，有一天他总会知道我并不是那么大大咧咧，我总坚信着会有这样一天，这样一想今天的经历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叮铃…”
　　下课了，九十分钟一晃而过，周围的人闹哄哄的挤向门口，他收拾好东西了，走之前看了我一眼，揶揄道:“这门课确实不算有趣。”

　　我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对我说的，但都用不着我去否认，因为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尔后，好像煮了很久的水终于沸腾，发出滚烫的热气。

　　“天啊，他在跟我开玩笑。”

　　这种猝不及防的幸福融化了我，我就是沸腾的热水，我就是翻滚的热气。

　　看着他远去背影，只剩下白色在晃动，如同一团朦胧的白雾，藏匿着很多点点滴滴。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我们。

　　或许我们会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当我看书越看越近时，他会用食指轻轻敲一敲我的头，一开始我愣住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见状写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写着:“坐好”，我恍然大悟，并向他重重点头表示不会再犯。

　　我们会一起吃饭，自从发现他不喜欢吃西蓝花（为什么是西蓝花呢，因为看着他就觉得他不喜欢吃西蓝花），我总会点一个西蓝花，严肃的告诉他:“不准挑食！”，虽然最后西蓝花差不多还是进了我的肚子，唉，没办法，我总是不忍心看他皱眉。

　　偶尔我们还会一起打游戏，我有点菜，只能跟在他后边，他嘴上喊我小菜鸟，却很喜欢带我玩，而且我发现如果我跟着别人，他会生闷气！为了证明我还偷偷实验过，结果嘛，当然不出我所料。
　　……

　　越想出现的场景越多，我们肯定会像我想的那样开心，想的那样…，是的，甚至会更加开心，那现在要怎么做呢？我们首先得迈出第一步，啊…，第一步是？第一步…，我想想，告白？对，告白！告白……

　　所有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告白，告白，告白！被无限放大，占据了整个大脑。

　　一开始，就应该先告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