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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打啊,谁怕谁啊!(第一本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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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未来踢坏了辅导教室内外两个垃圾桶,最终没有找楚辞麻烦。
他要先打败路鹿,再打败董冬,然后是楚辞,楚辞奸党里的每一个人,都别想跑!
严子颜作为他宏愿的唯一见证人,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你能不这么中二吗?”
自从蔡奇走了,柴未来就更像是日本热血动漫番里的少年了,她只觉得尴尬。
柴未来气得又踢翻了一个课桌,老子的胸怀和追求你一个女生懂得什么!嗤之以鼻,扬长而去。
严子颜对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把自己拉回来,提笔要做题,读了好几遍,每个字都认识,但那些内容,它不进脑子。
“张老师,你觉得我留在竞赛组,还有意义吗?”
其实她问过的,就在蔡奇决定退出以后。
张恒那时候垂头,没有丁点回避地同她对视,坦诚,可她就是看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问题,应该是你回答自己。”
严子颜就回来了,要亲自寻找答案。
她最近经常观察路鹿,出于她自身也不太清楚的目的。路鹿输了数学,输了化学,赢了生物,她没太在意。重要的是,路鹿说学,就真的可以坐下来,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都在学习。
赢了学,输了学,被嘲笑时学,被夸奖时,没飘。
她比路鹿先注意到,贴吧和直播里,嘲笑的人少了。当一个人说我要上天时,你说她异想天开,尽情地在她身上找优越感,指点江山。当这个人开始造飞机造火箭造飞船,可能还会有人笑,说“自不量力”,但总有人闭上嘴巴。
那些人知道了,做,永远都比说有力量。哪怕,最终这“做”,被证明是徒劳。
路鹿追求的意义在哪里呢?她很好奇。
若是说,在第一场考数学的时候,路鹿凭借着董冬和楚辞的金手指加持,产生了一点“我行了”的错觉,这回在这两个人的二对一辅导之下,她升华了。
她明确意识到“我还不行”,不是出于自卑,是清醒——脑子里没点货,还不一定能做出这个判断呢,她苦中作乐。
所以,这回踏上考场,她很平静,不乐观,不悲观,站直了,让人生的暴风雨来给我洗礼。
然后,被暴风雨打得没了人形。
她拿到考卷,草草扫了一眼,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董冬。
表哥扬眉,给了她一个“放轻松”的手势,说好了重在参与的嘛,哪怕题目再难,咱们就当见世面了。
董冬没看明白她疑问的眼神,她反而有了回答。僵化的脖子一点点扭过去,眼睛有些失神,她费了些精神,才让目光在柴未来的脸上聚焦。
柴未来也是先粗略看了考卷,约莫题目对他来说也有一定难度,他飞快蹙了眉,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将眉头放松了。他的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此刻一定在想:呵呵,这难度,路鹿怕是要尸骨无存。
他飞扬的眉毛提前将胜利的得意传达到路鹿眼底,她收回目光,慢慢地,把试卷展平,每一个角抚了又抚,反而让它们起了毛躁的卷卷,越抚,卷得越难看,手上的汗浸得卷子潮乎乎的,再一用力,左上角缺了一小块,缺口的边缘,像是个带笑的侧脸。
微笑?嘲笑?奸笑?她怎么都分辨不出。
柴未来已经做完一题了,她还没有动笔。手心里、手指间,都是汗,连笔都抓不牢。她不耐烦找纸巾,直接在衣摆上把汗擦了,拿笔,还是滑——笔上也有汗。
现在疑惑的是董冬,他完全不知道路鹿是什么情况。要说题目难,她并不像是绞尽脑汁找不到思路的。要说不难,却始终没有开动。
她仿佛第一次被赶上战场的新兵,两军交战正酣,她握着大刀长矛呆立在战场,听不懂号角,看不懂旗语,甚至连眼前的人是敌是友,她都分不清。唯有呆若木鸡地站着,等着被人逮住了脖子,轻而易举地杀掉。
“鹿,鹿!”他忍不住,敲敲桌子,小声喊她。
“喂,干什么干什么,要作弊啊,想二打一啊!”终于上场做监考的跟班们义正辞严,果然当法官最是过瘾。
路鹿被惊醒,她动作有些迟缓地看了董冬一眼,有复杂的神色闪过。是不是今天风有点大呢?她的头开始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在发胀,要爆裂。
她开始在草稿纸上做计算。
董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预感很快成了事实:路鹿对她做的每个题都没有信心,在稿纸上做了,呆看几眼,划掉,并不誊到卷子上;转而去攻略下一题。
然而下一题还是如此,再下一题,再再下一题……
直到交卷时间到了,她的卷子一片空白。
柴未来做起物理题来早忘了路鹿的存在,这套题有些难度,尤其是倒数第二题,似乎有无数种方法得到答案,可只有一条条路试探着走到终端才知道,此路不通。
他不够时间做最后一题,丢下笔的时候,很生自己的气,碾压路鹿固然爽,自己不够有用,不爽的N次方。
他先冲自己在内心小宇宙里发了通火,扭头一看,炸了。
“你什么意思!交白卷!你看不起我是吧!”
路鹿把草稿纸揉成一团,信手丢到垃圾桶里,站起来对柴未来冷淡道:“你不早就看明白了吗?我这种学渣,能会什么?交白卷才符合我的人设,这么难的题目,会做才有鬼啊!”
“你骗鬼啊!董冬一直教你,楚辞也在教你,你再蠢也不至于交白卷!步骤总能凑几步,思路也能有几句吧!你搞毛啊,你是不是看赢不了,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头昏脑涨的是路鹿,先暴走的却是柴未来,真是,她一点也不想冷静了。
“别废话了,我输了行不行,我认输,我认输行不行!”
不行!我特么要堂堂正正地赢你啊,你故意交白卷,传出去人家以为你放水,我要不要做人的!
“老子最恨耍花样的,见一个打一个!”
“你打啊!谁怕谁啊!”
“你以为老子不敢啊!”
“我知道你敢啊,那就打啊!说好了比完学科来打一场的,打啊!”
“打啊!”
跟班们在这场针尖对麦芒的火力对冲里,拿到了VIP现场观看席位,举着手机直播时,心脏激动得突突直跳。
要打了要打了!终于真的要打了!
在学校肯定是不行的,他们早就被校领导盯上了,还没动手就能被逮起来各找各妈。
他们去了江边,风很大,天阴沉沉的,大团大团的乌云憋着积攒了许久的戾气,缺少天时,所以还没有憋出痛快的雨来,只能被里面沉重的水汽坠着,坠着,牵引的绳子一断,便要砸到城市一方,砸得人魂飞魄散。
此刻的江岸没什么人,还没到凑热闹的时候,老头老太太都不爱出来瞎逛。偶尔有穿着睡衣遛狗的阿姨,叼着烟,嚼着槟榔,看到这么多青春朝气的小伙子,笑眯眯看了会儿,优哉游哉地走了。
跟班们簇拥着柴未来,董冬在路鹿的身后,表情沉沉。他从教室里出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这见鬼的十七中,会做物理题但大脑空空的柴未来,了结吧,跟他们纠缠,脏了鹿纯洁的心灵。
他家路鹿,一直被他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打压得喘不过气的表妹,代替他被人贩子带走的表妹,在他哭泣的时候永远能找到他陪伴他的表妹,凭什么要被他们轻慢啊。
“你是女的,你来说吧,怎么打。”柴未来拿出他男孩子的大气来。
路鹿握握拳:“随便打吧。”
跟班们起哄:“美女,你不要以为拿了个跆拳道的奖就调子高哦,女孩子跟女孩子打,不作数的,我们柴哥一双拳头打天下……”
脑残!你们柴哥是喋血街头的大佬吗?如此优秀,解放西去过几回?
“来吧。”她往前站了几步,对柴未来招招手。
柴未来上前,跟班们退后,这两个人要放什么狠话呢?“我不打女人,你是个例外”?“女人也能打得你叫爸爸”?
他们什么都没说,路鹿提醒了柴未来一句“我开始了”,甚至给了柴未来几秒钟准备的时间,然后,她立定,握拳,侧身,标准的起手动作。
跟班们看着滑稽,高一的男孩子都开始拔节抽条,像是柴未来,已经突破到一米七几,站在他面前,路鹿并没有身形优势。
“仓鼠大战御猫。”跟班甲笑得前仰后合。
“美女决战野兽。”跟班乙被自己抖的机灵逗出了眼泪。
“小甜……靠!什么情况!”跟班丙的笑容僵在脸上,化作怀疑眼睛的震惊,一句又一句脏话自动弹出。
就在刚刚,就在他们眼前,路鹿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犹豫,果断右腿向前一步,掌握进攻的主动权,同时出拳,迅如闪电直奔柴未来面门,谁也没看清她如何变爪的,眨眼就把柴未来的后颈掌控住了,往下狠狠一压,左膝上顶,直取他肚腹。
一招制胜,她松开压制柴未来后颈的手,把这位高大的校霸扔垃圾一样扔到旁边,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
柴未来捂着肚腹,勉强站住了没有踉跄,可直不起腰来,吸气,也需要努力。
“你……”他勉强喊出一声,但路鹿已经走了,头也不回。
柴未来咳嗽着,他从来不知道女人下手这么狠,这么犀利。他捂着肚子,从脚边捡起一个纸团,是董冬临走前砸到他身上的。
纸被大力揉皱成一团,展开来,是一张草稿纸,可写得那么完整,做答题卡也没什么毛病。
他给路鹿批过三回卷子,认的出来,那是路鹿的笔迹;演算的,是今天的题目;结果,和他的一样。
他没来得及做的最后一题,她做了,他看得出来,思路是对的,严丝合缝。
她为什么不写到卷子上去?为什么要认输?
他迸溅着不解和火花的目光朝着路鹿离开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轰隆隆”,一声惊雷划过城市上空,酝酿了数日的大雨终于眷顾这座城市。浓得化不开的黑云之下,是大滴大滴的春雨,行人纷纷躲避,闪到老居民区铁锈斑驳的屋檐下,闪进透明落地窗装饰的格调店铺里,水迅速汇成一股又一股,席卷了积累了一天的尘土、砂石和零零碎碎的垃圾,席卷着,往城市的下水道而去。
这片云里的雨,最终能到达大海吗?
路鹿很快脱离了人群,连董冬都没跟上她的步伐。此刻她坐在公交站避雨亭下的长凳上,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车流,思绪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正是下班的时候,公交站台站满了人,气氛压抑又沉重。公车习惯性晚点,每个人都显得不耐烦。有人烦躁地通着电话,有人望向公交驶来的方向,还有个中年秃顶大叔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抱怨这鬼天气下起雨来没完没了。
董冬给她打了无数的电话,但提示音告诉他对方已经关机了。他焦急地在雨中跑来跑去,熟悉的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但是没看到路鹿的人影。
在公交站台对面一个人来人往的路口,有个瘦高清冷的身影撑着一把黑伞,他在这儿站了一会了,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向对面走去。
路鹿的意识没有收回来,但她面前好像站着一个人,对方一动不动,让她有点厌烦。她努力将思绪拉回来,勉强抬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这瞬间,她有点惊喜,又有点尴尬,顺了顺自己头发,嘴角用力扯出一个笑:“是你啊。”
对方点点头,看看她,又看看外面的雨,过了很久:“回去吗?”沉默了一会,“一起?”
路鹿看看那把宽大的黑伞,双手撑着长凳站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吧。”弯起眼角看了看男生的脸,“一起!”
两人共撑一把黑伞,隔着一点距离,像是都害怕会碰到对方。路鹿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从何开口。楚辞也沉默着,他没问路鹿比的怎样,仿佛这才是他原本的人设。
两人默默走了几条街,路鹿好几次想打破尴尬的气氛,但都放弃了。
直到一辆的士猛地在他们前面急刹,从副驾的车窗里探出一个被雨水淋湿了的脑袋,他眉飞色舞地冲两人喊:“嗨嗨嗨,雨这么大,要搭便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