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相负》一抹浮尘

31、缘起缘落，缘到尽头人奈何

　　夜深沉得怕人，宫禁内一片狼藉，赵念水与南宫浩轩端坐在马背上，等着战士们将他押来！
　　“快点！”士兵的一声大吼，将赵念水惊醒，片刻间他已被押到马前，同行的还有那久仰恶名的皇后！
　　“跪下！”皇后听到士兵的呵斥忙屈膝下跪，可他却丝毫不动，只是抬头望着头偏向一边的赵念水！
　　“水儿，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肯正眼看一下爹吗？”马前传来那苍老悲凉的声音，似祈求，似自谴！可赵念水却没有勇气面对他，此情此景，父女之情已是令彼此心痛的羁绊！
　　姚逐天这么一说，那皇后这才看到，马背上坐着的那个女子果然同当年的和妃有九分相似，只是那眉眼更是娇媚三分！而此时赵念水也向她瞟了一眼。
　　“庄将军，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你们庄家才招来了灭门之灾，今日她就交给你处置了，王爷，你看行吗？”
　　南宫浩轩正襟看向她，默许她的安排，并从身后取来一把强弩递与庄蒙少！
　　庄蒙少神情激动接过弩，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浮出，积累多年的怨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受死吧！”一声大吼之后，那皇后带着万分的惶恐，闭上了双眼，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恶终有了结时，这个女人，带着一身的罪孽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水儿！”南宫浩轩叫唤她，此刻的她心里是如何的痛，他是一清二楚的，“只要你开口，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他是在提醒她，只要她开口求情，他就可以免了他的死罪，尽管这样做对他的江山是个莫大的威胁！
　　可是，她却没有为他争取，而他也不会怪她!
　　这一刻终究来了！
　　赵念水深深望着南宫浩轩那脉脉含情的双眼，苍凉之声却在嘴边响起，“那就请王爷今后做一个明君，爱惜百姓，远离声色，爱惜自己，水儿觉得累了，先回军营了！”说罢也没看一眼地上的他便掉转马头走了，这样的场景，确实不是她该待的，对他恨也好，爱也好，他都是必死之人，他犯下如此多的罪恶，自己有什么理由去给他求情，这样的局面是不是老天给她的难题，一边是自己一心想坐拥天下，忧国忧民的丈夫，一边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或许面对这样的抉择，只有离开，彻彻底底的离开才是解脱之道吧！

　　她没有回军营，她踏上了一条寂寞古道！
　　有许多的伤痛，却不得不倔强的往前走，不回头！

　　不知不觉春日已过，地上的植被已然茂盛起来，战争终于结束，百废待兴，街上也又开始热闹，赵念水独自牵着马儿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一次她是真的离开了，七天前新君即位，因南宫军崛起于燕地而取国号为燕，年号昌宁，是年为昌宁元年，新君即位之初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广贴寻人告事，凡是找到画中之女子者赏银十万两，食邑千户。如此大张旗鼓，赵念水只得改了头饰，将挽起的头发又放了下来，回到了最初的少女打扮，再在脸上涂了颗显眼的美人痣，又加之赵氏的暗哨早已将小姐离开的信息传达给赵氏的每个分店，要他们联合保护小姐，这样才躲过了一重又一重的检查，如今这念水山庄是自然回不去的，赵念水便一路向北，是时候去看看老单于了！

　　前面就是嘉山关了，两个多月前这里还是战火熏天，尸横遍野，断墙残垣，如今却已是修葺一新，商旅不绝了，赵念水望着眼前的景物，嘴角微微扯了扯，那么淡的笑容，那么复杂的眼神，只有经历过沧桑的人才能流露出如此让人心痛的表情。想想当日的农夫大哥，如今应该已经过上安定的日子了吧，这场战争总算结束，如此乱世，赵念水庆幸自己生于范蠡陶朱之家，也庆幸南宫浩轩在如此短时间内将天下安定！不过她来不及思量这眼下的形势，前面的关卡似乎对来往的人盘查得格外的严，赵念水忙走至一旁，摸清情况后再想办法混出去。
　　看那关口除了两边各有五名哨兵外，另外那领头的还带着一个妇人对来往的行人进行认脸，不论是谁，她都要在她脸上仔细的寻隙一番，看是否有假的痕迹。赵念水见此情景不由得叹息，想来他不找到自己是不会罢休了，正盘算着该怎样过关时身后似乎有人叫唤自己。
　　“姑娘！”
　　赵念水转过头，却不认识那位小哥。
　　“姑娘，我家主人请您车上一叙！”
　　赵念水正想谁家公子如此不懂礼数竟然相邀在车架，却一眼瞟到了那小哥手上拿着的蒲扇，原来是他，便跟了去，也不担心他会揭发自己。
　　那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巷子角，后面还跟着两辆载东西的车子，看这场面，赵念水不用问便猜到了他这是干什么。
　　“娘娘！”卓流云掀开车帘，看四下无人便将赵念水让了进去。
　　赵念水这才发现车上除了卓流云还有他那双胞胎弟弟卓流风，如此近的距离，更觉两人想象至极，嘉山关一战，他们两兄弟受的委屈可不小，赵念水忙赔礼道，“流风兄也在啊，嘉山关一事，念水在此向你赔罪了！”
　　“娘娘大礼，流风受之不起，成大事者本该如此，流风并未有怪罪娘娘之意，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逸，这其中少不了娘娘的功劳，我们卓家能在圣上与娘娘用人之际出上一点薄力已是祖上积德，此等小事娘娘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听他这番话，便知这卓流风与他兄长一样，同属一号人物，只是两个这等卓越之才，南宫浩轩却不懂得留用！
　　“卓大哥这是干什么，难道皇上有何不妥之处？”虽然知道他们为何归隐，但是赵念水还是自私的希望他们能留下来辅佐南宫浩轩，这样她才能安安心心的离开他！
　　“娘娘如此聪明难道会不懂这个中道理？还是说娘娘放心不下皇上？”
　　赵念水自是明白这其中微妙的意义，一个王朝的开辟是众将士同生共死换来的，天下未定之时，这些谋臣将相是他的左臂右膀，是他江山的垫脚石，可如今他已坐拥天下，傲视群雄，这些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便成了他权利的最大威胁，或许现在还有情分，可最后，他终究是要将他们一一铲除的！
　　因为他已是帝王！
　　面对他的反问，赵念水无言以对！
　　“娘娘的离开，皇上很是心痛。”
　　“卓大哥叫我来难道是做说客的？”赵念水不愿他提及她最不忍听到的字眼，她自是知道他的不舍，她又何其不是！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我们兄弟，庄将军也离开了，如今就只有褚老将军和霍将军他们留在他身边，而你知道，他最需要的不是他们！”
　　蒙少的离开在她的预料之中，他本就是个江湖中人，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如今，皇后已死，他回到江湖是必然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或许是最好的宿命，只是他从此天涯寂寞，江湖飘零，只是从此将与自己相忘于江湖了吧！不知孤独行程中，何时才会出现一缕丽影，成为他此生注定的红颜！
　　赵念水眼神茫然，感伤他的同时也在感伤自己，今生谁与我共伴？
　　“不管他需要谁，我都不可能回去了，卓大哥，你是理解我的，不是吗？”赵念水望着他的眼神，那么的平静无波澜！
　　他当然是理解的，有谁在帮助自己的丈夫灭了自己的家族后还可以无事的高坐在凤椅之上，接受百官朝拜，臣民跪迎？
　　“我理解，所以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姚妃她出家了你知道吗？”同是两姐妹，爱上的都是同一个不能爱的男人，所以她们注定了只会痛苦！卓流云深深怜悯这两个女子，他甚至曾经小小的。。。虽然是那么的不经意，却真实的不可忽略，所以方才，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是她！
　　“不知道，”赵念水摇头，语气平淡，“这样也好，青灯古佛，木鱼相伴，总比尘世间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来得轻松！”
　　从卓流云的嘴里，她还得知蒙妃已被恩准回南诏国，名为探亲，实际是南宫浩轩特意撮合她与皮奀荣，毕竟他未曾爱过她，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也是有名无实，现在江山已定，倒不如成全一对有情人！这样，五位妃子，已没有一人留在他身边，唯有那小小的傲天，日夜陪伴在父皇身旁！
　　“他已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总有他称意的，而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话是这么的不近人情，语气却是那么的凄缓，仿佛有无数泪珠被生硬的吞回肚里。“卓大哥，现在关卡严，你们载我出去吧？”
　　卓流云点头，如果真是她选的路，那他只会默默的祝福！
　　卓流云的车自然是没人敢搜的！
　　出了嘉山关，赵念水将脸上的伪狠抹掉，依旧那么的灵动逼人，三人纷纷下了车来，赵念水要北去匈奴，而卓氏兄弟则要西去巴蜀，过隐居生活！
　　“谢谢你们，此次分别，不知何日再重逢，你们一定要保重！”昔日的好友，如今却要各奔西东，说来总是无尽的伤感！
　　“你也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卓流云声色有点微微的哽咽，这次是真的别离了，此生相见已是无望，那些深藏的东西在这一刻格外的不安分起来！一旁的卓流风不禁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番兄长！
　　“我会的，最后还想摆脱你们一件事，”赵念水抿抿嘴，眼睛使劲的眨着，强迫眼泪退回去，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这是一个和田玉印，是我们赵氏在吴越地区的客栈印信，这种情况下我不方便泄露踪迹，所以就麻烦你差人将它送到念水山庄，我的贴身丫鬟慕儿手中，就说这是我送给她的嫁妆，她的婚礼我不能亲自替她举行了，就请陆叔为她做主，吴越地区的赵氏客栈以后都归她和暮寒，希望他们以后幸福的生活！为了浩轩不找你麻烦，一定要在途中将它送出去，知道吗？”
　　“嗯，知道，我会替你送到的！”卓流云接过印信，如此女子，叫他不忍别离！
　　“谢谢，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说罢便纵身上马，朝着北方离去！
　　“后会有期！”人已走远，卓流云却还守望在原地，泪水终于在这一刻默默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