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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午马 ...

  •   午马

      数量惊人的花瓣并没有引起山下百姓骚动,大家都知道白羽观有个菊天人,也看过这菊天人回观的壮观景象,看过那烟云缭绕的白羽观被花海吞没的奇景。

      所以那天黄昏大家都只是赞叹道,三年没回观的菊天人今年终于回来了,这样白羽三君就齐了,今年大概会是个圆满的好年吧。

      *****

      顾子凝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管子遥床边,随意的翻着几本诗歌和道书,不时打量床上那个睡的极沉的青年。房间角落的香炉芬芳袅袅,燃的正是阿遥最习惯的天人菊香,那香料是他多年前做给她的,如今剩不多了。

      子凝索性放下书,以手撑脸趴在床边好好看看管子遥,不再看书。

      阿遥身上属于人的气息真的越来越少了,她看着子遥那张越发巧夺天工的脸,有些惆怅。道界想修仙的人并不是那么多,至于为什么,看子遥就很清楚了。修仙让人强大、让人拥有无尽的生命及巅峰的美貌,却会夺去人的记忆和七情六欲。

      修仙的将渐渐的与万物同化,物我合一的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却失一介凡人的所有。

      不喜不怒不悲又无人能敌还能算是人吗?凡人就是因为无力脆弱而美丽不是吗?肉身不毁不老又没感情的仙人更像是建精致的玉器什么的。

      有人会认为成仙就有如超脱轮回,不再受凡人之苦,可是子凝却不这么认为。会感觉苦就是因为经历过甜不是吗?不甜怎么能理解苦,不苦又怎么能理解甜呢?

      人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情感吧。

      像她现在之所以会觉得痛,是因为还记着往日那些斑斓如幻的过往,子凝想,回到人间的阿遥一定也有同她一样的感受。

      子凝想起黄昏时阿遥不由自主落下的那滴泪,滚烫又充满悲哀,那滴泪比起阿遥神人般的脸孔美多了。

      离他们分离的十七岁已经过了七年,如今子凝也已经二十四,子凝一直觉得自己几乎都放下了,可是每一次子遥过年回观却都能勾起她记忆中的些什么,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水面丢下一块石头,激起水花和阵阵水波。

      毕竟在道观中,他们两人是少有的异类,那种互舔伤口似的依偎所带来的温暖是恒久不灭难以忘怀的。

      至于对往日爱情的眷恋,竟风化的远快于子凝自己想象,只剩下一些淡淡的什么了,远远不及青梅竹马及战斗搭档那份紧密的情感。

      子凝拿起随身携带的小剪子和白纸,一刀一刀的剪起来。

      明天就是除夕了,荀青亦那只龙大概也快回来了,他们三人一定要好好聚聚。赌博聊天喝酒一样都不可少,今年一整个春节一定要把失落的三年都补回来,毕竟,之后还有没有机会聚聚也不知道了。

      但她相信:菊寅君、玄卯君、草辰君,就算不能一直在一起,他们白羽三君绝对是拆不开的。

      不一会,子凝的手心窜出冲天黑焰,然后十数只黑蝶、白蝶翩翩自她手心起飞,慢慢的,脆弱却美好,那飞舞的姿态就像一个梦。

      这剪纸术可不是一般的难练,为了今年兔年表演苦练多年也只能用术法变出黑白两色的生物而已,所以抱歉没办法给你一个彩色的梦境。子凝苦笑着亲吻了管子遥的额,跟他道晚安后便熄灯离去。

      那些蝶在黑暗中散发微光,绕着管子遥床铺轻轻飞着,不时飞飞停停,就像真的想进入青年梦境般,飞呀飞呀飞。

      *****

      隔天一早顾子凝处理完杂事后又来到子遥的房间,这次她带来一面只绣到一半的玄旗,打算在用等管子遥起床的这段时间把这新法器给完成。

      推门进去就看见昨夜的翩翩飞蝶都化为焦黑的灰烬,散落一地。子凝皱眉,取来
      扫帚扫尽后才在管子遥床边坐下,安静的绣起玄旗。

      日光悄悄推移,灰尘漂浮,道观里准备除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子凝专心一意的在黑旗上缝下串串又小又紧密的咒文,几乎连时间都忘了,直到管子遥张开了眼。

      察觉到子遥气息的转变,子凝转头看他,他正有些茫然的瞪着天花板,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但很快的,子遥的眼神聚焦了,他转头回望子凝。

      他微笑,一个几乎要跟往日重迭的子遥式微笑,一个淡到陌生人几乎看不出的笑。

      子凝彷若看见当年的管子遥,一分不减。

      “欢迎回来,阿遥。”她也微笑。

      管子遥自床上起身,发现放在他枕边的木制虎面具,那是他从前用的面具。子遥拿起那许久没见的故物细细端详,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怀念之色。

      “我想说你应该会想重操旧业一下,就帮你拿来了。”

      阿遥刚降落到道观时所戴的那张并不是化魔用面具,而是半仙用来自我暗示、自我提醒、用来修仙的面具,那面具同时也有隐藏面目的功能。

      “是挺想的,“他轻笑,把这张面具戴到脸上,“希望以前学的别忘太多。”

      没多久床上就出现了一只颇大的老虎,琥珀色的眼,一身毛色酷似偏暗黄的菊花,虎纹鲜明。牠摇摇虎尾,像是在打招呼,温驯的样子像是只大猫。

      子凝正想伸手捧那张毛蓬蓬的虎脸,没想到管子遥一虎掌拍上她的脸,把她鼻子压个死扁。虎掌移开时子凝已是灰头土脸,神色不满。

      下一秒,她跳上床开始用手臂死勒阿遥毛茸茸的虎脖子,猛揉他的虎耳。一人一虎两个人立刻闹成一片,翻来滚去,还一路掉下床打到了地上。子凝笑的那么不保留,像是一直微阴的日子突然放晴那般绚烂。

      果然一变成动物男女之间的顾忌什么的就通通没了,一切都抛诸脑后。两个人像回到孩提时代,越打越粗鲁,子凝正打算也变成兔子和老虎打一场,没想到就有人进来了。

      是大子凝两辈,以字辈的管以珊师姐,属鼠,以字辈最有辈分者之一。她探头进来看到”子凝打虎”这一幕后立刻一愣,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拉长声音哀道:“恶──又有畜牲!”

      管以珊师姐很讨厌动物,不管是有毛的还是有鳞有壳的通通都讨厌,一看到动物就畜牲畜牲的叫,一天起码说上数十次畜牲。她是白羽观里少数不修习代面化魔术的道士之一。
      以珊学姊哼了几声,丢下一句”荀青亦回来了”就逃的不见人影。子遥子凝相视一笑,同样的计谋在一人一虎眼中逐渐成形。

      没几分钟后荀青亦一踏入这个房间就被比人略大的一虎一兔扑倒,于是一场平常难能一见的老虎、兔子与青龙大混战就此展开。

      一刻钟后房门、桌椅、墙之类的都被三人破坏殆尽,事后赶到的师兄师姐立刻提起已经缩的像家猫般大小的三人颈子,口沫横飞的臭骂一顿。

      “兔崽子!蠢龙!笨老虎!大过年的就只会打架!我明明今年在所有柱子上都换了新的防打架的『保固咒』,你们竟然照毁不误?混账东西!”

      大子凝三辈,元字辈属牛、负责部分家计的元谷师兄愤恨难耐,激动的以满天口水灌溉三只动物,还抽出他腰间的法器算盘毫不留情的敲打三只毛茸茸的动物。

      最近可跟算盘真有缘,子凝一边挨打默默在心里想着。

      “我们又不能敛财,赚钱很辛苦的知不知道?如果你们去说服师父们让我走非法取财路线,我们就让你们大肆破坏呀!问题是不行嘛!”

      “从小就只知道在家里打架破怀家具,我们这种到处都是破坏狂代面又穷的道观维生很辛苦你们知不知道?”元谷看到那些破烂的家具,情绪逼近崩溃,“要打山顶有场地让你们打啊!那场地连孙紫静和赵山平那两个老不死打架都没坏,根本是为你们三个破坏狂量身打造的!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不用你们说呀!”

      “对啦!顾子凝,妳最爱打了,明明是只兔子还这么暴力,果然是孙紫静师父的得意弟子!一样暴力!”几个整天忙赚钱养家的师兄师姐,也加入灌溉师弟师妹的行列,越说越气越狂暴越失控,还顺便中伤师父外加人身攻击师弟师妹。

      什么嘛,谁跟那暴力大婶像呀?还有为什么兔子不能暴力?这是种族歧视!顾子凝被提着颈子吊在空中,一脸不满。

      “你不是菊天人吗?一脱离半仙状态马上就拆房子,你小时候拆的还不够吗?还有你以前养的那些菊花真是他妈的有够凶猛,差点咬掉老娘一根手指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管子遥虎须动了动,闭目养神。

      “还有你,荀青亦,明明出身草氏古族为什么三天两头就陪着那只兔子为非作歹?赌博喝酒打架样样来!啊?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还曾经跑到井里去泡水,你真以为你这只假龙泡过的水就变神水了吗?真是超没卫生的。”

      荀青亦假装没听见。

      师兄师姐果然都在逢年过节时发泄压力呀!不过他们白羽三君还是老样子的顽劣,想当年也是这样被拎着狂骂,怀念呀怀念。

      不过还能够再这样,真好。

      真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午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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