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投入错误代码》挽唐

40、责任在谁

　　“术后肌腱愈合的时间大概在三周到四周左右，但这个时间段内的愈合只局限于肌腱的初步长成上，拆线后还需要用石膏固定一段时间……”头发三七分梳利落的医生手中拿着一叠纸，边说边翻看，片刻后将纸尽数夹进病历夹里，“等拆掉石膏，为了防止粘连导致手指失去活动能力，需要患者和患者家属配合我们医生进行一系列的康复治疗。”
　　医生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把病历夹挂回去后，斯文尔雅地立床尾，耐心向两位老人解释，“肌腱康复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初期的蜡疗，超声波灯烤，做手法等疗程会较为繁琐，但都是必要的治疗手段……这个等拆石膏后我会具体跟您解释，目前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伤口不要碰水，和避免剧烈动作导致的伤口撕裂。”
　　“建议再留院观察一天，以防术后并发症。”
　　外公微躬身向主治医生致谢，外婆伸手掖了掖我盖到腰间的被子，适才跟着外公一同道谢。
　　我咽下口唾沫，努力清开嗓子，声音有些嘶哑的朝医生说了句“谢谢”。

　　余光里穿着黑色T恤长裤的少年安静的站在窗边，窗外投入房中的曦光没有丝毫落在他身上。
　　这孩子刚跑出去一会儿就又气鼓鼓的回来了，边阴沉着脸色边放轻动作拉开椅子，一副“虽然我很生气，但我还是要完成看护”、公事公办的架势。
　　然后就是不怎么搭理人，我问三句才回半句，还有一定几率被拿水杯灌水，强行打断我的问话。
　　简直愁煞人也。

　　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医生便离开了病房。
　　拿起暖水壶往水杯里倒了点热水，外婆边把水杯塞进我右手里，边絮絮叨叨的询问“伤口会不会疼”和“想不想吃什么”。在她身后，外公将医生送出去，转身来到场地跟前温和的开口——
　　“有受伤吗？”
　　“真的十——啊？”场地绷紧的身板已经作势要往下弯，道歉的话也脱口，突闻此番可以称得上柔和的关心，顿时错愣抬头看向外公，磕巴着回答，“没、没有。”
　　从头到尾大致扫了一遍，确定场地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外公这才重新挪回视线和他对视。
　　发觉少年有点慌张，老人于是再次放缓语气，问，“听昭说你们商量要轮流来医院是吗？”
　　嘴里含糊应答的时候场地还有些迟疑，视线短暂移开了半刻，但蜜色眼瞳很快又转回，坚定的直直看过去，“是的。”
　　“明明和我们在一起，昭老师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倒退几步，而后猛地鞠躬，上身几乎和地面齐平，“没有保护好她，真的十分抱歉！责任全在我们！所以，请您准许我们在看护上帮忙！”
　　外公侧身避开这一躬，赶忙伸手扶人，口中迭声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唉！场地君你先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扶起来，外公边伸手扯平少年皱起的T恤边说，“昭作为你们当中唯一一个成年人——我没说错吧，她应该是你们中最大的，”得到肯定的点头，老人偏头拿余光瞥了我一眼，音量略微抬高，“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相信，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都是基于自己的判断，也做好了为此负责的准备。”
　　“现在这种结局不是我们乐于见到的，但身为她的家人，我和我的爱人纵然担忧心疼，却也尊重她的选择。”
　　“至于该对此感到罪恶的人，”外公敛去笑意，严肃道，“那绝对不是你们，场地君。不要用别人的罪苛责自己，那不是你们应该背负的。”
　　我低下头喝水，借水杯挡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引带少年走到沙发旁坐下，外公接过外婆递来的水杯，放到他手里，“喝点水……听说那把刀原本刺向的是龙宫寺君？”
　　并无喝水的意思只是抓着杯子，场地闻言点头，“是，但昭老师抓住了刀刃，阻止了那个家伙。”
　　“龙宫寺君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精神状态如何了？”
　　“他没事，晚一点就会过来亲自道谢。”
　　“……”

　　一问一答的对话持续了有段时间，在此期间，在旁边竖起耳朵听了全程的我，对于昨晚事件的后续心里也有了个底。
　　就目前看来，东万与爱美爱主的决战，最终胜利者是东万。
　　除却被紧急送进医院的我，大家基本都是皮外伤，并没有出现需要紧急就医的严重伤情。
　　甚至还有余力商讨出来医院看护的顺序。
　　不由得再次感叹，少年人的体力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直起身把水杯搁到床头桌，顺道外公对视了一眼。聪明的佐竹医生立刻会意，谈话开始向后续准备工作引导。
　　“场地君，我和夫人需要回家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外公不好意思的拜托道，“能麻烦你在这段时间内陪着昭吗？”
　　窗外的曦光渐亮，车水马龙的喧嚣不知不觉中浸染了原本的寂静。焦糖色的眼睛迅速划向病床，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水杯。
　　“没问题！我一定照看好昭老师，请您还有佐竹夫人放心！”场地正色道。

　　……

　　清晨的阳光划破云层，落进医院前定时涌出喷泉的水池，波光粼粼宛如无数细碎宝石闪耀。
　　还未到医生坐诊的时间，已有零散的病人或脚步虚浮或磕磕绊绊地推开医院大门。整齐罗列在等候区上方的电子屏亮起，切换到灰暗界面不过几秒，字母与数字的组合号码已然开始滚动。
　　走廊里消毒水味经久不散的浮荡，报号的机械女音冷漠，自走廊尽头遥遥传来，我推着吊瓶架在廊上慢慢悠悠的逛荡，踩过铮亮地面上一个又一个被切割方正的日光。
　　不多时，灼热的温度便熨烫了棉布拖鞋的鞋面，温暖熟识的触感开始变得闷热。
　　小心翼翼的力道突然牵动全身，于是下意识的跟随向内移动——
　　一直落后半步的场地伸手将我带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自己横跨进去占据原有的行进路线，目光扫过我被纱布扎成粽子的左手，难掩紧张地抿了抿嘴。
　　滑顺的黑发随动作纷纷落至身前，隔开亲吻脸颊的阳光，在线条明朗锋利的五官上投洒小片阴影。
　　或许是光线缘故，少年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反衬眼窝的青黑浓厚，像株没晒够太阳，蔫儿了的小太阳花，满脸都写着“忧心忡忡”。
　　自从我提出散步的要求下床后，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活像一只领着羊羔出圈的母羊，亦步亦趋过度紧张。
　　……这个形容好像把我自己骂了。

　　打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比喻，我抬头看他，开口试图安抚道，“不用那么小心……”声音很快消失在口中，磐石般占据在蜜棕色眼睛里的执拗，只稍片刻就令人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我只能妥协，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换话题，“刚刚跑出去那么久，吃早饭了吗？”
　　场地摇头，放慢脚步迁就我有些拖沓的速度，“还没。”
　　“那走吧，吃饭去。”见他要拒绝，我连忙补上一句，“我也饿了。”
　　为了不被拎回病房，没等场地答应，我加快步伐往医院食堂走。
　　三两步追上，他伸手揪住我的后衣领，“喂，病号，走慢点。”
　　“哦。”

　　把有些蔫儿了的小太阳花拉到食堂，经过一番小小的争执，我成功摁住他要自己买早餐的想法——举起左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
　　“别动，小心把我刚包扎好的伤口碰裂啊。”
　　“……你是无赖吗？”额角青筋跳动，场地凶狠地瞪着我，半天吐出一句，而后似乎真的有些忌惮，松去手上的力道，不再试图掏口袋拿钱。
　　完美胜利的我探头跟窗口后的食堂阿姨点了两份套餐，想了想又加了块水果蛋糕，这才直起身略带得意地朝他哼哼，“我是你的队员，队长。”

　　接过从窗口递出来的两个托盘，场地没有立刻搭理这句话，而是四下张望了一圈，开口让我跟上，朝某处座位走去。
　　直到把托盘搁到餐桌上，帮忙把吊瓶架挪到座位里侧，再把单独盛着水果蛋糕的小托盘放到我手边，然后才抬眼不爽地问，“有你这样威胁队长的队员吗？”
　　“指令也不听，告诉你去找艾玛等救护车，别乱跑，全都左耳进右耳出……唔！”

　　我缩回举着筷子的手，故作严肃的训诫被我拿紫薯包堵住嘴的场地，“食不言寝不语。”
　　拿下嘴里的紫薯包，场地瞪了我一眼，满头的长发似乎下一秒就会如同狮子那般倒立炸起，“把手放下！吊点滴的时候就给我注意点啊混蛋！！”
　　“是是……”敷衍的答应着，水果蛋糕又回到对面的托盘里，我挥了挥手里的筷子示意，“蛋糕吃掉。”
　　“干嘛？我才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嫌弃的看了眼水果蛋糕，场地反手就要把它推回来，被我及时制止了。
　　不锈钢筷子铮亮，在窗外光线的照射下晃眼异常，直指托盘里的三角蛋糕，“这可不是普通的蛋糕。”
　　场地：“？”
　　我舞动手里的筷子，仿佛在舞动魔杖施法，语气神秘兮兮，“这是贿赂啊，队长，我给你的贿赂！”
　　“……你昨晚把脑子也撞坏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