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叶三云

35、第 35 章

　　“吴大人？”
　　叶山眉头一皱，心中闪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仆从们拿起火把在前方引路，赶到府门外时，她竟是第一个到的。
　　想来也是，半夜三更这个点，其他人估计正在睡觉呢。

　　火光映照下，一个粗壮、长相朴实的糙汉正捂住肚子，骂骂咧咧道，“夏郡主和皇子不是来了吗？我要状告吴彪那绝种王八，雇凶杀人！”

　　吴彪……背后是汉人世家势力。
　　叶山向前走了一步，“我就是夏郡主。”
　　她看见眼前男子腹部处似乎有血渗出，想到古代恶劣的医疗条件，转身对一仆从道，“去请附近的大夫过来，给他医治。”

　　仆从领命出发。
　　陆陆续续的，拓跋炽、朴兰先、邓泰、吴彪等剩下的人也赶来了。

　　那邓泰认得这男子，他上前扶住了他，开口问道“田大勇，你怎么…这怎么回事？”

　　邓泰竟然和田大勇认识。
　　叶山看了拓跋炽一眼，在这种情形下，他反倒出乎意料的冷静，“先把人带到正厅，有什么坐着说。”

　　半夜时分，天上无星无月。
　　若是没有火光，这便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难以想象，田大勇究竟是如何撑着一口气逼着自己来到这官府的。

　　正厅内，几人围坐一堂，相对无言。
　　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响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很快，仆人带着大夫赶到了正厅中。大夫匆忙披上外衣，连鞋子穿反了都顾不上。等给田大勇上完药后，他脸色总算不再那么差了。

　　“田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一身伤来到这？”
　　邓泰终究忍不住了，率先发问。

　　那吴彪本就坐立不安，眼下见田大勇开口说话，更是一直挪动坐姿，如坐针毡。

　　在他一番讲述下，故事是他带着村民们去邻近的县郡买粮食，试图以此度过灾年。但吴彪等人为了霸占村民的良田，不让他们外出买粮，而是逼迫他们卖地换粮。
　　卖了地一辈子只能当佃农了，田大勇为首的村民们不肯。结果被一番刁难，甚至吴彪还派人刺杀这个为首的“刺头”。

　　吴彪坐不住了，他脸色通红，脖子青筋暴起，站起来大骂道，“你别血口喷人了。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如何派人刺杀你？”

　　朴兰先见吴彪如此沉不住气，眼神一瞬变得阴狠。

　　“是！我是没见过你，但是那些杀我的人说了是吴彪派的！”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你怎么……”

　　话未说完，田大勇便大呵一声，“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吴掾史吗？他娘的，敢做不敢认！”

　　场上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徒留田大勇和吴彪二人喘气的声音。

　　朴兰先思虑片刻后，从中斡旋，“田兄弟，这事倒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眼下空口无凭，待我们调查一番，若是属实，朝廷肯定还你一个公道。”
　　“三皇子、夏郡主，敢问你们欲如何处理此事？”
　　朴兰先扭头看向这二人。

　　到时候，叶山只能自认倒霉了。她和拓跋炽风尘仆仆赶了一路，结果到这成州的第一个晚上就遇上这事。

　　她看了一眼拓跋炽后，彼此心照不宣，方才道，“这事朴兰监官说得在理，一切是非对错，要等官府调查之后再行发落。”
　　“眼下，先照顾好证人田大勇。邓州牧，这事便交给你负责。”

　　邓泰本就与田大勇相识，眼下自然欣然应允。

　　但田大勇却对这个处决有些不满，他脾气本就火爆，眼下刚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也顾不得什么皇亲贵胄，直接骂道，“你们这是你帮我我帮你，官官相护！”

　　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叶山有些被逗乐了。
　　但也幸好他爆出这么一嘴。
　　“这话说得也在理。吴掾史，为何在场有朴兰监官、邓州牧等人，田大勇他却偏偏点名道姓说了你呢？”
　　“既如此，为能自证清白，调查案件这几日，吴大人还是先回府邸修养几日。”

　　那吴彪听到这话脸上白一阵黑一阵，嗫喏着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也说不出话来。

　　一众人便这么先行散去。

　　这个关节点，朴兰先自然不会再和吴彪商议会面。
　　到时拓跋炽临行前，特意对着叶山道，“刚刚，可真有你的。”
　　这么一招下来，他们俩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接下来几天，叶山专心负责赈灾事宜。
　　由于连着几日在饥民面前刷脸，且赈粮大方，煮的粥也粘稠可口，成州的百姓们渐渐知晓了他们来了个真正的父母官。饥民们，无不对叶山感激涕零。虽然对于叶山而言，这不过是尽了她的分内事而已。

　　而拓跋炽则一心搜办案件。
　　两件事并线进行，有条不紊。

　　当赈灾的事步入正轨后，叶山也腾出手帮忙查办案件时，和邓泰一聊，这才发现拓跋炽居然把吴彪抓到天牢之中！
　　天牢顾名思义，群山围绕，靠山而建，专门关押六品以上官吏。

　　听到这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赶到天牢。

　　“抓吴彪这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天牢内，叶山朝着拓跋炽质问道。

　　成州是她的封地，吴彪也是她手下的官。虽然她也看吴彪不爽，但在她的封地抓她的官，别人恐怕会以为是她授意的。
　　哪怕不这么认为，这事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拓跋炽被叶山如此质问，讶异道，“我跟你说了呀，前几天我不是说，要抓一个重要的犯人。”
　　“夏郡主，你当时原话可是三个字，”拓跋炽伸出三个手指，“‘你随意’。”

　　“你当时怎么不说重要的犯人是吴彪？”

　　拓跋炽抱起双臂，懒懒道，“你也没问呀。”

　　“行，”叶山也不和他掰扯，“赈灾目前有序进行，接下来我和你一起办案，说说进展吧。”
　　言罢，她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

　　结果……
　　下一秒，“咳、咳、咳，你怎么不说这是酒？”

　　“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呀。”
　　拓跋炽一脸无辜。

　　“你…算了算了，说正事说正事。”

　　天牢内，群山环绕，环境并不算差。
　　两人讲话的空挡山外鸟鸣不断。

　　只是，眼下这公堂内，氛围不太妙就是了。

　　在拓跋炽讲述下，叶山这才知道，这厮查案效率奇快无比，短短十几天功夫他已经查出了放火烧粮的凶手，以及找到人犯确证的确是吴彪雇凶杀害田大勇。

　　“眼下就等吴彪签字画押了。你既然赈灾的事也搞定了，那我们明日就可以收拾行李光荣返京了。”
　　他神情松快，笑容灿烂的有些碍眼。

　　碍着叶山的眼。
　　吴彪也就罢了，毕竟成州吴姓世家势力并不强盛，不足为惧。而且敢雇凶杀人，这样的人却是应该受到惩罚。
　　“放火烧粮的凶手是谁？”

　　“一个看守粮仓的小官吏，他声称自己是不小心放火烧的粮仓，无人指使。”
　　言罢，拓跋炽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看向叶山戏谑道，“你信吗？”

　　这样的话，她自然不信。
　　“你没对他用刑吧？”

　　拓跋炽不答反问，“那人同样在这天牢中。你去看看？”

　　这么一说，是没用刑了。
　　“那明天就回京。犯人…押解入京，我想，咱们可远远比不上皇帝英明。你说呢？”

　　看着叶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拓跋炽喉结一动，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他点头附和道，“我们自然比不上天子了。”

　　两人狼狈为奸，当即拍板决定。
　　翌日，叶山生怕有人路途上劫救犯人，还要了五十个士兵沿途看守保护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