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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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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醒来,头自然会痛。宋楚敲敲脑袋,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掌。“把醒酒茶喝了。”
宋楚抬起头,看着宋远站在床边,脸色难看。他依言将茶往嘴里倒,却被烫的全数吐了出来,湿了宋远衣物的下摆。
“额,我不是故意的。”
宋远自然不会为一件衣服生气,“哥,今天下午我便回宋家庄。”
“好走,不送。”
“那你,当遵守你的诺言。”
宋楚眼睛一亮,笑颜绽放,“这么说,你是决定要娶亲了?可定了哪家的姑娘?几月份做酒?可别定在夏天,天气热,我不爱跑。”
宋远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回去后,自会寻找。”
宋楚显然是喜极,当下将碗中的剩余的茶都喝了,又穿好衣,洗漱完后脸上的笑意还未散,“我算算,如若你秋日成亲的话,十个月后小侄儿便能出世,那时候我也见得着了。”
“哥,多年未见,我倒不知道你喜欢小孩儿。”
“旁的小孩儿也未见得多喜爱,只是你的孩子,便是我们宋家的子祠,那就是大大的不同了。过段时间我该去想想以后见了面,要送他什么礼物才好,总不能太寒碜。”
宋远勾唇,“你倒想的久远。”
宋楚也不与他多说,跑出院子自去寻吃的。宋远跟着出了房间,迎面看到沈征鸿站在屋檐下,一双眼幽幽的泛着光。
中午沈天青自然又是设宴替宋远饯别。宋楚不想凑这热闹,所以谎称头还很痛想多睡会儿。沈天青估计连他的样貌都没记住,所以未曾责怪,倒是宋远闻言,沉下了脸。
宋楚走回院子,见前后都没人,身形一拐,又向堡内走去。
沈家堡虽大,但别院层次清楚,最前方是正殿与议事厅,中间是沈家少爷的住处和一些装饰精致的亭台客房,最后面便是一家之主沈天青及其夫人休息所在。宋楚走的缓慢,让自己看起来像只是要到处逛逛的样子。
他到沈家堡的时日虽不长,但位置已摸了个通透,就连几条偏僻的小道,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走到后院,竟未遇到旁人。
沈天青所住的阁楼自然是有护卫守着,宋楚粗略估算了下,大约有二十多个,还不算那些躲在暗处的。他躲在灌木堆里,看着那座塔状的房子,眉头微皱。
该怎么进去?
他蹲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弓起腰,往背面移。
绕了大半个弯,已离那座阁楼离的许远。宋楚支起耳朵,听到一阵嘈杂声。
“老板,大白菜怎么卖?”
宋楚默,外面竟是个菜市场……
此地离那阁楼假山流水花草树木无数,宋楚身形一跃,脚尖轻点,身疾如电,停脚处正是一块假山之后。他伸头看到阁楼下守卫的那人,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子已“砰”的一声击在另一侧,发出声响。待那人惊觉跑过去,他趁机进了阁楼。
阁楼内布置奢华,宋楚怕脚上的泥沾在雪白的绒毯上,脚尖一点,上了第二层。
阁楼共有七层,一层比一层小,宋楚看到一排一排的书,随意拿起一本,正要翻开,屋外却喧哗起来。
宋楚身躯一僵,将手中的书放下,轻声走到窗前,斜着往下看,见到大批的护卫都赶了进来,不远处,沈天青和沈夫人还有沈征鸿宋远都走了过来。宋楚心下懊恼。
刚刚好像没有碰到什么机关啊?
楼下的声响靠的愈发近,不肖多久便能走到宋楚此刻站着的所在。宋楚也不急,跃上最顶楼,打开窗子往下望。阁楼顶层离地面大约三十丈,护卫们可能觉得这种高度没人敢跳下去,所以这面竟无人守卫。宋楚提身往下跳,竟是快速无比。快到地面时,他提了提气,缓了下落的速度,然后一个翻身,滚进了一旁的树丛。
宋楚知道那些人在阁楼内搜寻不到,定然会在周边搜索,所以迅速的离开树丛,往后门走去。他知道后门外面是一条街,外面便是菜市场。隔着的围墙逾三丈高,普通人实在很难翻过。宋楚翻过去的时候并不如何吃力,待落了地,看到旁人惊愕的目光,连忙赔了个笑脸,跑了开去。
从后门绕到前门,宋楚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那恢弘的大门。舒口气,他往里面走着,正巧看到宋远跟下人出来,身旁跟着沈征鸿。
“哥,你去了哪儿?刚刚怎么找你都找不着。”
“刚好无事,便在外面逛了逛。死人脸,现在就要走了?”
宋远点头,神色中有凝重。
宋楚将刚刚买的东西塞进他怀里,“糖炒栗子,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路上小心。”
宋远神色感动,宋楚却偏了头去,抬起脚继续往里面走,再无停留。
当晚,沈家少爷沈征鸿生病了。
于伯急冲冲的叫了大夫来,煞时间整个堡内立即变得灯火通明,待沈天青和沈夫人急忙赶了来时,房内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宋楚自然不好意思在床上躺着,磨磨蹭蹭的穿了衣站到屋外去了。
屋外月色寂寥,万物似乎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灰。宋楚靠在窗下,听到里面那大夫苍老的声音传了来,“令公子无碍,只是身体缺少营养,看起来竟是几日未曾用食了。”
沈家夫妇出言相谢,命人去端了食物来,又拿大夫留下的药熬了,最后一切妥当,已是半夜。沈家夫妇自是没有在意宋楚,待他们都离去后,宋楚才进了屋。
昏暗的灯光下,映衬的沈征鸿脸色苍白,宋楚看了他好一会儿,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颊。冷不防沈征鸿睁开眼,盯着那根还留在他脸颊上的手指。
宋楚脸色僵硬,好不容易才憋出一脸笑,“嘿,来问问你要不要吃药?”
沈征鸿语气比平日低沉许多,“刚刚吃了粥,想吐。”
“替你倒杯茶来?”
“嗯。”
茶是凉的,但胜在香味浓郁,能将心内那股恶心感压制下去。沈征鸿靠在床头,宋楚坐在床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沈征鸿看着床顶,宋楚歪着头看着地面。
沈征鸿突然说:“小远临走之前,拿着你给他的那袋糖炒栗子,差点哭了出来。”
宋楚轻笑,“他从小就爱吃,也从小就爱哭。以前闹的很,我爹娘疼爱幼弟,自然又惯出了他几分脾气。”
“我认识他时,他却已是如今这般脾性。跟人交好,却不愿吐露心声。”
宋楚呆呆的想自己的心事,自然未听出沈征鸿语气中的苦涩。两人又静了一会,宋楚突然道:“你幼时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竟落下了这等病症?”
沈征鸿神情木然,宋楚自然知道他不愿意说,当下只挥挥手,“不说便罢,我也困了,先睡了。”
宋楚刚躺回床上,沈征鸿的声音便传了来。
“我爹先前还娶了一妻,我九岁之前都是在她身边长大,平日待我很好,只是半夜却会勒令我吃下许多的食物。我那时候不敢说出来,如此过了半年,偶然一次被于伯发现。此后我便不喜欢吃食物。”
沈征鸿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在这静谧黑暗当空,多添了几分恐怖。宋楚咳了两声,“那那什么,还在么?”
“不知道。我也十余年未曾见过她了。”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夜意外的静,连沈征鸿的梦行症都没犯,让等在院子外的一干人心下忐忑。
“张嘴,喝粥。”
沈征鸿脸色虽痛苦,却还是勉力张开了口。
宋楚知道沈征鸿这人,纵使心下有多大的不愿,但自己叫他做什么,他还是会勉强一下。不像对待于伯等人,那就是一点也不肯屈就的了。
摸清了他的心思,一切就容易了许多。沈夫人尽力将所有营养最高的东西熬制在一起,宋楚便每餐都负责喂上沈征鸿半碗。
对于喂饭的事,宋楚并不觉如何难堪,反而每次看到沈征鸿吞下一口,一股自豪感便会油然而生。久而久之,这种事竟成了习惯。
沈家少爷平日并非全无事做,堡内大半的事似乎都是他处理的,宋楚平日未见他忙,偶尔去到他的书房后,大为感叹。
“沈大侠,你是哪里分来的精力处理这些事的?”
沈征鸿手中的笔未曾停歇,语气却比平日柔和,“从很小就开始做了。”
“啧啧,真了不起。”宋楚趴在一旁,随意的翻看着桌上的账本,看了几页后,满目红心,“沈家堡可真有钱。”
沈征鸿略微勾唇,“宋公子,你在这可是待的乏了?不如我派人陪你出去走走?”
宋楚盯着他笑,“不如你陪我去?”
“我?”
“嗯。”
沈征鸿放下笔,语气犹豫,“我平日没怎么玩……所以……怕扫了兴……”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沈征鸿想了一会儿后,点头,“那好。”
堡外春光明媚,市集上颇为热闹。两人骑着马惬意而过,待跑了不多一会,已到了城郊处。宋楚偏过头看沈征鸿局促的很,不禁低声笑道:“沈大侠难道不喜游玩么?”
“还好。”
宋楚微眯眼,看着沈征鸿一本正经的神色,刚要回话,突觉四周传来阵阵杀气。他微撇头,看到一旁的树枝微微起伏。沈征鸿似有所觉,策马过来,挡在他面前,低声道:“宋公子,有杀气,你快离开。”
宋楚还未回答,便看到寒光一闪,众多黑衣人俯身而下。刹那间,沈征鸿左手伸出,将宋楚提到自己怀中,右手抽出配在马鞍上的剑。“叮叮”几声,四周的来势卸了一半。黑衣人翻身踏在草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马上的两人。
沈征鸿握紧了手中的剑,低头在宋楚耳边道:“宋公子,你别害怕。”